叶思琪没回家，也没回宿舍。


    她左脸颊的红肿过了一天还没消退，五指印明晃晃挂在脸上，她怕室友担心，就干脆跟着顾洛白回家，心安理得地暂住在老板的澄园。


    要不是她去嘉亿实习，她根本不会和这圈里的人物有交集。


    要不是顾洛白叫她加班，海宇霆怎么会认识她？


    怎么不算工伤呢？


    叫她对娱乐圈的刻板印象又深了一层。


    澄园是两层独栋别墅，设计得极简又冷清。顾洛白把一楼划为自己的活动区，隔出书房、客厅和厨房，二楼则单独留了出来。


    据顾洛白家的冯阿姨说，二楼一直闲置着，顾洛白只交代她定期清理。现在单独留给叶思琪休息，除了一张足够躺五个人的大床，一排衣柜和独立卫生间，再无其他家具。


    叶思琪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


    每天在一百八十平的床上醒来。


    到饭点，冯阿姨在楼下做好饭菜送到二楼，四菜一汤，全是不同的口味。她泡澡时缺了浴球，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半小时后冯阿姨把全新的浴球放在卫生间门口，连她惯用的牌子的护肤品，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梳妆台上。


    顾洛白从未上楼打扰，只在晚餐时露面，叶思琪就下楼和他一起吃晚饭。


    叶思琪脸部的肿胀逐渐消退，顾洛白语气平淡，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心，问：“今天好点没。”


    叶思琪筷子挑着肉，点头道：“还行，后天就能复工。”


    “你确定？”顾洛白问。


    “当然，带薪休假我有罪恶感啊，顾总。”叶思琪吮吸筷尖，含糊道，“而且约了月底科目三的考试，这两周得再去跑跑。”


    “行。”顾洛白去酒柜取了瓶香槟，很干脆地开瓶，托底转圈，给空杯注入液体，“我带你。”


    叶思琪疑惑：“就两周了，顾总您带我做啥业务。”


    顾洛白指间夹着高脚杯转圈醒酒，强调道：“开车，我带你。”


    “行啊，你敢坐我就敢开。”叶思琪吃着菜，没把顾洛白的话放心上。驾校有明确的规定，她无证驾驶非教练车，那是违法。


    她一笑扯到嘴角的伤口，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心里问候了一遍海宇霆全家。


    要不是顾洛白为她出了气，不管花多少钱她也要雇帮地痞流氓揍他一顿。


    周一，顾洛白去上班，临走前怕叶思琪一个人闷着，特意托陆延给她打个电话解闷。


    陆延得寸进尺，直接上门拜访。


    顾洛白第一次主动请他帮忙，不得狠狠宰他一顿。


    他穿着件针织背心和宽牛仔裤，十分惬意地在室内溜达了两圈，站在顾洛白的酒柜前徘徊，直接指着顶上的一瓶八五年的拉菲和冯阿姨说：“给我开这瓶。”


    叶思琪踏着拖鞋下来的时候，陆延已经自得其乐的在沙发上给自己做了窝喝。


    “哟，小思琪。”陆延将靠垫堆了三层，半躺在沙发上，一手撑在脑后将叶思琪打量个遍，“听顾洛白说你差点着了海宇霆的道？恩哥哥很是为你难受啊。”


    陆延的声音在大厅格外响亮：“顾洛白也真够可以啊，吃了三张罚单去英雄救美。”


    叶思琪下意识“啊”了一声。


    陆延喝了口酒，心满意足地解释道：“海宇霆名气很臭，我都不屑和他玩。那什么狗屁山庄是他的肮脏淫窝，顾洛白看到你发的定位立刻飙车去了。你真是好命哟，他那会儿刚好在银川大道上赢了场比赛，离那距离不远。”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又有点酸疼。脑海里回想起的是顾洛白眼里的红血丝和失控的模样。


    叶思琪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你今天来是特意告诉我这件事的？”


    “我这好奇呀，顾洛白从没在家组过局，还以为藏了什么金银财宝呢，原来是金屋藏娇啊。”陆延的眼睛又跟着头转了一圈，“这品味倒是不错，也不知道他请了哪个设计师。不过他这小气鬼，肯定藏着不告诉我。想从他手里挖到人，难哦。”


    陆延自顾自喝酒，又问：“小思琪来尝尝不，开他一瓶拉菲也不算黑心。你要是从他嘴里打探到设计师的名号，恩哥哥也送你一瓶。”


    叶思琪摇头，沿着台阶缓缓下楼，心里五味杂陈，还掺了点说不清的情愫。


    她猛地摇了摇头，把这些思绪甩出脑海。


    不行！她明天就要回宿舍！再在澄园待下去，她迟早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怕回去爬上铺都嫌累了。


    一下午闲聊，叶思琪从陆延那里获取了行业的最新信息。


    比如说嘉亿和海盛集团正式开战，顾洛白一下子公务缠身。


    海盛集团由影视制作公司重组转型而来，文娱和公关本就是他的核心业务，比嘉亿传媒入行还早。尤其在电影行业，已是龙头企业，把握着市场上电影投资和发行的头部资源。


    顾洛白想将海盛连根拔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嘉亿的股票连续下跌三天，连带整个A市股市都跟着震荡。


    又听了会儿财经新闻确认信息，叶思琪没等到后天，立刻回了学校，第二天就去嘉亿上班了。


    秘书室忙得飞起，每位秘书的办公电话此起彼伏地响。李钧更是前脚刚落座，后脚又去找各部门总经理开会，会议室就没有空闲过。


    相反，总裁办公室安静地仿若时间停滞，显示屏上的大片绿也没影响顾洛白平静的表情。


    叶思琪端咖啡进去的时候，顾洛白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先把这份文件复印一份交给池芸，等她勾选名单再送回来给我。”


    叶思琪接过文件，粗略地翻了一下，是海盛集团的介绍和组织架构，旗下业务和负责人的信息一览无余。


    “好。”


    当天，一则消息又朝翻滚的海面扔下一枚重弹——


    朔风官宣赵芷凝的国内合约。


    在折线型波动的红色股市中，只有朔风稳中前进，一路向好。


    一在网络上发布，陆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得意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小思琪，现在加入朔风如何？恩哥哥我还收哦。”


    叶思琪坐在办公室前，用着顾洛白的备用机，夹着嗓子说道：“那好像我的直系恩哥哥现在是顾总呢。”


    “咦——”陆延难得被她噎了一下，直入主题问，“顾洛白在办公室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直占线，叫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叶思琪立马端正语气，郑重其事，“您还有什么事交代么？”


    “无情的女人。”陆延在电话哀嚎。


    “多情的男人。”叶思琪回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就听见身后一阵声响。她回头一看，顾洛白正靠在门框，手里端着她泡好的咖啡，眼神似笑非笑：“忘和你说了，晚上在公司吃饭，跟你新恩哥哥去练车吧。”


    叶思琪脸一红，立刻低头假装看文件。


    她帮着李钧收集海盛的资料，整理嘉亿的应对方案，虽然比以往忙碌了些，但看着手里越来越厚的资料，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这比在学校里啃案例，要真实得多，也带劲得多。


    和海盛相比，那家驾校真是顾洛白动了根手指就被吊销了执照，还进行了彻底的换血。


    之前的李教练，也不知去向。


    据说，李教练收了海宇霆五万，答应送叶思琪去山庄。


    叶思琪撑开五指，盯着掌心愣了许久——


    草，五万就把我卖了！


    他妈的还是她自己开车把自己送过去的。


    临近六点，天还未暗。


    叶思琪想约新的女教练练车，在大厅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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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咬着指甲拖延时间。


    她是个遵纪守法的市民，不想干违法的事，蹲局子。


    等顾洛白从洗手间出来，她立刻笑意盈盈迎上去：“您尊贵之躯，我怕一个不留神撞……”


    话没说完，顾洛白直接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两指夹着证件的边缘，在叶思琪眼前晃了一下，又递给前台。


    叶思琪瞧着证书上的“机动车驾驶教练员”，眼睛都直了——


    顾总，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前台双手朝上，恭敬地递给顾洛白一把车钥匙，报了串车牌号。


    顾洛白一指勾上钥匙扣，抛给叶思琪：“走吧。”


    “好，好。顾教练请。”叶思琪眉开眼笑，立马代入新的身份。


    上车后，叶思琪才知道，顾洛白的“惊喜”有多“惊吓”。


    他动作不显暴躁，但一开口就是嘲讽：“方向盘握这么紧，你是要和它拜把子呢？”


    “你眼睛长后脑勺了？不看后视镜就变道！”


    “我看这个……”叶思琪本想说前面的辅助镜，一时没想起来这横镜叫什么，又被顾洛白打断——


    “四十码开超车道，你怎么不下来推车呢。”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叶思琪立马打转向灯，变回原来的车道。


    “踩个离合器抖成这样！”


    叶思琪深吸一口气，转头瞪向顾洛白，咬牙切齿道：“顾总，您的小嘴巴能不能别这么会叭叭？我本来都快找到感觉了，被你一念叨，脑子全乱了！”


    话是这么说，脚下的离合器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车身也跟着往前一窜一窜的，像只不听话的兔子。


    此时，一辆装满树枝干的三轮小火车从左侧慢悠悠开过来，车斗里的树枝堆得比车顶还高，连按喇叭。


    不拉下车窗叶思琪都能听见大叔的嗓门：“要练车也别挡道啊。”


    叶思琪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赶紧偏过脸，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椅座里。


    顾洛白靠在副驾上，揉着眉心叹气：“你属猪的么？”


    “比你属狗好那么一点。”叶思琪不服气地回嘴，心里却慌得厉害，她咬着牙踩下油门，车速一上来，窗外的景象以超出她掌握的速度向后飞去，心里擂鼓。


    车速越来越快，她握着方向盘不稳，车身也跟着小幅度晃荡，她越慌，握得越紧，方向盘反而更加难以控制了一些。


    “叶小姐，想和我同归于尽就直说。”顾洛白语气里的嫌弃更重了，可放在手刹上的手却悄然绷紧，“网上车速这么快，开起真车技术这么烂。”


    顾洛白怎么知道她在网上开车？他知道账号？


    她那账号就是用来吃瓜的，偶尔和网友拌两句嘴，当然偶尔也会分享点资源。从没告诉过身边人，连三个室友都不知道她账号名称。被顾洛白戳穿的窘迫，瞬间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


    叶思琪一慌神，手上的动作更乱，想赶紧挂挡降速，结果手一歪，没碰到挡杆，直接摸错了地方，指尖碰到顾洛白的大腿，她手忙脚乱地调整，刚把速度降下来，结果没握紧方向盘。


    “砰”的一声——


    车头直接撞上了路边的树……


    梧桐叶簌簌地往下掉，飘落在车顶，发出细碎的声响。


    叶思琪僵在驾驶位上，半天没回过神。顾洛白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前面的那棵树，看了看一脸懵的叶思琪，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叶小姐，你是收了海盛什么好处，谋杀你恩哥哥呢。”


    “恩哥哥”这三个字此刻从顾洛白嘴里吐出来，有股诡异的味道。


    叶思琪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急：“是你自己要教我开车！就你一直叨叨，真烦人。”


    她说完悄悄摸了摸胸口——


    刚才那一下，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工伤+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