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似乎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一只正歪着脑袋的阿黄。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上。


    短暂的思考过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蹲了下来。


    紧接着，他右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个如同透明水晶般的方形物体，然后将这方块轻轻置于身前的地面上。


    下一秒，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透明方块表面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随即开始自主地变换形态。


    它如同一个魔方，方形结构快速转动、延伸、重组，发出极其细微却密集的“咔哒”声，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迅速放大。


    短短两三秒内，一道柔和的蓝色光芒从变幻的形体中迸发，又迅速消散。


    光芒褪去后，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人形物体！


    不，与其说是人，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拟人机器人。


    它的外观，就像一个曾经奔赴战场的军人，穿戴着一套铠甲战衣。


    但这套盔甲破破旧旧，胸甲凹陷破裂，臂甲扭曲变形，腿部装甲布满深刻的刮痕，甚至缺失了一块。


    头盔的面罩部分布满裂纹，看不清内部。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刚刚从惨烈战场上回收回来的破铜烂铁，似乎随时都会彻底散架。


    阿黄好奇地向前探着，鼻子用力嗅着空气中新增的金属、机油味。


    黑衣人沉默地看着这堆残骸，帽檐下的目光无法窥视。


    他蹲在破损的机器人旁边，伸出手指戳了戳金属体。


    然后黑衣人突然撸起袖子，看向腕间发呆。


    【系统：正在开启分子异构转化舱……】


    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浮空的全息屏幕上，呈现出空白的材料库列表和一个不断闪烁的【扫描】按钮。


    【技能提醒：请将物品对准微脑进行扫描】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抬起，指尖在虚空中轻点。然后，这只手缓缓上移，摘下了那副遮盖面容的全黑口罩。


    摘下口罩，映入眼帘的那张脸正是烬九。


    半小时前，她在土房里被阿黄攻击，意外激活了【反向干涉】。


    在那一刻，她的意识被强行抽离，撞入了攻击者的记忆碎片之中。


    那是一片阳光明媚的郊区野外，青草萋萋。


    她看见了一只小奶狗。


    一只毛茸茸、摇着尾巴的普通小黄狗，正欢快地围着一只身形瘦弱而且刚生产不久的狗妈妈打转。


    在狗妈妈身边，还依偎着四五只同样稚嫩的小狗，它们互相追逐，吐着粉嫩的小舌头，发出细嫩的呜咽声玩闹着。


    跑累了的小黄狗，亲昵地趴回了狗妈妈的脚边，享受着母亲舌头的梳理和身体的温暖。


    直到有一天。


    一个穿着朴素，面容和善的中年大叔发现了这窝在野外流浪的一窝母子。


    他蹲下身，没有贸然靠近，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可爱的小生命，尤其是那只最活泼的小黄狗。


    他粗糙而布满老茧的手掌，极其温柔地伸向小黄狗，轻轻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头顶。


    “要不要跟我回家啊，”大叔的声音带着宠溺，生怕惊扰了这些小生命。


    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用红色塑料皮包裹的火腿肠，刚撕开一个小小的角，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从未闻过如此美味的小狗们立刻骚动起来，它们还没断奶，但这肉香根本无法抗拒。


    那只小黄狗反应最快，立刻挣脱母亲，争先恐后地往大叔身上蹭，小尾巴摇得像雨刮器。


    原本还带着几分警惕的狗妈妈，在看到人类带来的美味，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后，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接受了对方的靠近。


    它甚至小心翼翼地凑近，舔舐着大叔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肉屑。


    大叔笑眯眯地看着它们狼吞虎咽，然后，便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转身离开了。


    天色渐暗，乌云汇聚，很快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水拍打下来，淋在狗妈妈和一群小奶狗身上。寒冷的气候加上湿透的皮毛，让它们瑟瑟发抖，只能蜷缩在一个勉强能避雨的空心树干里，紧紧依偎在一起，


    依靠彼此的体温艰难抵御着寒意和饥饿。


    然而，就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与绝望中。


    一道暖黄色的光束，刺破夜幕穿透雨幕，稳稳地照了过来。


    光芒在泥泞的地面上晃动，逐渐靠近。


    透过朦胧的雨帘，狗狗们看清了那个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走来的身影。


    是那个大叔，他又回来了！


    所有的恐惧和寒冷仿佛都被这道光驱散，它们欢快地、争先恐后地冲出树洞，跌跌撞撞地扑向来人的裤脚，湿漉漉的身体蹭着他，发出喜悦而依赖的呜咽声。


    这道光，就像黑夜里的曙光，照亮着它们颠沛流离的生活。


    大叔看着脚下这群围着他打转的小生命，叹了口气。


    他弯下腰，用带来的旧毯子将狗妈妈和小狗们一一包裹，抱了起来。


    然后将它们关进了狗笼里。


    “走吧，我带你们回家。”


    记忆碎片出现剧烈波动与扭曲……


    画面陡然一转，郊野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肮脏破败的屋子。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像是霉味，以及某种隐隐的腥气混合在一起。


    屋子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仿佛浸入地底的斑驳污迹。


    大叔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他的表情在晦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


    他走向角落里的一个铁质狗笼。


    笼子里，正是那只刚刚生产完的狗妈妈。


    狗妈妈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立刻被惊醒，它抬起头。


    就在这一刻，它从那熟悉的人类身上，以及这间屋子浓重的怪味中，嗅到了某种极其危险的气息。


    狗狗对气味格外敏感。


    那股空气中弥散的气味里有同类的气味。


    而且数量很多！


    “呜——！！！”


    狗妈妈喉咙里发出充满恐惧的低吼。


    它猛地站起身，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着狗笼的铁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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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牙齿死死地啃咬着坚硬的笼条，试图逃离这里。


    而那个大叔，站在笼子前，看着剧烈挣扎的狗妈妈，他的反应不再是安抚。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漠。


    不再是之前的慈祥。


    就在狗妈妈疯狂啃咬笼子，试图逃离的时候，另外一个人类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公，这崽子不错啊。”一个系着围裙、面容普通的中年女人提着一桶水进来，重重地放在地上。


    男人伸出掌心，朝嘴里呼了呼热气，然后开始搓手。


    “那可不，冬天吃这玩意，大补又驱寒。”


    男人将手伸进笼子，拎起了一只小奶狗。


    正是之前最只最活泼的小黄狗。


    小黄狗细嫩的后脖颈被捏在手里，却丝毫没有反抗，甚至还以为对方在跟它玩游戏。


    顺从地吊在男人手里，四肢自然下垂，冲着男人咧着嘴，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哼唧声。


    它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无法理解母亲疯狂的警告，小到将一切人类的行为都视为可能带来食物和友好的信号。


    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即将到来。


    汪汪汪！


    狗妈妈看到自己的孩子被男人拎起，更加焦急凄厉地嚎叫起来，那是母性最原始的护犊本能。


    这叫声如同变调刺耳的音浪，不断在狭小密闭的空间内回荡，冲击着男人的耳膜和神经。


    他脸上那丝伪装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了，烦躁和戾气瞬间暴露出来。


    “吵死了，给老子闭嘴！”他猛地冲过去，直接一脚狠狠踹在铁质狗笼上。


    “哐当！”一声巨响，笼子剧烈晃动，发出一阵回荡音。


    男人指着笼子里因受惊而短暂停顿后，随即爆发出更强烈反抗的狗妈妈，破口大吼：“再叫，再叫第一个就拿你开唰！”


    然而警告一出，狗妈妈并没有因此而闭嘴。


    相反，它像是被这赤裸裸的暴力彻底激发了凶性，叫声变得更加高亢。


    它用尽全身力气，更加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着狗笼，每一次撞击都让笼子摇晃不止，铁丝网深深勒进它的皮肉。


    粉色的鼻头因一次又一次凶猛的撞击，被粗糙的铁丝蹭破，留下了一道道刺眼的红印，甚至开始渗出细小的血。但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唯一的念想就是笼子外面正在追逐打闹的孩子。


    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男人。


    “咔哒”一声，男人似乎带着某种嘲弄或是不耐，猛地打开了狗笼的侧门。


    开门的瞬间，狗妈妈瞬间冲了出来。


    它没有攻击男人，而是凭借本能，径直朝散落在角落的孩子们奔去。


    狗妈妈嘴里叼起一只小奶狗，然后开始在这间肮脏的屋子里疯狂地冲撞，用身体去顶，用爪子去挠紧闭的门窗，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其他小奶狗也跌跌撞撞地紧紧跟随在母亲身后。


    在狗妈妈因撞击而短暂驻足喘息的一个瞬间，两只不明所以的小奶狗，在母亲肚子下方驻足，本能地抬头吸吮着它干瘪的奶汁。


    它们饿了。


    可是，此时男人已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