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作品:《风停雨渐慢

    向清欢嘴唇微微张合。


    撤职,停职。


    严重到这个地步是她始料未及的。


    而且公司没说什么时候让她返岗,意味着如果向志文不死心,也许她会无限期停职下去。


    心脏阵阵瑟缩,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似的,连呼吸都不太通畅。


    从未设想过她不在这个岗位干下去是什么样的。


    见向清欢久久不说话,林舒当然知道她很难接受。


    “你工作一直都很拼命,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未尝不是好事。”


    向清欢终于开口,只是声带打着寒战,不太自然:“那我什么时候返岗?”


    “嗯……”林舒没有看她,圆滑地溜过去,“看公司的意思。”


    向清欢没有往下纠缠答案,更不会歇斯底里,她觉得跌份。


    “我知道了。”她只是利落转身离开,顺带捏住工牌扬手一绕,从脖子卸下。


    工牌易解,心里惦记的那点事儿不好解。


    当天下班后,向清欢就多收了点东西离开。


    或许是她面色太过正常,部门员工谁都没有发现异样,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主管又打算换个地方加班了。”


    “那不然人家能当主管啊。”


    向清欢抱着手里的一沓资料,淡淡笑着:“努努力,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那员工吓了一跳,匆忙摆手:“那不敢那不敢。”


    回到家,她脱力地将资料扔在玄关的鞋柜上,原本干净的眼白布满血丝。


    她又想哭了。


    忽然发觉这段时间她好像总是哭。


    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个很脆弱的人,她更想哭了。


    仿佛在她的观念中,脆弱和差劲是划等号的。


    向清欢翻开冰箱,一眼看到上次没喝完的酒,目光停留一瞬,当即拿出。


    坐在餐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自嘲地笑了笑。


    心念还好上次醒后没有发毒誓。


    分明是一样的酒,她这次偏觉得比上次更加苦涩难咽。


    是以她没有多喝,艰难吞下一杯后,趿拉着拖鞋挪到房间,将自己摔进床里。


    一连几天闭门不出。


    季骁和姚疏桐第二天就发现她没来。


    先是给向清欢发了消息,两人得到了平等的三个字“我没事”。


    结果几天后仍旧没见到人,在公司上下打听后,问来这样一句:“向清欢休长假了。”


    休假?向清欢?


    不可能,实在太过古怪。


    可他们再怎么问向清欢,那头却是怎么也不说了。


    姚疏桐歪着嘴,新做的美甲在桌上哒哒哒敲着,视线盯着一点,显然在思索。


    “我就不信问不到了。”她和季骁一打眼色,往公司某个部门过去。


    咨询部里几个咨询师坐在电脑前忙得不可开交。


    “唉哟,少了个向主管,后面再接单对接给谁啊。”有人苦恼地点着鼠标。


    “看看其他规划师还有没有谁空档比较多吧。”


    “向主管还有个别没结案的案子,现在跟客户商量换规划师,她们都不太愿意。”


    姚疏桐听进两句,闪出来活泼地打了声招呼。


    有些咨询师知道她和向清欢关系好,默契闭口不言。


    “哇你这新衣服吗?没看你穿过啊,版型好诶。”


    姚疏桐走到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咨询师身边,迅速找到了话题。


    “是吗,当时到货一看觉得不怎么样,结果上身还不错。”咨询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笑着应答。


    “说明还得是你气质好。”


    没有人被夸了会不开心,咨询师笑得很灿烂。


    “怎么这两天看你们这么忙啊?”姚疏桐把玩她桌上一个小摆件,貌似无意道。


    那咨询师对她勾勾手,待她俯身后,偷偷摸摸说:“向主管被停职了,所以很多工作都要重新安排对接。”


    姚疏桐表情稍有崩塌,本能追问:“为什么?”


    那咨询师惋惜地摇摇头,声音变得更小:“她这段时间丢了好多客单,前几天查出来好像是她父亲从中作梗搅黄的,而且不知道她父亲怎么鼓动的那些客户,她们共同要求解散规划部。韩总特别生气,才让她停职了。”


    咨询师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主管的职务也撤了。”


    姚疏桐早已将那手指大小的摆件攥在手心,用力握拳。


    等到咨询师从她手中把摆件拯救出来的时候,她手掌已经被不规则的边角硌出几个红印。


    她心神恍惚地走出咨询部。


    在不远处走廊等着的季骁见她出来,立刻皱眉问:“怎么样?”


    姚疏桐终于回神,愁眉苦脸的:“什么休假啊,是被停职了。”


    季骁眼睫一抖,声音低了好几度:“为什么?”


    她把从咨询师那里打探来的消息跟季骁说了。


    不难看出他面部绷紧,那双眼睛似乎更深了些。


    周身浮动起一丝不耐和怒意。


    “怎么办啊,清欢要被停职多久啊?她那个父亲有病吧,哪有这样对自己亲女儿的,是不是人啊?”


    姚疏桐拿出手机想发消息来着,手机在掌上翻了几圈又被她收回。


    季骁始终缄默,淡淡转身离开。


    她看季骁离去的背影,表情有些复杂,低下头后,她心里继续为向清欢的事情担忧。


    ……


    好几天了,向清欢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呆滞地盯着不断亮起又熄灭的手机屏幕,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屏幕再次跳动,显示向志文三个字。


    她眸光一凛,拿起手机泄愤般戳下那个绿色的按键。


    向志文本就不热切的声音穿越听筒显得更加冷漠。


    “清欢啊,听说你被公司停职了?”


    “这不是你的杰作吗?”向清欢声音寒凉,与如今日渐炎热的天气形成强烈对比,“真是低估了你的无耻。”


    虽然对向志文没有什么感情了,但她的心还是被狠狠伤到。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真的没想到。


    向志文没担当,对这个家不负责任,自私自利,但从行为上来说,她能想到的最恶劣的就是以所谓父亲的名义打骂,或为要财物而来讨好她。


    却不曾想,他居然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到这个程度,完全是冲着赶尽杀绝来逼迫。


    向清欢此刻的感受轻易可以概括,心灰意冷。


    她甚至陷入自我怀疑和反省——


    好像确实是她先“伤害”了向志文,所以向志文才会反击,如果她没有劝离、没有和他对着干、没有顶嘴动手反抗,就不会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


    作为女儿,她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她居然这样反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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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志文十分自得,仿佛已经将她完全拿捏住:“女儿啊,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严重,但是你作为女儿这么不听话,那我当父亲的只能教育一下了。”


    向清欢久久不言,那头等不及了,自己主动往下说。


    “其实事情还是可以解决的。这段时间你妈妈受你影响,已经敢跟我叫板了,再这样下去,她真得被你挑拨成功。你就去你妈妈那边说说好话,承认都是自己瞎说,让她安分过日子。”


    “还没睡醒吗?”向清欢轻轻嗤笑一声,“做梦。”


    向志文的自满顿时维持不住,气急败坏道:“你要是不肯的话,就别想好好工作,你但凡敢回公司,我肯定闹得公司开除你!反正你都这样对你老子了,我也不管什么脸面了。”


    “随你,要能帮我妈脱离你这种人渣,也值了。”


    向清欢冷笑着。


    几乎只能听见那头不断喘气的声音,看来是气狠了。


    向志文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向清欢无力地将手机拿离耳朵,手上一松,由它随意掉在沙发上。


    她实际上没有表面那么强硬。


    事业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让她思绪混乱不堪,她只是绝不可能在向志文面前露怯而已。


    远超预期的不良后果,让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向清欢目光涣散,虚望着地上垒起的几个外卖盒。


    歪歪斜斜倒在一起,如她颓败。


    睫毛上下扑闪,她又想,这不是她。


    门铃声在客厅横冲直撞,她也不从手机看是谁,起身走过去。


    越靠近门,思维越清晰,站定在门前,向清欢突然后退一步。


    她没点外卖,也没有快递。


    几乎猜到是谁,她快速远离门口,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季骁。


    没有应付的心思,更不会开门。


    因此她没有理会,回到房间关上门,将自己缩在了被子里。


    门铃只响了两声就礼貌地沉寂。


    向清欢蒙在被子里,忍不住打开手机,透过一方小小的屏幕看家门口的画面。


    季骁还在门口徘徊,他走动多久,向清欢就看了多久。


    十几分钟后,季骁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离开了摄像头范围。


    屏幕变为空无一人,向清欢关了页面,转而点开微信。


    十分钟后,她给季骁发去一句。


    【我没事,放心吧,我想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那头秒回:【好,别多想。】


    向清欢掀开被子,换了个姿势躺着,心思转动,翻起了和季骁的种种聊天记录。


    次日,心屿情感咨询公司出了大新闻,成了全公司员工摆在明面上的八卦。


    鉴渣部季主管去了林舒办公室,不知道说的什么,让林舒发了场大火,直接给轰了出来,而季主管出来的样子也像是有人欠了八百万似的。


    哪有人见过一向散漫不羁的季骁这幅样子,顿时就吸引了众人的好奇心。


    没有人知道原因,只猜测可能和规划部向主管有关。


    毕竟向清欢假休假真停职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所谓休假,只不过是公司给她面子,好听些罢了。


    季骁坐在楼下咖啡厅,脸色阴沉。


    姚疏桐在公司发现情况不对,连忙追了下来,跟到咖啡厅。


    “喂,你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