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残日

作品:《不忍她蒙尘[青梅竹马]

    餐厅内只余一个静,那些平日可以轻而易举听懂的英文单词昭玥忽的一个都听不明白。


    她抬眸瞧他。


    汪泽不紧不慢地咀嚼一块肉酱披萨,他吃相向来文雅。目光却是明暗难辨,昭玥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只觉他愈发像个手持猎枪的猎人,她从前觉得她永不会成为他枪口瞄准的那只夜莺,这一秒却开始害怕——


    害怕在他眼里,她与其他的鸟雀没什么不同。


    一样可以欺身,一样可以豢养。


    最可恨的是,这个猎人毫无松筠之节。


    昭玥把视频暂停,食物的味道不知怎的令她感到发腻,明明她今天晚上还一口没吃。


    她很久没有给他回应,只有阳台的窗被她打开,昭玥背对他站着,仰着头。


    今夜月并不明朗,星子也寥寥。


    昭玥声音沉闷,听着有些低落:“汪泽,我很害怕。”


    她的话叫他摸不着头脑,“怕什么?”


    “怕我们多年朋友没得做。”


    汪泽把食物放下,神色沉冷。


    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爱情是不可肖想的。


    单说他们两家,除了汪远泰,三代之内,人人婚姻皆为权衡利弊,或反目连仇人都不如,或同舟共济做目标一致的队友,又或是各司其事互不干涉。


    而他们的开始,究其根本也难逃“权衡利弊”四个字,但他们又是不一样的——


    他们多年深情厚谊,是从小缔结的友谊,彼此珍而视之,若是谈爱,与下乔入幽无异。


    汪泽起身,倚在阳台入口的门框上,只看得见她的后脑勺。从前读书的时候,他也常常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昭玥,有时觉得我们不该是朋友。”


    “你要是想说‘恋人’就请闭嘴。”


    汪泽浅淡地笑了下,笑意未入眼底:“不是。”


    “那是什么?”


    “比朋友更坚固,比爱情更深切。”


    两者各取其长,他说的太动听。


    昭玥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说:“所以,我们会是夫妻。”


    “既然是夫妻,一起住不是无可厚非?”


    闻言,昭玥再次戒备地望向他。


    汪泽终于反应过来她在顾忌什么,这次笑意从眼底晕开。


    “放心,我们一人一个房间,互不干扰。而且我那里距离北城大学只有十分钟路程,你这个起床困难户每天能多睡二十分钟。


    “我向你保证,我们之间绝不会像长辈们那样。只要你不变,我就不变,我们永远是彼此最珍视的人。”


    晚风没了前段时间的凛冽,昭玥只穿了件薄针织长袖。


    站在舒爽的风里,她开始认真思考汪泽的提议。


    他话说至此,她不可能不动摇。


    从小到大,除了游戏,汪泽从不骗她。


    昭玥转过身,说:“好。”


    她要的从不是与他酣畅淋漓相爱,而是涓水细流的长久。或许这种心态陈旧迂腐,但她的生命中确实鲜有如此重要的人,叫她光是想到失去,都如万箭锥心,而爱情贯会面目全非的逝去。


    人贵在能看清自己要什么。


    那块披萨汪泽吃了两块,昭玥吃了一块,他们都不是重口舌之欲的人。


    昭玥喝咖啡就要喝饱了。


    “不怕失眠?”汪泽瞥了眼她杯中液体。


    “喝不喝都要失眠的。”她一直是入睡难,醒来也难。


    “我有个朋友学的中医,他老师是中医院的泰斗,改天带你去瞧瞧。”


    “我不要喝中药。”她一贯是怕吃药的。


    窗外一片融融灯色。


    他有时觉得她太孩子气,于是一时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她疏散的发。


    -


    昭玥接到张女士的电话时已是深夜,汪泽早走了,她刚刚追完最后一集美剧,打算去洗澡。


    难得听见张女士如此焦急而脆弱的语气,昭玥立刻猜到肯定是苏伊文出了什么事,只有她儿子会叫她流露如此惊惧和柔情。


    “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昭玥试着安抚。


    她尝试将张女士零碎的描述串在一起,半听半猜,大概弄明白了事情始末。


    苏伊文输了钱,数额巨大,苏家家底这两年用于里外打点本就不如从前殷实,如今屋漏偏逢雨,苏孝友将苏伊文骂个狗血淋头,还动了手。


    苏伊文一气之下离家,已经两天联系不上人,张女士担心儿子出事。


    “玥玥,你说怎么办是好?”


    正当张女士问出这句时,周元辞的消息出现在微信弹窗——


    「你弟在我这儿乱搞,快弄走。」


    昭玥立刻告诉张女士:“我知道他在哪儿,您放心,天亮之前我把他送回去。”


    然后挂断电话。


    换了身衣服,没来及问一嘴周元辞苏伊文是怎么个乱搞法,就立刻往俱乐部赶。


    周元辞弄的俱乐部现在真成纨绔子弟的避难所了,听说圈里不少人家不学无术的少爷三天两头往里头送钱,表面格调的洋楼,里面玩的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肮脏游戏。


    有人专门在一楼等着昭玥。


    她出来时头发胡乱的扎了一下,发量原本就厚实,如今垂坠在脑袋后萌生痛感,昭玥干脆把皮筋抹了。


    包厢里乌七八糟一堆人,多是昭玥没见过的面孔,听周元辞说是苏伊文刷脸带进来的。


    “他多大的脸带这些人?”不是说他这儿对客人也很挑剔吗?


    周元辞略有些委屈:“大姐,这不是您弟弟吗?”


    “以后我弟弟和狗禁止放行。”


    “得,我又好心办坏事了。”


    “苏伊文在哪?”昭玥瞅了半天没找到人。


    周元辞对着包厢另一端扬扬下巴。


    包厢顶里头还有道门。


    昭玥白了眼周元辞:“门里藏门,周元辞,你这造的是迷宫吧?”


    说完就要去推这道暗门。


    周元辞一把拽住她。


    “您可别进去,真瞧见什么长针眼的玩意儿阿泽得杀了我。”


    昭玥默了默,大致猜到里面该是一番什么景象,一阵犯恶。


    她便朝一旁的沙发上一坐,“你帮我给他传个话,告诉他,三分钟内不出来我就让他永远出不来。”


    话是唬人的狠话,但苏伊文从小对昭玥就有几分惧色,尤其是姐姐生气时。


    瞧她这冷脸的样子,周元辞就知道她这是真生气了,口中一边应下,一边朝门里走,还不忘悄悄给汪泽发条信息。


    最先出来的不是苏伊文,而是几个穿着暴露的女郎,几人大摇大摆穿过包厢走向出口,丝毫不惧旁人的目光。


    而这些人身上的味道叫昭玥联想到不爽利的酽茶,昭玥觉得胃里有翻江倒海之势,她讨厌这味道。


    苏伊文出来后昭玥才想起让周元辞把这一屋子的人遣散,吵人的音乐也终于关停。


    苏伊文只套了件松垮短袖,身上残留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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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暧昧不明的痕迹。


    昭玥不愿担教育巨婴的职责,只冷脸叫苏伊文跟自己回去,张女士在等。除了将人安全带回,其余不关她事。


    苏伊文却开始犯倔:“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想干什么?”


    “回去了也是被骂,我还不如待在外头。”


    “你闯祸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被骂?”


    “姐,我成年了,你少拿长辈的语气教育我。”


    闻言,周元辞清清嗓子:“苏少爷,跟你姐说话注意态度。”


    苏伊文不说话了,他这种寄生虫般的软体动物,自负又懦弱,心知自己能进这里,凭的其实是昭玥的面子。


    昭玥差点被气笑,“行,我不教育你,但这是你的地盘吗你就待在这儿?


    “苏伊文,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管你,你是死是活我也不怎么在乎,可谁让我们一母同胞,你妈又觉得我生来就要为你做些什么呢?所以你安逸点,我们相安无事,等有一天我把上辈子欠你们的债还完了,绝不会再跟你多说一句废话。


    “但是现在,请你立刻穿好衣服滚回家去,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认。”


    苏伊文穿好外套,原以为他终于要乖乖离开了,却见他忽然“扑通”一下跪在昭玥面前。


    他一副可怜样:“姐,能不能帮帮我,这次数额太大了,不还的话会有人搞我。”


    昭玥闭闭眼,“这些话你留着回家跟爸妈说,我没钱给你。”


    “你知道我们家这两年什么情况,能不能……请姐夫周转一下?”


    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


    昭玥朝周元辞冷冷投过去一个目光:“你打算一直在这看戏?”


    周元辞立刻噤若寒蝉,退出包间。


    这种家丑,看多了是要遭苏大小姐暗杀的。


    等包厢里头只剩下姐弟二人,昭玥问他:“我还未婚,你哪来的姐夫?”


    “只要你开口,阿泽哥一定会帮你。”


    “我要是不愿意开口呢?”


    苏伊文顿了顿,声音弱了点,“妈说汪家打算给的彩礼,数额用来还这笔债绰绰有余。”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昭玥笑出声,顺手就将眼前刚开封的一瓶brandy拿起来,一次性浇在苏伊文头上。随后酒瓶子摔碎在地,苏伊文依旧一动不动跪着,没什么反应。


    她倒是没太动气,这乌烟瘴气的一家人,做的事都还挺符合她的心理预期。


    “苏家卖女儿的钱,随你们怎么用,”昭玥的手心发冷,“但还请你记住,女儿只能卖一次,下次要是再想吸我的血……”


    她笑得粲然:“弟弟,我就与你们同归于尽。”


    昭玥说完自己走了。


    苏伊文的目的已经达成,自会回家去。


    她脚步缓慢,没有坐电梯,一步步从楼梯走下去。


    深夜的安全通道更是空无一人,奔跑的绿色小人比照明灯显眼些,不知是不是铁肩担了太多道义,昭玥的步子透着疲惫。


    楼梯没走完她就一屁股坐下,也是新奇,这醉生梦死的地方,夜里居然也是静的。


    黑色男士皮鞋在她面前落定时,通道闪回一片静谧的风。


    昭玥下意识仰头望,却许久未发一言,只伸手,牢牢握住他的外衣衣角。


    没什么表情地:“汪泽,能不能抱抱我?”


    她的生命残日东风,只有这一片静谧可叫她去握住。


    她自会永永远远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