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海外驻地负责人的送别宴，原本预计要到深夜。


    郭臣在又一次为傅中庭添酒时，敏锐地察觉到傅总自刚才从露台回来后似乎有些沉郁，他一时有些不解，不过却暗地里更加留意傅总的举动。


    又一轮各位代表起身敬酒，傅中庭虽然举杯回应，但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又蹙紧了几分。


    郭臣不动声色地给先让秦风等在楼下，随后他起身，走到傅中庭侧后方，借着俯身添茶的姿势，俯身低语道：“傅总，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和沈总会招待好各位负责人。”


    傅中庭微微颔首，最后在众人恭敬的目送下，起身离开了包厢。


    秦风早已等在车旁，看见傅总身影时立刻上前拉开车门。


    他跟在傅总身边多年，能察觉到傅总虽然身上带着些酒气，但眼神清明，步伐沉稳，绝不到醉酒的程度，可傅总那身边萦绕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


    他转身绕回驾驶位，不发一言只打起十二分精神，平稳地驶向四季云顶。


    然而，车子刚平稳地通过两个路口，一直沉默靠在后座的傅中庭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去长虹公寓。”


    原来是去章小姐那里。


    秦风心中暗松了口气，每次傅总去章小姐那里后，通常就不会再有其他行程安排，心情也会好一些。


    他立刻应声，熟练地调转车头，朝着长虹公寓的方向驶去。


    果然，抵达长虹公寓楼下后，傅中庭推门下车前，只简洁地吩咐了一句：“明早再来接我。”


    “是，傅总。”


    秦风应下，下车目送傅中庭地身影走进公寓大堂，直至进入电梯后，他才转身驱车离开。


    熟悉的1303。


    傅中庭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他没有立刻动作，罕见地停顿了三秒后才抬起食指，按向门锁的指纹识别区。


    “验证失败。”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寂静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


    傅中庭眼底的神色瞬间变得幽深，他再次将手指覆上识别区，指尖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验证失败。”


    同样的提示，再次无情地宣告。


    傅中庭收回了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门锁金属冰冷的触感。


    他没有再尝试第三次，这次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抬手，准备敲门。


    然而，就在他指节即将落下的瞬间，房门却“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条不算宽的缝隙。


    门只开了一小半，两张年轻带着警惕的女孩面孔挤在门缝后，有些害怕地看向门外突兀出现的高大男人。


    屋内温暖的灯光从门缝流泻出来，照亮了门外男人一身挺括昂贵的西装、英俊得过分却又气场迫人的面容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呆住了。


    傅中庭见状，已经猜到了原因。


    他极快地收敛了外露的情绪，甚至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与门后的女孩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


    “抱歉，打扰了。我想问一下，这间房子之前的租客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站在靠前一点的女生这才猛地回过神，脸颊微微泛红的看着眼前这个气势逼人却举止得体的男人，心里的害怕褪去了一些，有些忐忑地回答：“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我们是节后回来，直接从中介租下来的。”


    傅中庭颔首示意，脸上依旧是沉稳疏离的样子，“不好意思，不知道我女朋友已经搬走，打扰你们休息了。”


    “……没、没关系。”


    女孩小声应道，心里却十分惊讶惊讶，这位看起来就非同一般的先生，女朋友居然住过这里？


    傅中庭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转身，步伐沉稳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走向了电梯间。


    留下身后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关上门，小声议论起来：“我的天……那个男人也太帅了吧！气场好强！他女朋友居然搬走了不告诉他？这是什么落跑剧情……”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傅中庭的身影吞没在冰冷的金属光泽中。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傅中庭一个人。


    他按下一层的按钮，然后微微仰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电梯已抵达一楼。


    傅中庭信步走出电梯，从西装内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秦风刚刚驶过两个红绿灯，傅总的电话居然打了过来起来，他心头一跳，迅速掉头，朝着长虹公寓的方向疾驰返回。


    当他再次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时，远远便看见傅总独自路灯下在通电话，冬夜的寒风中，傅总却解开了衬衫领口，领带被握在手中，任由领带尾部在风中无声地飘荡。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只见傅总侧脸线条紧绷，即使在暖黄的路灯下，也仿佛凝结着一层冰霜，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竟然比来时还要沉重几分。


    秦风心里一紧，不敢上前打扰，只远远地站在车旁等候。


    很快，傅中庭挂断了电话。他收开门上车：“去翡翠城。”


    “是。”秦风不敢有丝毫耽搁，快速驶离了长虹公寓。


    半小时后，翡翠城A栋1602的门铃响起。


    章柒月连忙跑过去开门，握住门把手时，心跳居然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比她与傅中庭第一次私下见面时还要紧张。


    刚才她正和安琪视频，两人正在讨论着孟襟文提到的“澄观”系列合作可能性。


    傅中庭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她才猛然惊觉，自从那天撞见小姨和傅董事长在一起，自己心乱如麻，居然忘了把搬家这件事告诉他。


    “咔哒。”门锁打开。


    傅中庭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站在门外，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看起来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或许是因为自己心虚，章柒月竟有些不敢直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目光微微飘忽。


    “你……喝酒啦？”她站在门内，他站在门外，中间隔着一道门槛，气氛莫名有些凝滞。


    她目光不自然地飘向他的领口，鼻尖嗅到了到了一丝酒气而且还混合着淡淡烟草的味道。


    傅中庭在她开口后，才抬脚迈了进来，顺带自然地反手关上了房门，“公司海外驻地的送别宴，推不掉，喝了一点。”


    “哦。”


    干巴巴的一问一答后，章柒月揪着睡衣下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然而，傅中庭就站在玄关处，没有再往里走，也没有换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章柒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纳闷地抬起头，小声问：“怎么不进来？”


    傅中庭这才低下头，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一旁的鞋架上，“我的拖鞋，似乎不见了。”


    啊啊啊！


    章柒月在心中无声地惊呼，她个金鱼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进了客厅右侧的房间，很快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


    傅中庭站在原地，趁着这个间隙，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个房子。


    房龄很新，装修简约现代又不失温馨格调，家具和软装品质都不错，看得出章阿姨用了心思。


    房子格局方正通透，他站在玄关处，客厅、餐厅乃至半开放厨房的景象几乎一览无余。宽敞的落地窗外是静谧的小区园区和远处城市的淡淡光晕，厨房和餐厅窗明几净，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目光扫过餐厅桌面、茶几、乃至电视柜，都没有那束黑玫瑰。


    傅中庭眉梢扬起，先前刻意压抑的沉郁，悄然散去大半。


    他从不认为两人交往，对方就失去了与异性正常社交的权利。


    何况，柒月本就优秀，引人注目实属正常。他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也对柒月有基本的信任。


    现在看来，楼下那一幕，不过是一个单方面心思不纯的旧人在献殷勤罢了。


    傅中庭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


    这时，章柒月捧着一个纸箱快步从房间走出来，经过客厅茶几时，她从最上面拿起一个崭新的手提袋，解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双黑色男士拖鞋，快步走回他面前，弯腰将拖鞋放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重新踩上合脚舒适的拖鞋，傅中庭的心情又好转了一些。他施施然走进客厅环顾四周，随口问道：“这房子是小姨之前买的？”


    “嗯，”章柒月点点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答，“小姨前几年买的，后来一直租出去。她觉得我原来住的公寓不太安全，就让我节后搬过来了。”她打开冰箱，取出一罐蜂蜜，又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在厨房兑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她端着水杯走回客厅，递到他面前，“喝点蜂蜜水吧，睡前解酒，也舒服一点。”


    傅中庭接过那杯温热的蜂蜜水，杯壁的温度迅速传递到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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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下一口，甜度适中，温度刚好。


    他放下水杯，状似随口问道：“这里环境不错，不过到中荣不太方便，你怎么去公司？”


    章柒月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也没隐瞒：“小姨让我去买辆代步车，我和安琪去看过了，定了一辆新能源，下周就能去提车了。”


    其实小姨给的那张卡预算十分充足，足够她买一辆更好的车。


    但考虑到齐澜今年情况比较复杂，留一些做储备也比较好。而且对她而言，车本就是代步工具，一辆新能源车完全足够。


    傅中庭心里掠过一丝无奈的哂笑，他放下水杯，目光重新落在章柒月身上。


    她穿着舒适的棉质睡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身体乳清香，只是他仔细分辨，那里面再也不见他的气息。


    心中那点刚刚平息的焦躁，又隐隐冒头。


    傅中庭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俯身从茶几上那个纸箱里，找出自己的洗漱用品，“我去洗个澡，你先休息。”


    说完，他径直走向卫生间，反手关上了门，很快门内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章柒月却依旧坐在沙发上，半晌没有动作，水流声透过门板传来，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们好久没见了，以他们的关系，他来这里留宿，甚至发生些什么，都应该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可为什么这一次，她却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沉甸甸的难受？


    她呆坐了许久，直到浴室的水声似乎变小了些，才像是猛然惊醒，慌忙站起身，快步走回了主卧。


    没用太长时间，傅中庭便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只在腰间松松地围了一条浴巾，水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膛和紧实的腰腹线条滑落。


    他扫了一眼客厅，灯还亮着，却已不见人影，只有走廊尽头的主卧室门内透出温暖的橘色光亮。


    他走过去，抬手关掉了客厅的顶灯，只留下玄关一盏微弱的小夜灯，然后几步走到主卧门前，推门而入。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她在新家的房间，与之前长虹公寓那间布置简单、更像临时落脚点的卧室截然不同。


    这里的空间更宽敞，布置也更精心。


    米色的墙壁，同色系的窗帘，柔软的地毯，墙上挂着一幅色彩淡雅的装饰画，靠窗的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她的护肤品和几份文件，房间内处处弥漫着她的气息。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光线柔和。


    只见柒月背对着他的方向，侧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之前那个玩偶，似乎已经睡着了。


    傅中庭反手关上房门，顺手按灭了墙壁上主灯的开关，卧室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听着身后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章柒月的心跳也越发不受控制地擂动起来，像是要撞破胸腔，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玩偶抱得更紧。


    很快，身边柔软的床铺微微塌陷下去，一股还带着湿润水汽、但更多的是独属于他那充满压迫感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下一秒，她怀里骤然一空。


    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抽走了怀里的玩偶，随意地丢到床尾。取而代之的，是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箍进了他宽阔的胸膛里。


    “这就睡了？”傅中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章柒月咬住下唇，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声音及时抑制在喉间。


    傅中庭浑然不在意她的回应，灼热的气息从她敏感的耳后，到白皙的颈侧，空气里仿佛加了助燃剂，似要将他的气息再次彻底融入在她每一寸皮肤。


    气息明显变得粗重起来，箍紧的手臂也越发收紧。


    当他的手从她腰间向下探入时，章柒月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那意图作乱的手。


    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昏暗寂静的房间里交错起伏。


    傅中庭的动作骤然停住，他从她的颈间抬起头，在昏黄的光线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尚未褪去的情欲，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沉了下去：


    “怎么了？”


    他们在一起以来，无论是最初的生涩，还是后来的渐入佳境，她从未如此明确而用力地拒绝过他。


    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