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仪他们到了三队，问了路过的社员，被告知，刘支书现在就在三队。社员给他们指了路，他们直接赶过去。


    一行人到了田头，远远地看见刘支书头戴草帽，挽着裤腿，光脚站在田埂上，身边站着几个社员，手上抓着禾苗。


    有社员先看见沈淑仪带着人过来了，提醒刘国栋。


    刘国栋扭头一看，大喜过望，连忙小跑着迎上去，几个社员也跟在刘国栋身后跑。


    刘国栋跑到沈淑仪他们跟前，摘下草帽和邱书记他们打招呼。


    “书记，几位是省里的专家吧？”


    “是，这位是秦主任，这两位是他的学生，方爱琴、李科。”邱正昌说。


    刘国栋和秦主任握手，激动地说：“您来的太及时了。”


    “带我去看看吧。”秦主任说。


    “好、好，请跟我来。”


    几个社员听说省城的专家了，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地。现在可是包干到家，到时候别人家都丰收，就自家欠收，日子还怎么过？在队里都抬不起头！


    出现病苗最多的那家农户忙说：“先去我家看看，我家问题最多！”


    “好，就先去你家。”刘国栋手一挥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到了农户家的水稻田旁，秦主任和他的两个学生毫不含糊，直接脱鞋下地，刘支书当然也跟着下去了，社员们要听专家的讲解，都跟在他们身后下了水田。


    田埂上只剩下沈淑仪和邱正昌两个人，两人面朝水田，看着田里的人。


    邱正昌看了一眼沈淑仪问道：“沈同志，最近工作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沈淑仪说：“最近最主要的问题就是稻田的病虫害，还有就是上次和您说的，大队发展副业的问题。”


    邱正昌点头：“等秦教授他们把咱们这儿的水文和土壤都考察研究后，他们会给出更科学的建议，到时候就可以让你们刘书记带着一起做了。”


    “多谢邱书记为我们操心。”沈淑仪微微垂首致谢，姿态优雅谦逊。


    邱正昌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觉得沈淑仪很有一种老派小姐的风度，和他见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不太一样。他觉得她应该很适合穿过去那种画片或者香卡上的那种衣服。


    “我也想要政绩嘛！”邱正昌直白地说。


    沈淑仪欣赏他的直白，而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就是要政绩才好呢，要政绩才会实干，这不短期内，他就来了这儿两次，还带了农科院的主任来。


    沈淑仪笑笑：“那我们更要全力配合您的工作了。”


    “你已经很配合了，做得很好。”邱正昌看着沈淑仪说。


    沈淑仪说的我们，邱正昌却回的是你，一字之差，却带着些许暧昧。


    邱正常似乎也觉察出不妥，不动声色又继续补充道：“你们书记做得也好，你看他的样子，多认真。”


    秦教授和刘支书他们已经走到田中央，秦教授从田里拔了禾苗，在和他们说些什么。


    “我们刘支书心系大圩，是好支书。”沈淑仪说，“您也好领导，我们大圩和胜利公社有您二位这样的领导，一定会蓬勃发展的。”


    邱正昌听她一本正经说奉承话，忍不住发笑：“沈同志真会说话。”


    “是实话。”沈淑仪认真说。


    “你家的地怎么样？”邱正昌说。


    “我家的地挺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您下去栽过几行，感觉比别人家长得都高呢。”沈淑仪说。


    邱正昌哈哈一笑：“这就过了啊，我又不是化肥。”


    沈淑仪也笑，七月的阳光灿烂，沈淑仪没有戴草帽，干净白皙的面庞十分动人。邱正昌瞥见她的笑颜，心底自嘲，一定是单身久了，见到漂亮又有才华的女人，竟然有些心潮澎湃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干部该有的素养。


    这种心思一冒头就要把它掐灭，不然很可能会万劫不复。


    邱正昌抬脚在田埂上走，沈淑仪见他突然走了，忙也跟着，但保持着距离。


    走出去十几步后，田埂边的灌溉渠里突然鱼跳了一下。


    “这小沟里还有鱼呢。”邱正昌说。


    “嗯，一直有鱼的，有小鲫鱼、有黄鳝、还有泥鳅。”沈淑仪说。


    邱正昌停下脚步说：“我听说，再往南边一些地方，有在稻田里养鱼、养蟹，还有养鸭子什么的，不知道咱们这儿能不能搞。”


    “这就要问专家了。”沈淑仪说。


    “也不急，当前稻田的产量才是第一位的，副业毕竟是副业。我看你们大队还有片挺大的芦苇荡，能把那利用起来也很不错了。”邱正昌说，“等下带秦主任一起去看看吧。”


    “好。”沈淑仪应下。


    邱正昌又继续沿着田埂走，沈淑仪不远不近地跟着。


    一块地走到头，邱正昌回头，对上沈淑仪沉静如水的眼神，那眼神在对上他的一刹那有了变化，从冷漠变成了刻意的迎合上级领导的合格下属的眼神。


    邱正昌一路走来逐渐变得坚定的红心又被撬动一丝丝，他突然想看看沈淑仪在不做伪装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往回走吧，他们好像好了。”邱正昌说。


    沈淑仪让出身位，请领导先走，她依然走在后面。


    两人走回原来的位置，秦主任他们也正好上岸。


    邱正昌问：“秦主任，看出问题了吗？“


    秦主任点头：“主要是缺素，嗯就是缺肥。想要见效快，就用化肥，现在下农家肥是来不及了，那得在播种下前最好。”


    刘国栋他们之前也猜测是缺肥，不过他们看不出缺了什么肥。秦主任就能看出是缺了磷肥。


    “化肥不也得我们自己买么？”农户嘀咕，“那我们不是倒霉了么，抽到了这肥力不足的地。”


    刘国栋看了一眼邱正昌，邱正昌当场没有发话，刘国栋只好说：“田是要人养的，好好养，都会变成肥田，那是你们自己抓阄的，也没办法。”


    农户想想，也只能自认倒霉，好在领导们也是真的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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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当回事，知道问题出在哪，就好办了。而且他也知道，现在有领导在呢，刘支书不好说什么，等人走了，他跟刘支书协商协商，看能不能大队部先垫着……


    秦主任一行人去了几家稻田，基本上问题都差不多，除了缺肥，还有些稻飞虱的问题，不是很严重。大圩这些地，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的。不过，省城来了专家的消息还是在大圩传开了，很多农户都找过来，请他们去自家田里看。


    秦主任倒是负责，一连去了几家，一直到正中午时分才从田里上来。


    沈淑仪趁人不注意时，小声对刘支书说：“书记，这样不行，效率太慢了，我建议您开个广播会议，把咱们大圩水稻目前遇到的问题都详细播报一遍，叫农户们对号入座就行了。”


    刘支书对沈淑仪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对，他们都是人来疯，恨不得没毛病都要把专家拉过去看。”


    邱正昌瞥见沈淑仪和刘国栋说悄悄话，心里猜测他们在说些什么，他还留心看了一眼沈淑仪的脸色，比面对自己时，还是要更自然些，但他觉得，那也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农户们见秦主任和他两个学生平易近人，还想拉着去自家田里，被刘国栋给拦住了。


    “都先回家吃饭，专家也要吃饭呢！”刘国栋说。


    “上我家去吃！”有农户说。


    “上我家，上我家，我杀鸡。”


    刘国栋和他们开玩笑：“那我们都去了啊！你多杀几只！快回去吧，专家不去你们家吃饭。”


    农户们见天不早了，这才散了，各自回家。走之前都说请专家下午一定要到自家田里去看看。


    沈淑仪这会儿又小声说了，对秦主任和两位学生的安排。


    刘国栋觉得她安排得很好，夸了她一句，想着秦主任一行人中有个女同志，就让沈淑仪先陪着他们一起回知青点。


    回到知青点，唐知青已经把午饭烧好，三间房也收拾好了。沈淑仪陪方爱琴去她的房间看了一眼，整得很干净，连窗户都擦过了。


    看过房间，唐知青招呼他们吃饭，沈淑仪被邀请留下一起吃午饭，她拒绝了，理由是家里人会担心。其实她就是不想和这么多外人一起吃饭。


    “那你这会儿走回去有点远吧？要不你骑我车回去？”方爱琴说。


    沈淑仪还没来得及学呢，最近农忙，朱保山和刘支书都用着车，她也没机会学。


    “我还没学会骑车，我走回去，不要紧，你们快吃。”沈淑仪说。


    方爱琴说：“那我送你。”


    “不麻烦你……”沈淑仪说。


    “这有什么麻烦的，走走走。”方爱琴拉着沈淑仪的胳膊往外走，走几步回头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秦主任见自己这个学生还是这么风风火火，没管她，招呼着邱正昌他们先吃饭。


    邱正昌有些食不知味，脑中一会儿回想起沈淑仪的笑脸，一会儿又想起她冷淡无波的眼神。


    邱正昌觉得自己要回去背背党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