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蔚染说的那个时间点, 林洛宸才刚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几个月，还在进行复健。


    就像是尝不出味道也闻不到味道，他那会儿心里也总是空空的又闷闷的, 好像行走在雾里，又好像他接触的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空荡荡的感觉实在让人躁郁。


    林洛宸便将自己埋在事业中，几乎一天五个会。


    去参加X公司的年会, 也是受邀去看投资项目。


    而提前离开, 则是头疼病又犯了。


    那天的会场的确有什么东西，让他莫名觉得烦闷又不安。


    可是蔚染说的细节他确实不记得了, 那会儿头疼的厉害，看东西都是重影的, 他也没听见有人喊蔚染在那里。


    至于为什么回头。


    林洛宸自己也说不清。


    蔚染：“…………”


    “你、你怎么会失忆？”蔚染万万没想到还能出现这种状况。


    “没……”林洛宸下意识想说自己没事。苏醒以后他经常这么说——他既不想人关心他, 又嫌家里的那些人烦。


    但在蔚染面前, 脱口而出的话却被猝然收回。


    林洛宸稍一迟疑, 后改口：“嗯, 就出了个车祸。”


    言辞简略, 但故意拖长了音。


    数年以前，他磨着蔚染非要拉蔚染去看电影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语气。


    “车祸？？？”


    蔚染太震惊了，根本没注意到林洛宸的语气，只追问：“什么时候？”


    “好几年前……跟你分手后不久吧。”对以前的事轻描淡写，林洛宸着重解释：“蔚染，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我想起你就回来找你了。”


    “……”


    蔚染沉默了。


    林洛宸眼眸下耷，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狗狗眼。


    这份再度陷入宁静的沉默，对他来说就是场漫长的审判。


    蔚染再度攥紧了被子。


    片刻后，他顶着一张苍白的面孔说：“忘就忘了吧, 可能对你来说，记住我让你太痛苦了。”


    林洛宸：“……蔚染……”


    阳光下，蔚染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美好得惹人心醉。但可能是过于纯粹、纤尘不染，这份美好看上去竟有几分残忍。


    蔚染这些年常常是面无血色的状态，连笑容都不会很明显。


    可这次，他却带着极近生动灿然的微笑，仿佛很多年前还是学生时那样，对林洛宸强调：“忘了挺好。”


    “…………”


    蔚染拒绝他的态度，还跟许多年前一模一样，简短、决绝，完全不给任何人留有余地。


    林洛宸几乎瞬间怒火中烧。


    那个雨夜里被抛弃的小狗，现在早就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狼。


    旁人没惹他都可能遭到袭击，更别提眼前这人，几次三番在他心里蹦迪。


    可当看见蔚染苍白削瘦的模样时，林洛宸终究还是没跟他发火。


    他想起最近几天从嘟嘟那里套来的话。


    ……或者也不是他有意套话，是只要一提到他爸爸、他爸爸的工作，嘟嘟就会小广播一样循环播放他爸爸很辛苦、他爸爸不开心、他爸爸过得一点都不好……


    只要一想到这些……


    林洛宸最终闭了闭眼，说：“既然知道对不起我，那你但凡还有点愧疚，就别妨碍我追你。”


    蔚染：？？？


    林洛宸霍地睁开眼睛：“林家的人说，你是为了从老爷子那诈那一千万的分手费，才答应跟我谈恋爱。”


    蔚染：“……”


    蔚染面色又白了一分。


    他梗着脖子垂着眼眸，没有去看林洛宸的表情，只是默认一般地侧了侧头，“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蔚染：“我就是拿了你爷爷的一千万……”


    “如果你是为了钱，那麻烦你过得好一点。”


    不打算听他说下去，林洛宸直接暴躁打断他的话。


    这次轮到蔚染猛地抬头看他。可林洛宸已经转身，他不再让蔚染看见他的脸。


    林洛宸说：“等你真的过得好了点，我就信了你们的话。”


    说完，他两手插兜，大迈步地离开了这间房间。


    蔚染：“…………”


    林洛宸拉开房门，嘟嘟立即看向这边。


    连手里的玩具都不摆弄了。


    林洛宸看着团坐在那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蔚嘟嘟。


    这次回国以前，家族里所有人都说，蔚染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钱，所以林洛宸忘了也好，忘了那个薄情寡义的人，他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所以才从没人跟他提过蔚染。


    可林洛宸根本没信过这套鬼话。


    他记忆里的蔚染，不会为了一千万的分手费就做这么个局。


    不是说蔚染就不爱钱，而是这么点钱，蔚染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做。


    那些编排蔚染的人，实在是太小瞧蔚染了。


    可蔚染却的的确确另有真爱。……为了那个真爱不惜公开承认嘟嘟，还宁愿沦为娱乐圈最底层，自己去摸爬滚打也要养好蔚嘟嘟……


    林洛宸当然气得要爆炸了。


    更气的是，他发现自己看见蔚染那张脸就不舍得跟那个人发脾气。甚至见了一面后，他还疯狂想要跟对方和好！


    他宁愿蔚染是为了钱才离开他，于是他开始阴鸷偏执地发疯和做梦，想如果一千万就可以买蔚染跟他在一起一次。


    那他愿意出一个亿，不，是全部家当，也要让蔚染不只一次地、千百次地、永远跟他在一起。


    林洛宸时常这样自暴自弃。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可发现即便这样，也丝毫不能换来蔚染的一个侧目时，他的确是又快被气疯了。或者说，那种浓浓的无力感让他这个人会回到了五年前的雨夜，那样的不知所措。


    直到昨天晚上。


    他跟嘟嘟聊了许多，还做了嘟嘟的干爹。


    ……


    林洛宸不喜欢小孩子。可奇怪的是，他从来都不排斥嘟嘟。


    嘟嘟是个很敏感的小宝宝，即使并没有听清爸爸跟干爹在房间里讲什么，但他似乎听见了叔叔大声说话的声音。


    “叔叔。”嘟嘟站了起来，哒哒哒地来到林洛宸面前，仰起大头来看着叔叔，脸上的表情有着担忧。


    即使不了解小孩子，林洛宸也觉得，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人类幼崽脸上的神色。


    于是他摸了摸嘟嘟圆润的小肩膀说，主动说：“放心，叔叔答应了嘟嘟，不会凶你爸爸。”


    “呀！”嘟嘟惊讶于宝宝还米有问，叔叔就自己说了宝宝想问的话。


    嘟嘟是个聪明的宝宝，聪明的宝宝也喜欢聪明的叔叔。最关键的是，叔叔，他听了嘟嘟的话。


    于是蔚嘟嘟嘴甜地说：“谢谢林爸爸，林爸爸你真好。”


    林洛宸虚弱地笑了笑，很轻微地点头：“去陪你爸爸吧。”


    他让开了门口的路。


    但只过膝盖的小豆丁还是贴上前来，在他的腿上抱了抱。


    林洛宸没想到嘟嘟会这样，僵硬地停顿了两秒，他骤然蹲下身，将软乎乎糯米糍粑一样的幼崽捞进怀里。


    “林爸爸也谢谢嘟嘟。”


    房间内，蔚染从自己的掌心间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指尖上还沾着一丢丢晶莹的液滴，蔚染透过朦胧泪眼看着嘟嘟软趴趴地贴着林洛宸，而高大的男人则在下一刻蹲下了身，就半蹲在地上跟嘟嘟讲话。


    从侧面看过去，那一大一小两个人，认真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林洛宸说有事要忙，很快就离开了。


    之后，蔚染便带着嘟嘟离开了医院。


    林洛宸效率奇高，因为他剧组那边已经放了假，蔚染就算想回去拍戏都不行。


    季养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他的视频电话很快就打来了。


    “蔚染，你没事吧？”


    蔚染已经带着嘟嘟坐在车上，视频上的他只穿了一件白色卫衣，仔细看还有点大，根本不是蔚染的尺码……


    “没事。”蔚染说。


    昨天事件过后，这也是蔚染第一次跟自己的经纪人对话，自然要把昨天的细节交代一遍。


    他最后总结：“姓米的大概是觉得我会舍不得这个亚太区的代言答应他。或者他以为我的私生活很乱，不会在乎。”


    蔚染最后歪了歪头，说着这些评价自己的话，蔚染却平静极了。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季养运说：“也或许他以为给你下药了，你就没辙了，最终只好认了。”


    可蔚染看着弱，实则打人可狠。这季养运比谁都清楚。


    最开始听说蔚染出事了，他当然是着急的。可后来听说蔚染被姓林的带走了……季养运看着蔚染身上不合尺寸的卫衣，还有蔚染明显哭过的眼睛，表示自己其实想问的是，蔚染没被姓林的欺负吧？


    但那属于是蔚染的私事了。


    姓林的对于蔚染来说，从来就不一样。既然昨天蔚染都同意姓林的插手把嘟嘟接过去，那么……


    不过这些蔚染不提，他也不好意思问。


    季养运便只说：“我也没想到那个姓米的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过今天一早，我看雅洁那边已经公布了他的开除信息。”


    季养运手下不是蔚染一个艺人，而且严格来说，他跟蔚染只是合作关系——跟上个经纪公司惨烈解约后，蔚染就自己单干，说什么都不肯再签公司。


    所以平时蔚染参加活动季养运都是不跟的，他主要是负责给蔚染拉活、做审核和后勤。


    但出了这样的事，季养运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如果不是目前不在S市、实在赶不回来，他早就跑来找蔚染了。


    不过身在外地，季养运该做的事也没耽搁——


    艺人险些被品牌方高管揩油，这种事显然不能公开撕，否则对哪边都没好处，能和解就尽量和解了，这也是米闵德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原因。


    蔚染很可能都不是他第一个被他设计的人。


    甚至如果没有证据，对于昨晚的事，对方还可能倒打一耙，到时候蔚染说不清，这事情又不能闹大，他们就只能吃这哑巴亏。


    所以刚出事的时候，季养运就赶紧找人去昨天的会场搜集证据去了，然而不仅没什么证据，据说连米闵德这人都被林洛宸给带走了。


    季养运：“而且我雅洁总部那边的朋友联系了我，说他们老总已经被人‘约谈’了。就在咱们北京时间昨晚，凌晨。他们那边正好在上班。”


    蔚染：“……”


    蔚染便立即想到林洛宸先前提的、让雅洁支付赔偿款的问题。


    ……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林洛宸，这种事情也自然不想去想，于是便说：“交给你吧，如果雅洁那边找你私了的话，你看着办。”


    “好。”季养运明白了蔚染的意思——这就是姓林的出手了，而他们只要等结果就可以了。


    “你跟林总之间……”忍了又忍，季养运还是忍不住问。


    当年蔚染被整得那么惨，说背后没有推手没人会信。


    至于说那推手不是林家人，反正季养运是不信。


    可全程隐形了的林洛宸才是最可恶的。


    提到那个人，蔚染就下意识看了身边的嘟嘟一眼。


    嘟嘟正举着自己的儿童手表在给自己的同学打电话，听声音对方应该是刑建豪。刑建豪在问嘟嘟为什么今天没来上学。


    嘟嘟咿咿呀呀地解释，小小的人类幼崽已经学会照顾同胞的情绪价值了，嘟嘟说了爸爸休息、嘟嘟要陪爸爸玩，都没说是因为太烦他刑建豪，所以巴不得休息两天不上学。


    刑建豪却仍在电话那边嚎叫：“什么，你爸爸休息你就可以不上学？？那我爸爸休息为什么，窝还要上学！”


    “啊呀……”嘟嘟隔空挥舞着自己的小手，保持温和强按烦躁：“你，不要总四跟嘟宝比啦！”


    蔚染被自家宝宝的小童音萌化了，心情也轻松了点，趁嘟嘟没注意到这边，他对季养运说：“他今天跟我说，他出车祸了，还失忆了。”


    “……谁出车祸谁失忆？”


    季养运反应了一下，才懂蔚染在说什么。


    他也是重重一愣。


    可提到这个事，蔚染的表情看着又像快哭了，丝毫没心情伪装似的，他抬了抬眸：“你能帮我查一查吗？”


    “查他车祸的事？”


    季养运声音迟疑，没第一时间答应：


    “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漏一点风……林家不想被查到的事，我们普通人怎么打听得……好好好，查查查。”


    季养运还是改了口，别说粉丝受不了蔚染的红眼尾，他做经纪人的也根本看不了蔚染哭啊！


    季养运：“既然是姓林的告诉你的，他又回来了，那那边估计他已经摆平得差不多了吧？……也是，他摆平不了，也回不来……”


    蔚染没回话，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到窗外，漂亮的凤眼眼波婉转，兜着一汪清澈的水，就是始终没有落下。


    季养运：“……所以你是又心疼他了。”


    蔚染依旧沉默。


    可看蔚染的表情，季养运就已经懂了。


    他始终是蔚染的经纪人，不得不提醒蔚染：“……也不能他说什么你都信，这个世界是很癫的，人心也会变。蔚染，你以为咱们这是狗血里吗？”


    旁边原本跟刑建豪虚与委蛇的嘟嘟听见“狗血”两个字，小雷达立即竖了起来，也懒得理小豪在说什么了，他当即一蹬小腿：“就是，狗血呀~”


    季养运听见了，连忙给予肯定：“就是，嘟嘟都说了，那也太狗血了！”


    嘟嘟：“……”


    蔚染：“……”


    被固定在儿童座椅上的嘟嘟揣着手手，大眼睛都凝固住、眨也不眨了，耳旁刑建豪的声音也入不了嘟宝的耳了——


    嘟宝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词，叫狗血！


    在嘟嘟生来便留存的记忆里，他们就是在一本叫“狗血”的中。


    可是为什么要跟小狗狗的血有关，嘟嘟搞不明白。


    搞不明白，就联想不到一块儿，所以崽儿就总会忘记这个名词儿。


    有好几次，宝宝试图跟爸爸说这个事，结果因为每次都忘记这个词，也就没办法给爸爸描述清楚这件事。


    现在被经纪叔叔提起，嘟嘟终于想起来了。


    黑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了下，嘟嘟看向自己的爸爸，分外认真地说：“可是爸爸，窝们，就是在一本狗血里啦。”


    季养运：“……”


    蔚染：“……”


    蔚染看着分外认真的嘟嘟。


    平时虽然总是状况外，但蔚染对嘟嘟的话却格外在乎，对待起来也很认真，他碰了碰嘟嘟的小手，笑意温柔：“嘟嘟怎么这么说？”


    “素真的！”


    嘟嘟很着急地跟爸爸解释，但又说不清，而且嘟嘟的重点是：“嗦以爸爸跟嘟嘟，都要自立！只有独~立，才不会被坏人欺负了去！~”


    可能是要强调的事情真的太重要了，嘟嘟都快把自己吼成了一台小人机。


    宝宝不是第一次这么强调自立这件事了，电话那边的季养运听得莞尔又欣慰，他觉得挺好的，要不是有嘟嘟在，蔚染估计早就一蹶不振。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的蔚染的确很难沟通，但至少他听他家宝宝的话！


    还是嘟嘟给力！


    蔚嘟嘟也确实给力，这会儿为了强调自立，小拳头都握得死紧，彻底变成哆啦A梦小圆手。


    蔚染握住宝宝那只都快憋得没血色了的手，嫩呼呼软嘟嘟的，心下骤然柔软了一片，也好似生出了无穷力量。


    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


    于是蔚染也表态：“宝宝放心，爸爸会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猫爪][猫爪]


    第22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 蔚染果真给嘟嘟请了假，全心全意地陪嘟嘟玩。


    蔚染现在到底也算有点名气，不太能抛头露面公然带嘟嘟到人多的地方去玩, 但作为普通家长陪宝宝的各种日常，蔚染还是能做的。


    上午陪嘟嘟看了动画片，又带着宝宝美美地睡了个午觉，然后就是吃饭、带出去散步。


    趁工作日, 蔚染还特意选了人少的商场带嘟嘟去玩淘气堡, 也给嘟嘟买了玩具和送给同学的礼物——


    是路诸小朋友快过生日了，嘟嘟最近都有在认真地想, 该送路诸哥哥什么礼物。


    本来嘟嘟是想亲手做贺卡送给路诸的，因为幼儿园的老师说, 亲手做的礼物最珍贵。


    嘟嘟想把最珍贵的礼物送给朋友。


    可嘟嘟不会做手工。……就完全没那个天赋, 什么剪纸啊画画啊什么的, 嘟嘟全部都get不到其中的精髓。


    哪怕是举着小画笔在本子上瞎涂涂一天, 嘟嘟享受的也只是笔在本子上划过的沙沙声。……宝宝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涂什么、有什么可涂的。


    这是嘟嘟脸蛋上经常有水彩墨的主要原因之一。


    对于这一点, 蔚染也举着自己手中的彩色画笔叹气。


    这点嘟嘟真是随了自己了。


    ……那个谁最热爱的事是摄影, 对构图和绘图都有一套自我的理解，天生对图画类作品就有别具一格的艺术见解，绘画更是信手拈来。


    可嘟嘟……


    这蔚染也不得不承认，就自己跟嘟嘟的四只手，都比不上一般手工师傅的一根手指头！……


    有些事情真是不服不行。


    所以后来，蔚染还是带嘟嘟给路诸挑选了两样玩具做礼物。


    路诸比嘟嘟大两岁，是大宝宝，像嘟嘟他们这么大的小朋友，差两岁、喜欢的玩具都会很不相同，于是嘟嘟以自己的角度选了要送哥哥的, 蔚染又专门买了个六岁小孩会喜欢的模型汽车，要嘟嘟一并带给路诸。


    嘟嘟尚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这样，但嘟宝是很大气的，他愿意把自己的东西都分享给朋友……唔，除了爸爸。爸爸是不能分享的。


    所以嘟嘟便替路诸哥哥谢了爸爸，并表示生日的时候，也会把爸爸的祝福送到。


    蔚染很享受这样的带崽时光，但也不得不说，他人在家里，全天电话也基本没断过。


    休假第一天，下午的时候，依旧是季养运给他打来视频电话：“不是，这是啥意思，姓林的要找你和嘟嘟拍戏？？你答应了？？”


    蔚染对着摄像头眨眼睛，奋力思考该怎么解释，手机屏幕上就已经出现了一份合同：“那边把合同都给我发来了！”


    蔚染：“……”


    他没想到林洛宸速度会这么快。


    季养运：“这么大的事，你刚才怎么不跟我说？”


    蔚染：“……”


    能说吗？如果硬说理由的话，就还是……他想到了林洛宸是认真的，但也没想到对方这么认真。


    或者说他根本就还是懵的，什么都来不及想。


    看着蔚染因为为难而脸色煞白的模样，季养运也不指望蔚染说出个一二三来了，就只问：“所以要合作？”


    “合同我大致看了，很利好我们这边，也没什么陷阱。不戴有色眼镜看待这件事的话，对方目前的诚意很足。”


    季养运翻着合同书，其实已经动心了。


    但蔚染跟姓林的之间关系特殊，而且还涉及到林家本家那边……这事儿也不能说没风险，最终还是得蔚染自己做决定。


    蔚染也是想到了什么，说：“先压下吧，就当没看见。”


    “也行。”


    虽然觉得可惜，但季养运很欣赏蔚染这样不急不躁不贪心的性子，便收好合同道：“合同我就找专业法务再审一遍，不回复，先等等再说。”


    “好。”


    蔚染挂断了电话。


    可等到了第二天，季养运又来电了——


    “你一定想不到，陈导那部戏有眉目了！”


    见惯大风大浪，也不是没遇到过天上掉馅饼的机遇，但季养运声音却仍难掩激动：


    “一早上陈导工作室那边就联系了我，不仅他们的项目成了，现在也基本已经敲定你做男一号了！”


    蔚染：“？！！”


    不得不说，蔚染现在最惦记、最想合作的戏就是陈导的那部新戏。


    虽然陈格也很钟意他，但蔚染跟陈导的资源都有限，单靠他俩想硬组个班底，还需要运作和运气。


    上次夜将行杀青招商，两个人是拉了一波宣传和赞助，不过已经过去了一周，蔚染这边一直没收到什么新消息，他也不好催陈导，就一直默默在等。


    季养运：“你肯定想不到，今天早上陈导忽然联系了我说，说前期资金够了。”


    一听这话，蔚染就立即想到昨天发疯的某个人。


    但季养运很快说：“不过我问过了，跟那个谁没关系，不是他注资……你猜是谁？是李总！”


    ……李总，就是上次招商晚宴上、跟祝涛走得很近的那个。


    蔚染也才休息了一天，前天还中了迷药，这会儿脑筋又转不过来了，就露出迷茫的神色——李总能接受他们不带祝涛玩，还给他们投资？为什么呀？


    季养运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过他也算是有一些人脉的，便暗戳戳地跟蔚染说：“虽说跟那个谁没关系，但貌似是你那个十三亿，昨天彻底成为他们林氏中国区的执行总裁了。”


    蔚染：“……”


    “他们林氏内部很乱的嘛，具体我也不了解，不过好像是林洛宸赶走了他二叔……听说林氏内部昨天打得很激烈……是真干，差点都报警了。”季养运悄咪咪地跟蔚染八卦。


    这种会波及股市的事，林氏内部早就封口了，但整个商界、金融界，谁不是闻风而动的，玩的就是对信息的掌握程度，所有人也都在观察林洛宸这次回来究竟要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昨天林洛宸彻底在这儿站稳了脚跟，于是今天所有的风向也就都变了。


    季养运：“可能是你在招商酒会上与目前最大的、也最神秘的投资商十三亿先生单独聊了几分钟，还是被对方主动抓去谈事的……这李总他们都亲眼所见。”


    蔚染：“……”


    “所以今天你也跟着鸡犬升……啊不是，是你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了。”


    蔚染：“…………”不是，李总他们都这么敏锐这么有执行力的吗？


    那也怪不得这么多年了，自己这么挣扎也还没混出什么名堂。


    季养运：“资本们虽然还在观望，但你与陈导的合作也基本上算是稳了。陈导说，是李总亲自向她抛来的橄榄枝，还指明要你演男一。等剧本的完成度再高一点，这边确认没问题后，就可以正式签合同。”


    蔚染：“……”


    季养运现在还在兴奋，但也不忘征询蔚染意见：“……这事儿你怎么看？”


    “你怎么看？”蔚染反问。


    “……”


    季养运高兴是高兴，但也没飘，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喜忧参半。


    还是会担心便宜没好事。


    蔚染也是这么个想法。


    蔚染早就不会飘了，年轻的时候还会以为成功是靠才华、靠自己，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什么都是交换是利益。


    事情进展得越顺利，他们就越要谨慎。


    片刻后季养运说：“不过还能怎么办呢，你总不能单独把李总他们约出来，跟他们解释你跟姓林的没关系吧。


    “反正是他们自己要舔林总的，至于林总……嗯总之，跟咱们没关系。”


    “……”


    经过深思熟虑，季养运还是决定干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至于蔚染，他现在性子慢，也习惯了等待，倒还能按捺得住。但既然季养运已经决定先合作再看，他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季养运说得对，他们就算有意避嫌也没用，他总不能去跟投资商们解释他跟林洛宸没关系。


    ……要是他真去解释了，那才说明有关系呢。


    他是什么身份的人？他可不是能代表十三亿发言的人，这种时候，依然是少说少错，不做不错，不节外生枝最好.


    与他们团队的谨慎不同，陈格不知其中的关系，倒是很兴奋地找过蔚染，问他：“你跟林先生很熟？”


    那会儿已经是晚上，蔚染才哄嘟嘟睡下，看见消息的时候，距离陈导发给他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担心夜晚会打扰到对方休息，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蔚染便只简单打了几个字过去：“不熟，只是上学的时候认识。”


    不想陈格很快回过来消息：“原来如此，读过世界顶级音乐学院就是不一样，这认识的人都非比寻常！我听说那个谁，就是某人，他一听说李总主动要给咱们投资，就在到处打听你跟林总是怎么认识的呢。唉，殊不知，就算打听到了也没用，哈哈~”


    “……”


    蔚染视线简短地扫过这段文字，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了。


    明天一大早就又要回去拍戏，他今天也忙了一天，有点累，短暂的失神后，蔚染放下手机，走到自己卧室的床头柜前。


    忙起来后，蔚染就很少有碰过这房间里的东西了，毕竟他每天只是回来睡一觉，还多半是住在嘟嘟的房间里，自己的房间连打扫整理的时间都没有。


    很多尘封的记忆，也如这房间里头的陈列一样，很久都不曾被人翻动过。


    蔚染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个巴掌大的精致小盒子，看上去应该是装戒指一类的首饰盒，但打开来看，里面只躺着一枚一美元的硬币。


    那时候的林洛宸与家里闹翻了，学也退了，非要扛着摄像机去非洲拍大象。


    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蔚染再见到对方时，个子本就很高的青年又壮了不少，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外面则是一套水蓝色的牛仔服，说不出的挺拔和英朗。


    那时候蔚染也已经签了经纪公司，正忙着为出道写歌，很快就要回国发展。


    他们都走在各自梦想的轨道上，好像世界真如他们所构思的一样绚烂美好。


    不过林洛宸声称，他只是在玩票。


    “只要蔚染需要我，我随时都回来。”林洛宸举着刚开的一瓶啤酒说。


    “别闹，我需要你啥啊。”


    蔚染已经喝了一瓶，他酒量还可以，就是容易上脸，所以那会儿脸蛋红红的，眼尾也红红的。


    然后林洛宸就一直盯着这样的他，一看就是好久。


    “是真的，蔚染你比什么都重要。”林洛宸忽然说。


    “……”


    趁蔚染发愣的时候，四肢修长的青年用酒瓶碰了下蔚染的瓶身，“ping”的一声脆响后，他喝了口口感热辣的冰啤酒，随后向蔚染伸手：“baby，有钱吗？”


    “什么钱？”蔚染有些懵。


    主要是林洛宸对他的称呼，好像越来越放肆了。他怀疑对方喝多了。


    可看着青年含情的狗狗眼，蔚染竟然也没敢问你叫我什么，就表面有点不耐烦地推林洛宸：


    “干嘛啊，多少钱呀？”


    “多少都行。”


    “嗯？”


    “快快，多少都行。”林洛宸还来劲儿了，不仅没被蔚染推远，还反拉着蔚染催促：“……唉，蔚染你快点儿啊。”


    “……”


    蔚染不明所以，但还是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之后摸到了一枚硬币。


    他将它递给林洛宸。


    林洛宸便举着那一美元的硬币说：“这一美元，就当我卖给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蔚染那时候还是个性格特开朗的大男孩，得知林洛宸还这么幼稚，他自己当时就笑得前仰后合起来，说：“你这是强买强卖啊。”


    林洛宸也跟着痴痴地笑，嘴上却不是很满意地问他：“难道你不应该笑我这么便宜就卖给你了吗？”


    蔚染摇头表示自己不觉得是那样。


    “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拿一美分给你。”


    “一美分？？”天之骄子连声音都止不住上扬了几分，但林洛宸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气笑一般躬下身来，趴在蔚染身上泄气地道：“……一美分也卖。”


    像只需要主人安抚的大狗狗一样。


    蔚染登时笑得更欢快，漂亮的丹凤眼都快拉成一条线。


    隔天醒酒后，蔚染也就忘了这一美元的事了。


    直到他与林洛宸彻底分开一年半以后，他接到美国那边、前房东给他打来的电话，问他还要不要继续续租的时候。


    那会儿嘟嘟都好几个月大了，蔚染的经济实力、实在无法再维持那边的出租屋，也没有必要。


    于是他退了租、又请人帮忙打包了所有行李寄回国内的落脚地。


    之后，他在收到的包裹里发现了这枚硬币。跟林洛宸留下的众多行李一起。


    ……先前林洛宸跟家里决裂后，只要人在美国就基本借住在蔚染的出租屋里。他的东西也都放在蔚染那。


    而事实证明，分开的一年半的时间里，林洛宸是既没有取回自己的东西，也留下了这枚硬币。


    ……


    他说走了，就不会回头。


    他已经不要了。


    当时蔚染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那会儿蔚染已经很忙了，生存压力很大，他甚至分不出一分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只是午夜梦回想起这件事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才会安慰自己，这些家当对于只是玩票的林大少爷来说，的确无关紧要。


    ……


    ……


    可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林洛宸车祸失忆了吗？……


    蔚染更形容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蔚染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有一会儿，之后还是仔细收好了那枚硬币，放回到床头柜里，又起身离开了这间卧室。


    明天一大早就得出门，蔚染也不是铁打的，他知道自己要保留精神头和力气，要不然很可能年纪轻轻就暴毙。


    他暴毙倒没什么，但嘟嘟可怎么办？


    有些事、很多事，以他现在的情况，都不是他该再去回想的。


    而蔚染一直很自律。


    这自律不只表现在持续地控制饮食、保持身材，持续学习和琢磨演技上。


    更表现在他丝毫不允许自己精神内耗。


    哪怕有时候真迷迷糊糊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也想不了，蔚染也不允许自己多想.


    迷迷糊糊的，蔚染来到嘟嘟房间，轻手轻脚地躺下后，又捞过身边的嘟嘟，让幼崽贴在自己怀里。


    蔚嘟嘟睡得暖呼呼，蔚染稍微一拉他，小幼崽就吧唧一下翻进爸爸怀里、自动扒住，跟块小充电宝似的牢牢粘在蔚染身上。


    微凉的夜晚，蔚染心上一阵熨帖。


    于是什么都顾不及再想，抱着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梦话的宝宝，蔚染进入梦乡。


    又隔了两天，季养运出差回来，正式把陈导那边的剧本带给蔚染。


    “虽然还是古装戏，但这次不是仙侠剧而是宫廷正剧，你的角色是个将军，打戏也不会少，但跟仙侠还是不一样，幸好骑马和仪态之类的你都熟，不用现学。”


    季养运主要说细节和重点：“剧本你有空先看着，距离开机估计还得几个月，前期的准备工作还有运营之类，等彻底签完合同之后我会跟陈导那边再碰几次。”


    “好。”蔚染接过刚打印好的崭新剧本，一向平冷的眼眸中难得透出一种欣喜的光芒。


    这戏疯子。


    季养运不意外他的反应，但还是打断了蔚染现在就想看剧本的冲动，又交代了好几件事。


    蔚染都一一用小本子记好。


    其实也不用记，季养运对待手下的艺人都没这规矩，更何况是对只是合作关系的蔚染。


    但蔚染担心自己记不住、自发要记他也没办法。


    看着这么乖这么上进的合作艺人，季养运再度感慨自己真是捡到宝了。等把工作事项都说完，他又点开微博，随意翻起了今天的热门话题。


    “……顾翰飞被爆吸du，目前以被警察带走调查……”


    季养运一边读，一边点进这个热搜。


    他带的艺人主要都是演员，对顾翰飞那种爱豆没什么印象，但顾翰飞所属的公司季养运熟，内行看门道，稍稍了解了这个顾翰飞是做什么的，他便立即想到这人是蔚染前公司培养出来的流量。


    “那这个人，你岂不是认识？”季养运把手机拿到蔚染面前晃了晃。


    蔚染还在小本本上整理季养运刚才交代的事，又一门心思地想着新剧本，根本没听到刚才季养运读了什么。


    现在被问了问题，他抬起头也只是看了看，点了点头，复又埋下了头。


    明显对顾翰飞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季养运也习惯他这样了，耸了耸肩就收回手机继续往下看——


    “咦？这个王导，这不是前几年拍过一部出圈短剧的那个？他跟顾翰飞一起被爆出来了……”


    蔚染听到这里，才猛地抬起了头。手中的笔也跟着一抖。


    就算再不机敏，可顾翰飞和王导双双被查出吸du的这件事、这个时机……


    实在是太巧了。


    就很难不让人怀疑，不是有人针对他俩的故意为之。


    ……——


    作者有话说：林某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垂耳兔头]


    虽然但是，周末愉快，随机50小红包


    第23章


    国庆期间, 嘟嘟幼儿园放假。


    蔚染实在不忍心幼崽每天只跟王奶奶宅家，于是就挑了两天自己戏份较少的日子，把嘟嘟带去了剧组。


    算起来嘟嘟也好几个月没有来爸爸工作的地方了。


    尤其是《夜将行》爆火以后, 竟然已经开始有代拍跑来片场蹲蔚染了，出于对嘟嘟的保护，蔚染也不敢轻易再把崽带来。


    不过最近都在拍内场戏，封闭保密性做得很好, 蔚染这才没有了顾虑。


    而嘟嘟来了以后, 也的确不会再无聊和寂寞。


    此前蔚染长期在片场驻扎，本就与很多工作人员和演员脸熟, 有一拨人就是在影城常驻的，甚至还有几位都跟蔚染在很多部戏里一起跑过很多龙套, 那时候很多人都就认识了嘟嘟。


    娱乐圈里的同事, 关系比观众想象的还有淡薄一些, 有些人虽然跟蔚染共创了许多部戏, 还有对手戏, 但下了戏以后也不算相熟, 基本很少会单独联络。


    可即便是这些与蔚染都不算熟的人，却也还记得嘟嘟。


    “呀，这不是嘟嘟吗？跟蔚老师一起来上班了呀？”


    穿着白色加绒小卫衣的嘟嘟被蔚染牵着去休息室的路上，就接收到了好些人的注目礼。


    毕竟蔚染的风姿和仪态本就惹人注目，他随便穿一件薄棉服戴着棒球帽、哪怕一路低着头，出现在剧组里也会叫人多看两眼。


    而这样的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白生生、可爱圆润的小宝宝，正亦步亦趋地被高挑细瘦的大人牵着走……


    这任谁见了，不得再多看两眼。


    “……这就是蔚老师家的孩子？”


    “好白！”


    “……好圆！”


    “也太可爱啦吧！”


    遇见有人打招呼，嘟嘟也会积极回应, 不管认不认识。


    “姨姨好！”


    “叔叔好~”


    “姐姐，你好漂亮喏。”


    嘟嘟一路嘴甜地跟工作人员们打着招呼，如果不是知道这些都是爸爸的同事，嘟嘟都快要下意识安利众人，请支持染染了！


    蔚染一路含蓄地微笑，并不阻止嘟嘟的自来熟，反而很欣慰嘟嘟性格开朗，是个社交小能手。


    而且既然当初蔚染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在媒体面前承认嘟嘟的存在，那现在堂而皇之地介绍这就是自家崽儿，也就没什么不可以。


    当年蔚染出国生嘟嘟前，已经跟前经纪公司解好了约，并也已经遭遇了好几波的大规模脱粉和被网暴事件。


    后来再回国时，风波仍旧没有平息，虽然已经糊出十八线了，可还是有媒体不愿放过他，揪住他的一点东西就想趁机炒作博取流量。


    然后蔚染身边多了个小婴儿的事，也自然被人拍到曝光了出去。


    大字报写的就是蔚染品行不端，未婚生子。


    本来已经快忘了他的黑粉，立即开始反扑，势必要把他踩进深渊地狱里似的。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劝蔚染，先不要公开嘟嘟的身份，如果蔚染还想借以前的名气复出的话。


    毕竟蔚染不止有黑粉，也有铁粉，至少他的歌很多人还是认可的。


    纵然是铁粉，也很难只关注作品不关心他这个人，尤其是在当今媒体很喜欢恶意引导的情况下。


    如果蔚染爆出有了孩子，恐怕还会遭到大面积的粉丝脱粉。


    可蔚染最终还是决定不委屈嘟嘟，也不欺骗粉丝，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召开了发布会，承认他的确有了个孩子。


    他是有了孩子，但不是品行不端，没对不起过任何人。


    无论背地里被这些事伤成了什么样，蔚染表面还是很刚的。


    或许是太刚太坦然了，这件事反而不是什么黑点了，毕竟蔚染从没靠媚粉、或与其他人炒cp吸取过什么流量，再加上之后也没有什么受害者、或者嘟嘟的另一名亲属站出来指认蔚染品行不端，这件事情就渐渐平息了。


    于是那次发布会后，蔚染也几乎彻底销声匿迹。如果不是这次夜将行爆火，很多人都以为他彻底退圈了。


    而那样埋头苦干、不见天日的日子，原来已经过去了四年。


    与前面几年自己所处的窘境相比，现在的情况真的已经好了无数倍。


    蔚染欣慰地揉了揉嘟嘟的小肉手，无比庆幸当初他没有因为一时恐惧，就没有承认嘟嘟。


    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


    ……


    来到爸爸的化妆间后，嘟嘟就彻底被各种姨姨叔叔哥哥姐姐给包围了。


    蔚染性格并不冷漠，但就是生得太美了，自闭以后他不怎么笑，也很少主动跟人搭话，才显得高冷。


    以前很多人就不敢随便跟他搭话，感觉说多了都是对这种憔悴美人的打扰和亵渎。


    而爆火之后，剧组里的人再看他时，又觉得与蔚老师有了距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对他更是恭敬有之，却更不敢靠得太近。


    是以以往蔚染化妆的时候，化妆间里总是静悄悄的，即使还有其他演员也在化妆，大家也都很少说话。


    但嘟嘟来了就不一样了。


    被人群包围的幼崽一点不怯场，还拿出自己的小背包，给众人分发礼物。


    嘟嘟可不是那种，第一次来爸爸片场的没见过世面的宝宝啦！嘟宝可有维护人脉的经验了，知道爸爸要带宝宝来自己工作的地方，嘟嘟头两天便开始准备小礼物了——


    他特意去杜爸爸的咖啡店里扫荡了一圈，拿了好多饮品券和咖啡试喝装，以及杜爸爸平时收藏的小纸巾、小丝巾和小饰品。


    反正太沉的东西嘟嘟拿不动，就捡轻的拿，正好把小书包装得满满当当。


    就这些杜陵还嫌不够——


    “林洛宸他还想当你干爹，就用一座游乐园？？……拿！这店里的东西都是嘟嘟的，杜爸爸的东西都是嘟嘟的！我就不信，论诚意我比不上那个姓林的！”


    得知嘟嘟有了第六个干爹后，杜爸爸很崩溃。


    嘟嘟昨天也是整整安慰了杜爸爸一天，今天才得以跑来陪爸爸的。


    虽然嘟嘟也不明白，为什么杜爸爸和林爸爸的关系会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明明都是嘟宝的干爹呀！


    纵然不理解，嘟嘟也很会端水的，宝宝有安慰杜爸爸说：“虽然杜爸爸没有林爸爸的游乐园，但在宝宝心里，你们是，一样重要哒！”


    不仅言语安慰，嘟嘟还把宝宝近期都很喜欢的焦糖味小饼干，分给了杜爸爸。


    饼干是上次嘟宝跟还是林叔叔的林爸爸在红薯摊附近的咖啡馆喝牛奶时，店家赠送的那种小饼干。


    嘟嘟当时很喜欢。


    之后忽然有一天，就有人给嘟嘟的幼儿园送来了好些这个牌子的小饼干，每个小朋友都分了两大包，嘟嘟也拿回家不少。


    后来爸爸病了，嘟嘟被接去了医院，认了林叔叔做林爸爸。


    那天临分开前，林爸爸又给嘟嘟塞了几包这种饼干，嘟嘟才知道，原来幼儿园里的那些，也都是林爸爸安排人送过去的。


    对于林爸爸请全体小朋友吃饼干这件事，嘟嘟表示很开心。老师说过，有好吃哒就是要跟别人分享的。


    倒是杜陵不知饼干的来源，只一味被嘟嘟小暖男安慰到了，心情好了不少地炫了好几块。


    今天，嘟嘟也有带小饼干分给爸爸身边的姨姨和叔叔们。


    “哎呀，嘟嘟真可爱啊，给姨姨抱抱好不好？”


    负责给蔚染补妆的助理造型师趁机摸了摸嘟嘟的小手。


    本来一想到这是蔚老师家的孩子，也并没抱什么能抱到崽儿的希望……却没想到嘟嘟给旁人派发完小饼干后，就“嗯哒”一声一扭小身子，直接扑进的她的怀里！


    造型师：“！！！”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喏。”也分外漂亮的蔚嘟嘟，软软地眨着一双大眼睛说。


    漂亮姐姐：！！！！


    嘟嘟一看有人喜欢自己，小人机就又上线了，他抱着漂亮姐姐的脖颈说：“那姐姐，要一直支持染染噢！”


    “……支持支持！我这就去支持蔚老师的商务！”造型师忙掏出手机。


    蔚染：“……”


    “别别别！”蔚染赶紧拉着。


    可是造型师小姐姐已经牵着小嘟嘟去了房间的另一头，还悄咪咪地给嘟嘟看自己手机上的记录——其实她早就是蔚染老师的粉丝了。


    “哎呀，这家店铺开了积分抽奖，嘟嘟帮姐姐抽一下好不好？一等奖是蔚老师的联名周边礼盒呢，这个价值三百多呢！”


    “唔？”


    嘟嘟探过大头去看姐姐的手机。


    然后嘟嘟也大致知道该怎么抽奖，于是嘟嘟很大方地伸出了一根小手指。


    几秒钟后，化妆间里响起姐姐和嘟嘟一起发出的尖叫的声音。


    “啊啊啊嘟嘟，中了！真的中了！”


    嘟嘟眨了眨眼睛，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复读：“真嘚儿中了呀！”


    “我的天呐，嘟嘟就是小福星！”


    姐姐拉过还在诧异的小嘟嘟猛吸。


    被吸得里倒歪斜的嘟嘟这个倒是听懂了。感受到姐姐的喜悦，嘟嘟立即满意点头：“嘟嘟就是小福星呦！”


    蔚染：“……”.


    蔚染开始拍戏的时候，嘟嘟就在剧组里，随机跟一些叔叔姨姨们玩。


    有王阿姨和助理们跟着，蔚染倒是很放心。


    至少，比他更不放心的人出现了——当天下午，林洛宸就出现在了他们剧组。


    对方以什么名义出现的，蔚染并不知道，只听说是总制片人把他带来的，导演还特意跑出去迎接。


    那会儿蔚染正为了下一场戏跟拍对手戏的女一对戏。


    女一号王佳昕也是入行好几年的老人，但跟蔚染差不多，拍戏很多年终于有一次坐上了女一号的位置，因此准备得十分充分。


    蔚染就是做事情特别认真的人，王佳昕虽没他经历得多，但个性跟他差不多，有股子率直和韧劲儿，俩人也算惺惺相惜，在剧组里没少互相帮忙。


    这会儿见导演跑出了影棚，王佳昕偷偷跟蔚染说：“听我助理说，是个大人物来了。”


    “哦？”


    蔚染端着剧本，没怎么在意。


    与其留心“大人物”，他更愿意留意下嘟嘟。因为正在默戏，摄像师们也在找光影角度，所以虽然是中场休息，但这个时候嘟嘟也不适合跑过来找蔚染。


    于是嘟嘟圆嘟嘟的一个幼崽就稳稳地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眨着乌黑的眼瞳，一边跟旁边的姐姐聊天一边看着爸爸。


    蔚染感受到嘟嘟的目光，下意识把腰挺得更直，默戏更认真。


    旁边给王佳昕补妆的化妆师下意识接话：“的确是个大人物……两位老师还记得前几天A组整组休息两天的事儿吗？”


    “……”蔚染一听这个，终于有了反应，心中警铃大震。


    他就是A组的！前几天休息两天，那不就是……


    王佳昕：“当然记得，可惜那时候我在B组……”


    王佳昕语气充满遗憾。……她也想休息两天啊！可偏偏赶上那两天她被安排到了B组，在另一名导演那边拍文戏，没赶上这好事……


    要不然，虽然拍摄进度会向后延两天，但据说补偿不菲。而且她跟蔚染基本都是一条就过，本就抢出了不少提前量，就算休息两天也不会影响她后面的工作行程。


    王佳昕：“听说那两天是导演和制片人都有事，大事，然后他俩集体请了假，所以整个A组都休了？”


    拍戏这么多年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王佳昕在圈里不算有很多人脉，所以至今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蔚染：“…………”


    化妆师：“对啊，就是见这位大人物！哎呀，资本大佬召唤嘛，总是要去的，停工两天算什么……”


    “那费用谁来填啊？”王佳昕问。


    “自然也是资本大佬补的。人家中途已经投资了。”


    “那，这这这……”


    王佳昕在想，这大佬不是很亏？找导演和制片人谈事情，还得自己掏钱……


    不过对于大佬来说，那点钱应该不算什么吧……比起羡慕资本大佬的大气和随性，王佳昕更羡慕：“还是蔚染你幸运，足足休了两天！唉？那你后面的活动要是有影响，剧组会补你损失嘛？”


    蔚染：“……”


    蔚染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阵骚动传来，他一回头就看见导演和总制片人，引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影棚。


    ……


    那人的视线在整个场地里逡巡了一圈，蔚染的目光与对方不期相接。


    而下一秒，高大的男人则迈开步子，走向场地边缘的……蔚嘟嘟身边。


    “唉？就是他嘛？”王佳昕好信儿地跟化妆师一起八卦。


    她们倒是没注意到“大人物”的目光最先落到过蔚染的身上，毕竟两个人已经顾不了发现什么细节了——


    “是他么？看着不像啊，那模样是哪个男演员吧？”


    “演员不太可能，太高了不适配。模特还差不多……不过也可能是资本大佬临时送进来的……”


    “可是看秦导的反应不像唉。……秦导为什么要对一个男模特点头哈腰的？”


    “唉快看！蔚老师你快看啊，他认识嘟嘟唉！”


    “……”


    蔚染的视线里，林洛宸已经跟嘟嘟打过了招呼，还特别自来熟地坐在了嘟嘟身边的另一个小马扎上。


    小马扎嘟嘟坐着都刚刚好，对于林洛宸来说就实在太矮太小了，跟他直接坐在地上没什么区别。


    可饶是如此，人高马大的青年还是屈膝坐在嘟嘟身边，神色温和地跟蔚嘟嘟聊天。


    蔚染：“……”


    “蔚、蔚哥/蔚老师？”王佳昕和化妆师妹妹齐齐看向蔚染。


    如果说刚刚她们是没反应过来，那这会儿看见蔚老师家的宝宝跟对方那熟稔的样子，以及蔚老师的反应，两个人怎么可能还不懂——


    很明显，蔚老师是认识这个高个子帅哥的啊！


    但因为蔚染平时在片场很少说闲话，也从不参与八卦，两个人发现端倪也没敢出声追问，毕竟不是那种完全可以互开玩笑的关系。


    ——她们两个就直勾勾地望着蔚染，眼神中的好奇之意都快溢了出来。


    “……”这下蔚染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那个人，是嘟嘟的一个朋友。”想了想，蔚染委婉道。


    ……反正他家宝宝，也经常会在外面结识一些连他都不认识的朋友。并且也不止一次，是嘟嘟给自己找回来个干爹……


    林洛宸的确是嘟嘟自己认回来的。


    这么一想，蔚染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对没错，虽然他跟嘟嘟天下第一好，但在某些事情上——主要是嘟嘟给自己认爹这件事上，他跟他家宝宝，还是各论各的。


    “啊？那人是嘟嘟的朋友？……”化妆师惊奇地夸赞道：“我的天，那嘟嘟也真是太厉害了，社交小天才！”


    “嗯嗯。”蔚染随意应和，还是有点心虚的，思绪乱飞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又断片了。


    没想到王佳昕的脑回路也同样脱线：“嘟嘟的朋友……那不就是染哥的小辈，天呐，染哥你真是越来越权威了！”


    蔚染：“……”——


    作者有话说：嘟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奶茶][奶茶]


    第24章


    这段时间将林家在国内市场的事处理得七七八八, 林洛宸实在是忙，也的确好久没见到蔚染和嘟嘟了。


    当然今天他也并不闲。


    只是忽然听说蔚染把嘟嘟带去了片场……


    林洛宸记得，自己的得力干将钟星火就曾经跟他抱怨过, 说加班太多，毕青只能一个人看孩子，有时候毕青还要上班实在摆布不开时间，就还得带孩子去工作单位……


    而林洛宸小时候, 也独自跟母亲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会儿没人看他的时候，他也是被母亲带去学校, 在一旁的座位上等母亲下课。


    ……


    结合种种经验，林洛宸觉得蔚染或许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实在没招了, 才把嘟嘟带去了片场。


    或者是嘟嘟自己的要求, 毕竟这幼崽有成年人难以相信的事业心……


    总之, 听到消息的林洛宸, 就再也坐不住了。


    而等他赶到片场, 看见嘟嘟一个崽崽坐在小马扎上的乖巧模样，心中的疼惜之意不期然达到顶峰。


    “嘟嘟。”


    “叔……林爸爸！”


    在嘟嘟这里仿佛不存在分别这件事，无论是时隔几天没见，嘟嘟对待已经认下了的干爹都依然热情，一切态度仿若他们昨天才一起吃过饭一般。


    嘟嘟热情地给他林爸爸拖来了一个小马扎。


    林洛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地盘膝坐下。


    他让其他人去忙，不必围着他——毕竟早点拍完今天的戏，蔚染和嘟嘟就可以早点下班回家。


    导演便冲回拍摄区域，去看演员们的对戏情况。


    嘟嘟则很顺手地拿出小饼干塞进林爸爸的手里，在想起这饼干就是林爸爸给他的以后，嘟嘟又不好意思地摸出自己的小书包, 从里面摸出两块手工司康。


    “林爸爸，给你介个。”嘟嘟举着比他小手还大的小甜品说。


    这个是从杜爸爸的咖啡店里拿来的。


    人类幼崽，很小时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资源互换和共享。


    “谢谢。”林洛宸自然认出了这种司康，他最近也没少去杜陵那消费，知道这是杜陵跟隔壁蛋糕房合作的联名款。


    “嘟嘟吃吧，林爸爸不用。”


    “唔。”嘟嘟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也就跟着一晃一晃，还是坚持把小蛋糕塞进林爸爸的手上。


    林洛宸：“……嘟嘟就在这里坐着，会不会无聊？”


    “不会的嗷。”嘟嘟的世界里是没有无聊的，而作为回答，甚至还没等嘟嘟多说，就已经有剧组人员又跑来逗嘟嘟了。


    尽管走到近前忽然发现嘟嘟身边多了个人高马大的人物，工作人员直接被吓得胆怵。


    但林洛宸也已经理解，嘟嘟在这里人缘超好。


    至少对于一个小幼崽来说，剧组里的一切事物都让嘟嘟应接不暇，根本不会觉得无聊。


    蔚染那边很快就正式开拍了。


    今天蔚染的戏份都是与女主的感情戏，在这部小成本制作的网剧里，蔚染饰演的男主意气风发，虽然经常会经历挫折，但性格又酷又拽，面临挫折时都会昂头跨过，在女主面前更是狂放又霸道。


    林洛宸早听说过蔚染在这部戏中的人设。


    他知道这是蔚染用四年时间好不容易换来的一个男一的角色，但说实话，这种剧这种人设，都入不了他这种不怎么关注娱乐的人的眼，可想而知这部戏拍出来，将很难取得什么成就。


    可就在导演喊开始的那刻。


    蔚染猝不及防地挺直了脊背——这个平时总是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手握剧本沉默寡言的人，却在这一刻气场全开。


    蔚染大踏步地走到之前定好的点位，薄唇轻抿着几分笑意，漂亮的凤眼有玩世不恭的慵懒，也有万物极难入我眼的傲然。


    可偏偏面对女主的时候，蔚染表情不变，那双眼睛却像是会说话一样，极具上位者打量的气势，又有一些不同的温柔流露。


    ……狂放不羁的霸总人设其实并不好演，很多男演员气场不够，再努力端着看上去味儿也不对。


    而就算演出了那凌驾一切的气势，在拍感情戏时想做到不油也很难。


    可蔚染却完美地兼顾了这两点。


    即使只是在拍摄现场、没有做任何的后期和修饰，单凭蔚染的一张脸，几个不经意的低眉浅笑，那味道也全都出来了。


    “……蔚老师真是太帅了。”等在角落里的群演都下意识地说。


    林洛宸也直起身，去看导演面前显示器中的蔚染。


    而影棚外围，临时作为通行通道的小门被人推开，荣俊楠带着助理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片场最中央蔚染与王佳昕的对手戏，因而荣影帝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荣俊楠也看见了蔚染。


    他早就发现，平日里蔚染话不多，不拍戏的时候、哪怕是在片场里，蔚染也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今年二十八岁、孩子都已经四岁大的男人，纵然顶着一张惊世绝艳的脸，也仍旧活得畏畏缩缩，总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可大概是蔚染太好看了。


    之前在片场时，荣俊楠还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看上去苍白脆弱的男人。


    他还是第一次，在圈里遇到这种与“白”如此相称的人。


    皮肤白，性格像小白兔又像小绵羊，连灵魂都纯粹到像白纸一张……蔚染遇见谁都是和和蔼蔼笑着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哪怕是对着个群演，都会客客气气叫对方老师……这样的人。是荣俊楠从未遇见过的人。


    他与蔚染是在上部电影的拍摄场地中认识的。


    荣俊楠作为新晋影帝，是戏里的男一。蔚染只是个普通的配角男三号。


    那时候蔚染还没有凭借夜将行爆火，但荣俊楠独独在众多演员中发现了蔚染。这件事即便放在现在去想，荣俊楠仍觉得不可思议。


    而蔚染与他的交往，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在荣俊楠眼中，旁人都恨不得扒着他抢着往他身上贴，可蔚染却像是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一样，在片场上不会主动往自己跟前凑，杀青后彻底分开，也从不主动来联系他。


    每次都还得荣俊楠来主动来找……


    可对于荣俊楠来说，这样的蔚染就是有办法吸引着他。


    如果不是对方的年龄和有娃的身份，他大概会考虑跟蔚染“近一步深交”。


    而且荣俊楠也是有脾气的人，蔚染从不主动联络他，他也赌着口气，近期都没有联系过蔚染。


    荣俊楠不是没想过，干脆就这么算了。既然蔚染这么不识抬举。


    而现在。


    摄像机前的蔚染眼尾微微泛着红，即便是被心爱的女主拒绝了，也依旧如高傲的孔雀一般，张扬、霸道，可偏偏，眼角眉梢里又压着一抹说不上来的委屈和深情。


    单单只是那双眼睛，就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此时整个片场都安静了下来，就生怕打扰了蔚染和王佳昕的发挥。


    这场戏本不必一镜到底，但两个人都发挥得过于流畅，导演不舍得喊卡。


    蔚染还在沉稳地说着台词。


    稍微专业一些的人都能听出来，他是专门练过的，明明告白被拒、几近疯狂，可仍旧字正腔圆，感情饱满。


    蔚染在表演时是外放的、是毫不收敛的，甚至有在炫技。


    荣俊楠早就发现了，平时那个缩起来的蔚染不是蔚染，拿着剧本蹲在角落里背台词的蔚染也都不是蔚染。


    ……唯有从导演喊开始的那一刻起、这个摄像机前的蔚染才是真的蔚染。


    荣俊楠觉得，这才是蔚染一直最吸引自己的点。


    出身香港富商家庭，作为一个来内娱玩票就把自己玩成影帝的人，荣俊楠是真的热爱演戏，也同样欣赏热爱演戏的人。


    他依稀听说过蔚染的一些事。


    可娱乐圈真真假假，除了确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以外，荣俊楠觉得其他的都不算事……至少真真切切看到蔚染对演戏的热爱的这一刻，他是这么觉得的。


    “卡！”导演：“表现不错，先休息一下，我们先看看回放。”


    导演喊了卡，场地内的氛围便是一变，所有人都陆续出戏。


    蔚染入戏快，出戏也是最快的，只见他眨了眨眼，方才的骄傲与深情就全部从他脸上消失，蔚染就又变回了那个谦卑寡言的朴实人。


    他正要去监视器那里看看自己的表现。


    “蔚染。”


    不远处，便有了唤了他的名字。


    荣俊楠大踏步地走向场地中央，剧组的工作人员们这会儿都认出荣影帝了，纷纷向他问好、给他让路。


    对于荣影帝出现在片场这件事，大家已经不觉得惊奇——外头的小黑板上都写了，荣影帝今天会探班剧组，还给大家都准备了奶茶，这事儿大家都已经知道。


    至于荣影帝来探谁的，那也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蔚染曾经跟荣影帝合作过。


    尽管两个人的咖位还不匹配，但蔚染现在也是流量很大的明星了，大影帝来探班也没什么稀奇。


    “荣哥。”蔚染一抬头就看见了荣俊楠，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早些时候荣俊楠就已经联系过他，说今天要来。


    蔚染落魄的时候虽然惨，但娱乐圈像他这样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也不多。


    对于影帝探班，他表现得比一般新星要淡定从容很多，就态度自然又不是热络地跟荣俊楠聊了起来，还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和休息室，提议荣俊楠可以先去那边坐着休息。


    “没事儿，我正好看看你演的。”


    荣俊楠不打算独自去休息，目光落到蔚染稍微带着一点薄妆的俊美面皮上，忍不住笑着说：“看看你演技最近有没有进步。”


    蔚染是真戏痴，工作中他最热爱的就是跟人交流演技的这个环节，荣俊楠既然这么说，他当然欣然点头，还不自觉地对荣影帝笑了开来。


    场地边缘，跟嘟嘟坐在一起的林洛宸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


    车祸后彻底离开国内几年，外加上先前对娱乐圈不关注，即使听见周围人都叫荣影帝林洛宸也没认出这是个谁。


    但他也还没小心眼到，连有人探班蔚染都得在乎。


    即便他隐约觉得这位荣影帝看蔚染的眼神不大对。……林洛宸也尽量避免让自己多想。


    只是展臂抱过了一旁的嘟嘟。


    “唔？”


    嘟嘟正在摆弄自己的儿童手表，因为对林爸爸并不设防，被抱过去他也只是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干爹？”


    毕竟还只是个人类幼崽，嘟嘟不会看戏，对片场上发生的事也不敏锐，也就没注意到爸爸这会儿已经拍完一场戏了。


    他只顺着林干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爸爸正在跟一个叔叔聊天……


    看清楚那人的脸后，嘟嘟瞬间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蹿出地里的小萝卜一样，林洛宸也随之一愣：“嘟嘟？”


    可惜嘟嘟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爸爸那边，都没有注意到林叔叔的反应，只在嘴里嘀咕着：“哦呦，是，荣干爹来了呀。”


    林洛宸：“……？”——


    作者有话说：小萝卜嘟嘟：[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25章


    蔚嘟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专注地看向爸爸和他的另一位干爹，小手手都握成了拳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林洛宸跟着望过去, 只见蔚染与嘟嘟的“荣干爹”正面对面地站在一起，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林洛宸打量的眉眼逐渐泛起寒意。


    这会儿再看那位荣影帝，怎么看怎么可疑。


    不想下一刻，嘟嘟竟直接迈开小短腿, 走向自己的爸爸和他另一位干爹。


    林洛宸：？


    嘟嘟在片场的时候很懂事, 一个崽也玩得很好，从不粘着蔚染。更不会去打扰蔚染工作。


    刚才蔚染没开拍的时候嘟嘟都尚且一只崽崽在一旁坐着, 这会儿却忽然主动走了过去……是去跟他“荣干爹”打招呼？


    林洛宸眉眼压得更低，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吃味。


    就见场地中间, 蔚染最先发现向自己走来的嘟嘟, 便下意识蹲下, 将嘟嘟揽进自己怀里。


    蔚染从没要求过嘟嘟不要乱走、不要来打扰他拍戏, 当然也是嘟嘟太懂事了, 根本不需要蔚染给崽儿交代这些。


    ……以往在片场, 不是蔚染忙完主动去找嘟嘟，都不一定能见到自家宝宝的崽影。


    所以忽然看见嘟嘟走向自己，蔚染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嘟嘟就只是挥舞着小圆手跟荣俊楠打招呼。


    蔚染这才想起来，嘟嘟还认了荣俊楠做干爹。


    ……那是在上一个剧组的事了。


    嘟嘟先是认了很提拔蔚染的副导演做干爹，一旁的男主荣俊楠听见了，就也逗嘟嘟，要嘟嘟也喊他干爹。


    那会儿嘟嘟还没被爸爸告诉不许乱认干爹。对于主动出现在自己世界里、要做自己爹的人，嘟嘟都从善如流，直接也大大方方地叫了荣影帝干爹。


    当时荣俊楠的反应有点僵硬，他才三十, 只比蔚染大两岁，且还从没考虑过结婚生子的事，也不喜欢小孩子，忽然被个幼崽叫爹自然有些不适应。


    蔚染也尴尬，也是因为这件事给他提了个醒儿，之后他才不让嘟嘟乱认爹，一是不想给别人带来类似的麻烦，二则是担心嘟嘟会受到伤害。


    不过还好荣影帝是个体面人，当时虽然表现得有些尴尬，可很快他还是爽快地认下了嘟嘟，并且学着副导演的模样，也给嘟嘟一个非常体面的见面礼——


    荣俊楠直接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块机械表摘下来送给嘟嘟。


    这蔚染当然是不能要，两个人在片场上推来推去，还被偷偷潜入的代拍给拍到了。


    不过那会儿蔚染还很糊，荣俊楠的背景也不是什么媒体和营销号都敢瞎炒作的，代拍去拍的也是其他演员，倒没引起什么风波，发到网上也只是被荣俊楠的粉丝夸，说荣影帝善良体贴有爱心，喜欢小朋友、出手还大方之类。


    那之后蔚染当然也尽量回了礼数。


    他倒不至于看不出荣影帝并不喜欢小朋友，所以对于荣影帝的大气和给嘟嘟面子，蔚染一直是十分感念的。


    现如今，场地内，荣俊楠看见粉雕玉砌的蔚嘟嘟，第一反应是惊叹：“才几个月不见，嘟嘟都长这么大了！”


    宝宝每天都在生长，蔚染倒没看出自家崽崽变化有多大。


    不过他一直很担心嘟嘟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生长、长不高，现在听荣俊楠这么说，就算是蔚染也忍不住心花怒放，也还不忘谦虚地说：“小孩子长得都快。”


    荣俊楠是真觉得嘟嘟比上次看还要可爱了一些，尽管上一次见面他也觉得蔚染家的崽崽很可爱……要不然，他那会儿也不会一时冲动，就认了嘟嘟做干儿子。


    ——他这种身份的人，还不至于为了圆个小演员的面子，就不拒绝对方的儿子叫自己干爹，即便那个人是蔚染。


    但认了也就认了，荣俊楠不在乎，更不在乎当初随随便便送给蔚染儿子的礼物。


    他甚至不在乎到，当看见小尾巴一样跟在蔚染身边的小孩子，才反应过来这是蔚染家的孩子蔚嘟嘟。


    当然，他还是对小孩子无感的，跟蔚嘟嘟打过招呼后，荣俊楠就将注意力放回到蔚染身上说：“我可提前打听好了，你今天戏少，等会儿晚上你可得跟我一起去吃饭。”


    蔚染没想到对方来探班还得吃饭，这事荣影帝没提前跟他说。他本就木木的，除了拍戏和带崽，对其他事的反应都很淡，这会儿便“啊？”了一声作为回应。


    荣俊楠以为他是在顾虑儿子，便说：“我不知道你把嘟嘟也带来了，没关系，嘟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嘟嘟待在爸爸的怀里，看看爸爸又看了看荣叔叔，之后坚定地抬起小胳膊环上爸爸的脖颈，那意思，总之嘟嘟要跟爸爸在一起的。


    可蔚染已经在盘算嘟嘟睡觉的时间了。


    他不知道荣影帝之后会不会还请其他朋友来，蔚染跟荣俊楠出去吃过两回饭，荣影帝朋友多、生活丰富，每次都要到好晚才散。


    而且说实话，以蔚染的疲惫程度和心态老成的程度，他根本不想参加那种饭局。


    荣俊楠虽然比他大，但还处在喜欢吃喝玩乐、也能玩能乐的阶段。


    蔚染却是丝毫乐不起来。


    嘟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喊蔚染：“爸爸……”


    蔚染回过神来，对荣影帝说：“要不下次吧，等过两天杀青以后，再单独请荣哥……”


    “唉下次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荣俊楠当然拒绝，他身边的人只能服从他的时间安排。


    但他也知道蔚染轴，他看上的就是蔚染的这份纯粹，倒也不生气蔚染的推脱，只是连哄带不许人回绝地说：“就今天吧，啊，行不？我就今天有时间啊……”


    说着，他抬手欲去搭蔚染的肩。


    但他的手还未触及到蔚染，就被另外伸过来的一条手臂给轻松挑开了——一个个子极高、大概得有一米九，表情如黑面煞神的青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近前。


    “抱歉，蔚染今晚有约了。”


    林洛宸语气很冷地说。


    蔚染和蔚嘟嘟都下意识望向了他。


    蔚染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林洛宸明显从嘟嘟的眼神中看见了一抹光亮和崇拜……原本担心自己“多管闲事”、会引起蔚染不愉的顾虑瞬间消散。


    很好，他无比确定了，嘟嘟不喜欢那个荣爸爸。


    至于嘟嘟既然不喜欢这个干爹、又为什么要认他的事，这个可以之后再说。


    在接收到蔚嘟嘟的一点点鼓励后，林洛宸直接无所顾忌，对荣影帝说：“真不巧，我已经跟嘟嘟爸爸说好，今晚一起带嘟嘟出去玩了。”


    “……这位是？”荣俊楠在来来回回把林洛宸打量了个遍后，问。


    既问的是蔚染，也在问林洛宸。


    虽不认识这个人，但单从林洛宸的穿着和气场上看，荣俊楠便知这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内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荣俊楠怀疑自己也有点蔚染那毛病了，脑子转不过来弯儿。


    要不然以他的人脉和见识，但凡是涉足娱乐圈的、稍微有点地位的，他不可能没听说过。


    自己毕竟也才离开国内去度假了两个月而已……


    “鄙姓林。”


    不等蔚染开口，也不等荣俊楠再与蔚染有什么身体接触，林洛宸直接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大方自我介绍道：“林洛宸。”


    “……林先生，幸会。”


    输人不输阵，即便还不知道这人是哪位，荣俊楠还是下意识伸手跟林洛宸握了个手。


    尽管他已经懵了，正常时候做自我介绍，这人不该介绍下自己的职务、职位吗？只说个名字……


    要么是这名字真的很响亮，只说名就够了。


    要么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卡拉米，根本没什么能叫得出手的名号。


    因为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荣影帝倾向于是第二种可能。


    可这个人的模样太坦然了。气场过于强大，且无一丝表演痕迹……所以理智而言，荣俊楠又觉得可能是第一中情况……


    从始至终，林洛宸都保持一只手插兜的姿势，淡然且不卑不亢。


    与他相比，没摸清楚状况的荣影帝，则在气势上稍逊了一层。


    站在他们中间的嘟嘟：……秃~然觉得林爸爸好帅是怎么肥四！


    人类幼崽仰着大头下意识张大了嘴巴，嘟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之后再看看爸爸。……要看三个人，宝宝都快忙不过来了！


    “不知道林先生跟阿染是……”


    荣俊楠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以及林先生究竟是谁。


    一般情况下，这些问题都不需要他亲自问出口，周围人抢答还来不及。


    可偏偏蔚染从没有要舔他的意思，且经常处于状况外；而对面的林先生，则完完全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你问我我都不一定会回答，更何况你话只问一半。


    至于嘟嘟，嘟嘟是个很有礼貌的小朋友，荣爸爸没有问嘟嘟问题，而是问林爸爸和爸爸，那么一般情况下嘟嘟就不会抢话，除非是现在的情况触动了幼崽的人机模式。


    总之，这回，荣俊楠的问题掉到了地上。


    他就只能在三秒钟后尴尬地追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洛宸也看出荣俊楠并不认识自己，他以为对方至少会先打听一下自己的身份，毕竟这才是社交中最常有的模式，不自报家门也是在等对方问，他就是要在蔚染面前，在气势上碾压蔚染的这位前辈。


    但结果，荣俊楠并没有按自己设想的出牌，对方甚至还直接问自己跟蔚染是什么关系……


    那只能说明，这位荣影帝真的很在乎自己与蔚染的关系。


    人们总是会在搞不清楚状况时，率先打听自己最好奇的那部分。


    想到这里，林洛宸仍保持桀骜的样子，却嘴上一快地说：“共养一子的关系。”


    荣俊楠：？？？


    周围的人：？！！


    蔚染猛回神：……？？？


    话刚出口林洛宸就有些后悔，他担心蔚染会炸。


    但亲眼见着蔚染是一副受惊小鹿的模样、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后……嗯，说就说了。


    林洛宸竟然恶劣地挑了挑唇角，他干脆低头去看嘟嘟。


    全当不知道嘟嘟也认了眼前这位荣影帝当爹，林洛宸就只对嘟嘟招手说：“是吧，嘟嘟？嘟嘟是林爸爸的好宝宝吗？”


    林叔叔的问题问到嘟嘟头上了，嘟嘟就会回答。


    “是的哦！”嘟嘟很有礼貌地再次来到冲自己招手的林爸爸面前，伸出小胳膊给对方抱，还甜甜地叫：“林爸爸！”


    荣俊楠：“……”


    蔚染：“……”——


    作者有话说：蔚染：他知道了？！！


    林洛宸：蔚染没否认、没不高兴、没生气……他是不是还爱我[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