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蔚染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但与平时的断片儿不一样, 蔚染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蔚染低垂着眼帘，林洛宸在一旁站着，继续说：“对了, 你剧组那边我已经给你请了假，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请假？？不行——”蔚染回过神，再度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世界里是没有请假这一说的。


    如果是商务活动之类的必要原因，工作室会提前很早就跟剧组沟通好排好时间, 至少他不能随随便便就因为个人原因临时请假。


    这也不是他个人的原则问题, 而是整个娱乐圈的规矩就是这样……他请假了，导演他们今天就得临时改别人的戏份来拍, 就要有一大堆人配合调整，无端给许多人增加了工作量, 有时候还不能平衡。


    而如果不作调整, 那全剧组就得等他回来, 则会耽误后面的拍摄进程, 一天都有好些费用跟着呢……


    蔚染刚想说自己不能请假。


    就听林洛宸说：“你们剧组一整天的费用顶天也就四十万, 加上可能给其他人造成的延期补偿, 我已经给他们打过去两百万，你休息两天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们还会很感激你。”


    蔚染：……？？？


    等等，你以为我拍戏是为了什么？


    两、两百万？！！


    ……不，不对，别的都先等等。蔚染骤然抬手捂住嘟嘟的小耳朵——这个才是当下最要紧的——


    这么败家的行为，宝宝可千万不要学。


    支棱在两侧的小耳朵忽然被爸爸捂住，嘟嘟还以为爸爸是在跟自己做游戏，不由又咯咯地笑起来。


    嘟宝实在太喜欢自己的拔拔了，登时又黏糊地往爸爸怀里钻, 跟块小粘糕一样。


    蔚嘟嘟说：“拔拔，爸爸~林爸爸说你介两天休息，那爸爸是不是就可以陪宝宝啦！”


    “……”


    嘟嘟这句话，直接戳破了蔚染的心。


    他的确已经好久没好好陪过嘟嘟了。


    前两年刚跑龙套的时候什么都要自己弄，也没有好的资源，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抢角色、去做造型，然后在片场旁蹲等，几乎每天都熬大夜，凌晨三五点下工是常态。


    那会儿太忙了，他不得已便将嘟嘟送到了白女士远在加拿大的家里，让嘟嘟在那边待过半年。


    那时候唯一安慰自己的就是嘟嘟正好是学语言的年纪，去国外正好享受双语教学。


    后来蔚染终于赚到了一点钱，可以请专业人士专门照顾嘟嘟，就直接把嘟嘟接了回来。


    可饶是如此，为了维持导演制片人们的脸熟程度、为了支付高额的生活开支，他也一刻不敢把工作停下，每天能见嘟嘟的时候还是很少。


    嘟嘟从来没有抱怨过，也没有问过爸爸为什么不陪他。反而天天鼓励他去拼去闯……大部分时候，宝宝都是一个人玩。


    蔚染不是不知道，只是无能为力，嘟嘟又从不跟他哭闹，他便狠心地放任自己去故意忽略这件事，忽略宝宝也很需要爸爸的陪。


    “对不起嘟宝。”


    蔚染抱紧自家宝宝，在嘟嘟挂着不解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不顾一切地道：“那爸爸这两天就陪着嘟宝，宝宝想做什么爸爸都陪着。”


    “好呦！”嘟嘟开心地扭起小身子。


    小小的人类幼崽并不知道爸爸休息两天的代价是什么，反正林干爹说爸爸可以休息，且不会影响后续工作，嘟嘟就放心惹。


    蔚嘟嘟又忽然想到：“那、那爸爸，这两天，嘟嘟可以不用去幼儿园了罢？”


    “……嘟嘟不喜欢去幼儿园吗？”蔚染立刻问。


    他对宝宝的一切都很敏感，但蔚染以前没发现嘟嘟不喜欢幼儿园。


    嘟宝在这方面有时候比大人还要成熟，连蔚染都有不想上工的时候，可嘟嘟……据王阿姨说，嘟嘟是会每天自己穿好小袜子小衣服，乖乖等着奶奶送他去幼儿园的那种绝世大乖宝。


    蔚嘟嘟掰了掰手指，又扭了扭小身子，然后不是很自在地说：“嘟嘟，一般是喜欢嘚……”


    “然后呢？”


    嘟嘟顿了顿，干脆跟爸爸告状：“……是刑建豪！他坠近、每天都吵着要爸爸你做他爸爸……他还要跟嘟宝回家！”


    嘟宝平时是很大方的，但眼下，却难得表现出了一丝愤怒和委屈。因为别的都行，只有跟别人分享爸爸这点不行！


    可是那个笨笨的小豪同学，好像总是听不懂嘟宝的话，就很烦宝，哼！


    蔚染：“……”


    蔚染听了差点笑出来。


    小宝宝的烦恼还真是……嗯，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就好……


    蔚染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抬眸，就对上林洛宸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


    蔚染先是安抚了嘟嘟一番，重点强调自己永远都只是嘟嘟的爸爸，把嘟嘟哄得美滋滋的以后，才又跟嘟嘟说：“嘟嘟，去跟奶奶玩一会儿，爸爸有事情跟林叔叔说。”


    旁边的林洛宸听了，视线略微一晃，但也什么都没说，就等着嘟嘟乖乖甜甜地说了声“好哦”后，借着爸爸手臂的力道蹿下地。


    嘟嘟跑去找正在给他准备牛奶的王奶奶。


    病房里就只剩下蔚染和林洛宸。


    “谢谢你。”蔚染再度说。


    林洛宸却没应，仍旧直勾勾地望着床上的人。


    蔚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被盯得实在太不自在了……从再度相遇以来，林洛宸给他的感觉便是如此——他在盯着自己。


    却从不说他的真正目的。


    且因为只是盯着，就叫人没办法发作，就只能这么耗着，等对方有什么近一步的动作。


    蔚染从前做事情有多风风火火，现在就是个多能耐住性子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都快觉得自己要耗不起了——


    嘟嘟的身份，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他真的需要知道林洛宸的目的。


    这些年蔚染早学会了那套弯弯绕绕，可在林洛宸面前他还是用不出来。


    被林洛宸看一眼就像是要被击穿了。要隐藏的事情太多，都怕捂不严呢，还怎么跟对方面前走迂回路线？


    于是最终，他还是打直球道：“所以你究竟想怎么样？”


    蔚染略微低头，并没有去看林洛宸，任由对方俯视。


    绵羊音轻软缓慢地响起：“如果你是因为绿帽子过不去，觉得我对不起你……”


    “蔚染，别提这个事。”林洛宸语气狠戾地打断了他。


    像被戳中了什么爆炸开关，刚才还只是安静凝望、打量蔚染的男人，这会儿连眼睑都猛地一颤。


    林洛宸说：“别提。”


    蔚染：“……”


    林洛宸又缓了口气：“不是那个缘故。我已经当没有那个事情发生了。”


    所以你也别再提。


    蔚染：“…………”


    大概看蔚染又懵了，林洛宸便说：“我不是要报复你，才回来接近你。”


    蔚染：“嗯。”


    原来这个人也知道他自己的行为有多刻意。


    林洛宸：“我真是单纯喜欢嘟嘟……我不在乎他是谁的孩子。”


    蔚染的手陷在被子里，不动声色地：


    “你不喜欢小孩子。”


    “但我喜欢嘟嘟。”


    “……”


    房间里又是一阵静默。


    蔚染还是半垂着头，露一截白得发光的细脖颈，略长的头发遮住额角，林洛宸看不见他的脸色和神情。


    这种什么都掌控不了的感觉让林洛宸十分烦躁。


    他知道，以蔚染的倔劲儿，如果不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彻底说服这个人，给他一个自己非要这么做的理由，以后还是没戏。


    ——估计蔚染宁愿自掏腰包跟嘟嘟拍一部亲子戏、告诉嘟嘟那就是林爸爸给投的，也不会接受自己的提议和赞助，甚至不会再让嘟嘟见自己。


    他能诓骗得了嘟嘟，却忽悠不住蔚染。


    可自己……


    可他林洛宸……


    “我喜欢你。”林洛宸猛然说。


    天人交战结束后，林洛宸平静地说出这四个字，又在蔚染震惊得终于抬眸望向他时，彻底爆发：“我还喜欢你！蔚染，行了吧？我、还、喜、欢、你。”


    蔚染：“……”


    “你明白没有？我他妈就是犯贱，还想追你，现在你知道了吧？我是在追你！”


    蔚染：“…………”


    深陷在被子里的手攥紧，到血色全无。


    蔚染浑身都在发抖。


    以为自己的模样吓到他了，林洛宸赶紧深吸口气。双手插进裤袋里，他语气平复了许多，说：“不用你考虑接受我，但你也别拦着我追求你。仅此而已。”


    “我……”


    蔚染刚想再说些什么，林洛宸已经又说：“连嘟嘟的存在你都能直接承认。到这份上了，你可别再告诉我，你要当明星，不能谈恋爱。”


    蔚染：“……”


    蔚染也没有要说这个。


    他没想到当初跟林洛宸分手时自己随便想到的说辞，竟然就被林洛宸记了五年、信了五年。


    蔚染竭力忍着自己的颤抖，胸腔的跳动却难以抑制，砰砰砰地，一整颗心都要蹦出来。


    可是……


    “可我不会答应你。”


    蔚染苍白的嘴唇还是轻启，喉咙因为浓烈的情感也骤然收缩着，好像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蔚染还是忍着发酸发痛的眼眶，低下头说：“我……不可能答应你。”


    林洛宸：“……”


    “为什么？”林洛宸再度爆发了，但凡蔚染回绝得不是这么决绝，他或许都不会如此愤怒。


    那感觉就像是，蔚染从未考虑过要喜欢自己。


    可是。


    可那时候，在他们在一起的那两天里，在那之前的那些暧昧旖旎、疯狂心动的日常里，他是真的感觉蔚染很喜欢自己。……尽管蔚染后来都矢口否认了，说只是玩玩而已。


    可他，就偏偏还活在那黄粱一瞬的美梦里。


    林洛宸冷笑一声：“无所谓，你能逃就逃，能躲你就躲，反正我不会放弃，不行咱们就耗着。”


    耗一辈子。


    他自暴自弃。


    偏偏蔚染就是吃软不吃硬，也被激怒了的蔚染说：“何必呢？”


    “什么？”


    “你现在又是何必。”蔚染直接抬头，他也很委屈，可有些事不能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蔚染便只说自己能说的事，努力把锅甩过去企图让对方后退：“之前装不认识我，现在又回来找我，如果你还咽不下当年那口气，不如现在就说，你想怎么办，我配合。”


    “我……”林洛宸愣住了，很深地怔愣：“我？？？”


    “……我什么时候装不认识你？”


    蔚染懒得说。


    林洛宸的出身……他跟林洛宸，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是因为老师的关系，才让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可就像是离开象牙塔后发现世界其实全部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一样，后来现实和命运也都在告诉蔚染，他们不可能有结果。直到最后……


    连老师都不在了。


    蔚染这只断了线的风筝，不可能再有什么归宿了。


    蔚染眼皮下耷，身心俱疲让他没什么力气多说话，也没什么想说的。


    于是便很简短道：“两年以前，B市X平台年会，不是林总亲口说不认识我的么？”


    那会儿夜将行刚刚杀青不久，正好赶上一月份三大平台都要举行自家的年度总结大会。


    这个时候三大平台都会争夺顶流明星助力，哪个平台去的腕儿越多，哪个平台的热度就越高。


    以往每年都会为此拼个火热。


    但像蔚染这种连十八线都不算了的艺人，是没人邀请的。他还是因为陈导的推荐，才在X平台的年会上获得了一个席位。


    总结大会无非就是给股东和观众们汇报这一年的业绩，同时吸引更多的投资商和股民加入，蔚染那时名不见经传，去不去都无足轻重。


    但像这样的活动又总还是要参加一些，毕竟是结交人脉的机会，哪怕这机会渺茫到不足百分之一，可也不能不去。


    那年蔚染的座位在很角落，如果不特别注意的话，还很可能把他当成是受邀前来的观众。


    蔚染也很知进退，他在社交上没什么野心，如果有机会可以谈谈，没有就算了，他也在等待机会。


    于是进场以后，他就只跟几个自己相熟的导演制片人打了招呼。


    偏偏，却被他前经纪公司的一个“旧同事”给撞到了。


    撞到也就算了，偏偏这旧同事还跟他有仇。


    有仇也就算了，偏偏对方还跟蔚染下一部戏有望合作的导演，是那种关系！


    蔚染离开歌坛的这几年，顾翰飞也快沦为了十八线。


    前几年选秀节目盛行，顾翰飞尚还可以靠流量维持生计，可近两年小鲜肉的选秀综艺也不太吃香了，顾翰飞又根本没啥别的才能，处境还不如已经在B级剧里当过男二的蔚染。


    幸好顾翰飞会舔，被他舔上了个还算有点名气的导演，平时靠着对方的关系跑跑通告和综艺，倒不至于被公司雪藏。


    于是那会儿比起来，就还是单打独斗的蔚染要更落魄一点。


    顾翰飞看见这样的蔚染，立即就有点小人得志了。


    以前两个人在同一个公司，蔚染是上头重金挖掘的音乐天才，即使顾翰飞他们先以练习生的身份进入公司已久，可蔚染在公司的地位还是比他们高出一大截儿。


    蔚染不是流量明星，公司是打算将他培养成二十年前港台明星那样的全能明星。关键蔚染的确有那个实力。


    学历高、才华横溢，还很会拍戏。


    而且年轻时的蔚染，真的漂亮得不像话。


    全能明星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毕竟人们更喜欢快餐文化，连娱乐圈里的明星们也觉得花大把时间和金钱培养提升自己不合算，没有人会去那么做了。


    可蔚染就是个例外。


    他确有实力，还愿意踏实做事。


    他也的确不负众望。


    刚出道的时候只发了一首歌，就直接火爆全网。


    那一年蔚染的人气超过了许多捞快钱的老牌流量们。


    那时候，全公司的练习生没有嫉妒蔚染的，反而谁见了蔚染都会想去贴他。


    毕竟跟蔚染合作上个晚会，第二天的商业价值都会大涨。


    公司那会儿也是飘了，眼见蔚染一个人就让整个公司扭亏为盈，高层们做出的决定与最开始挖蔚染时的目标开始出现分歧，甚至大相庭径。


    说白了还是资本运营，没什么人情味儿。


    公司后来为了尽量将蔚染的商业价值发挥到极致，在带“新人”方面也没有放过蔚染。


    顾翰飞就很幸运地，被公司安排和蔚染炒CP。


    可蔚染那会儿傲气死了，直接回绝，连考虑都不考虑。


    公司还指望蔚染着赚钱，也不敢做得太过，便只得作罢。


    但顾翰飞却因为这个事记恨上了蔚染。


    因为蔚染后来，还是跟人拍了一部同人题材的电影，感觉也没什么可清高的。


    也因为如果那时候蔚染跟他炒CP的话……即便现在偶像练习生这条路没落了，他说不定也会是最后都没落的顶流。


    所以当知道蔚染与自己相熟的导演要合作时，顾翰飞是又鄙夷又着急，既鄙视蔚染，又担心自己这边的导演真看上蔚染。他想了想，就想起——


    “对了阿染，你以前怎么没说过，你朋友那么厉害啊？我看见他今天也来了，就坐在第一排呢。”


    “第一排？”顾翰飞这边的王导惊诧地看向顾翰飞。


    能在这种年会上坐第一排的，不是最大的资本大佬就是整个圈子的一哥一姐，身价或者商业价值上不了亿都别想了，蔚染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蔚染也很懵，他不知道自己认识的谁能坐到那第一排。


    “是真的。”顾翰飞笑了笑，故意说：“头几年染哥你还没走的时候，他还总来公司找你呢，就那个长得特别帅的……”


    蔚染一下子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那会儿晚会就快接近尾声，整个会场的灯光都很晦暗，只有最前排的大屏幕闪着雪亮的光。


    光芒将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蔚染想起来，自己早些年刚回国出道的时候，林洛宸是总来公司看他的……


    有一次林洛宸来了，顾翰飞恰好跟蔚染走在一起，便顺便打趣似的问蔚染：“染哥，这帅哥是谁呀？”


    蔚染那会儿没心机也不懂设防，就直接说那是自己一个玩得很好的弟弟。


    顾翰飞便跟林洛宸打过招呼。


    可林洛宸除了在蔚染面前以外，跟谁都冷。


    那次他好像是没有理他，顾翰飞讪讪，却没说什么，只是事后偶尔提起那位帅哥弟弟，顾翰飞还说：“可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弟弟啊染哥，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你呢。”


    ……


    眼下重点是，林洛宸也来了？？


    那会儿蔚染跟林洛宸，也已经两年半没见。


    不仅没见，还全然没有过任何联系……是断的很彻底。


    可那会儿的蔚染，心还是会略微发着烫的。


    于是想到那个人就跟自己在一个会场，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激动了一下。


    虽然蔚染也不知道自己在盼着什么。


    这时候，顾翰飞对王导说：“恰好阿染跟那位熟，不如就叫阿染帮你引荐一下？”


    王导虽还觉得不切实际，但还是忍不住将希望的目光投向蔚染。


    ……那可是第一排，如果真能搭上线……


    “不，我们并不认识。”蔚染却率先说。在王导开口之前。


    这样王导就不好意思开口了，但脸上已经出现了不愉的神色。顾翰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蔚染当初从神坛跌落，似乎是因为跟那个姓林的林总分了。


    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肯定是跟那个林总有关……事实上，今天他看见那坐在第一排的林总，也很惊讶，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至于为什么觉得蔚染跟这位林总，关系早已经不好了。


    是他曾无意间听见蔚染在讲电话，大概是在跟什么人在保证、会离开林xx。


    但蔚染很机警，顾翰飞也没听清两句，更没留什么证据，就没对别人提起过这事。


    而那之后的不久，蔚染就遭遇了网曝、还被公司雪藏，事业一落千丈……可是结合蔚染那弟弟的身份，他俩关系但凡是好一点儿，蔚染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顾翰飞由此猜测，蔚染应该是拿了林总家的钱、离开了林总，现在两个人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就是知道蔚染靠不上那个“弟弟”了，才故意跟王导提的。


    能在娱乐圈向上爬的都是老油条，如果没有过机会王导还不会介意，现在，王导却不愿放弃这离机会这么近的一次，顾翰飞便在旁边贴心地说：“哎呀阿染你就别谦虚了，等会儿你就帮王导拉个线儿呗。”


    王导直接接过话茬：“是啊小蔚，这样吧，只要你能让我跟你朋友见一面，哪怕几分钟的时间，我下部戏直接定你做男二！”


    顾翰飞：“唉，散会了？天啊阿染，你说这巧不巧，那不就是你那个弟弟吗？”


    蔚染：“……”


    其实还没有散会。只是那个人要提前离席了。


    蔚染发现，对方回到林家重新做少爷后，派头真是长了不小——林洛宸甫一站起来，周围的人都跟着刷啦啦站起了一片。


    平台老总、各位大股东们争着围上去送这位欲提前离场的林总。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林洛宸向出口方向走去。


    而巧的是，蔚染就坐在距离出口很近的地方。


    于是忽然变得混乱的会场上，蔚染的眼里，林洛宸大踏步地向他的方向走过来。


    那个时候蔚染愣住了，几年不见，林洛宸瘦了好多，好像更高了，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峻。


    他视线落在他脸上，移不开眼。


    但对方却从未向他的方向看过一眼。


    直到林洛宸迈着长步、彻底从他身边走过。


    ……


    蔚染并不知道自己在希冀什么，也称不上失落。他觉得可能是光线太暗了，林洛宸没有看见他。


    愣神间，他忽然被顾翰飞推了一把，砸向了重重包裹着林洛宸的人群。


    “唉，小心点啊！”


    被他撞到的副总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却来不及回头看是谁撞了他，仍着急追随那位林总高大的身影而去。


    之后，顾翰飞还嫌不够热闹似的，竟然喊了一句：“唉林总，蔚染在这儿呢！”


    虽然是喊，但整个会场很吵，设备声音又大，其实并没有引得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可林洛宸却回头了。


    蔚染的视线，便骤然与他在空中相撞。


    就那样对视了起来。


    林洛宸旁边的X平台老总发现异状，就忙询问林总怎么了，注意到林总视线的方向和眼神，老总很会地问了一句：“有林总认识的？”


    林洛宸的嘴巴轻微地张合。


    速度虽快，但蔚染也不至于看不出来，他说的是——


    “不认识。”


    紧接着，林洛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地直接离开了会场。


    真像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


    那之后，蔚染跟王导的合作自然是飞了。


    其实飞了也正常，本身就没有定下来是蔚染，但娱乐圈捧高踩低的大有人在，王导显然也不是什么人品周正的人——


    拒绝蔚染的试镜后，他还当面揶揄了蔚染一番，说什么既然不认识大人物，就踏踏实实的。


    蔚染早就不在乎这种阴阳怪气了，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那场晚会后，他心门倒是彻底闭合上了——他确定林洛宸已经放下了他，或是恨他恨到老死不相往来。


    总之是对面不相识。


    于是蔚染也就再也不曾给自己的情感留过余地。


    他将那些回忆和情感都偷偷安置在心门的最深处，再仔细地关好那扇门。


    于是谁也进不去。也谁都出不去。


    包括蔚染自己。


    ……


    不过有一说一，对于当年被王导飞掉的事，蔚染是真不曾有过遗憾抱怨，也没因此就牵连怪罪过没有认他林洛宸。


    如果说有不舒服，大概还是那种云泥之别的碾压，让蔚染觉得难堪失落。


    尤其是当着林洛宸的面儿。


    ——蔚染曾经可是个，很傲气的人。


    这些年不得不低三下四地各处去讨生活，尊严面子早就被踩过无数次了，这也算了。他也早就不在乎了。


    只唯独在这姓林的面前……


    不知为何，他倒还企图维持自己好的一面。


    可那些毕竟是假象，是维持不住的。


    就像自己昨晚的狼狈，还不是被这个人彻彻底底地撞见。


    他们终究是渐行渐远的。即使是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地对视着，那种距离也在不断拉开。


    蔚染忽然觉得更累了。


    他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也没有什么抱负和梦想。他就只想养好嘟嘟，托举嘟嘟直至嘟嘟长大成人……


    是啊，别的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蔚染反而会轻松许多。


    这次他也扬起复又变得苍白的唇，对林洛宸说：“既然已经放下了，就算了吧，何必自苦。”


    他只希望对方可以离他远一点，不要再来扰乱他的心了。


    可林洛宸在了解了是在什么时候、在哪场晚会上发生的这样的事情后，却陡然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算了，蔚染……不能算了。”


    林洛宸的声音里，激动中甚至夹杂着恐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只能一遍遍重复。


    蔚染：“……”


    蔚染闭了闭眼睛，实在不想与之纠缠了，可林洛宸却抖着嗓子匆匆解释说：


    “蔚染，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我失过忆。”


    蔚染：“……？”


    失忆并不是自己没有认出蔚染的理由，林洛宸解释的并不理直气壮：“……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不记得你了。”


    蔚染：“……”？？？——


    作者有话说：考虑了下，还是晚上9点更吧，方便早睡[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