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想到,今日黄家表哥竟也在场。


    这下戏更精彩了,连向黄家透风报信都省了。


    程清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必也看清了萧时韵的动机。


    接下来,她只需静待好戏上演。


    “星辞,萧家经此一事,府里怕是不安宁。你就不随我回萧府了,独自回安远侯府歇几日吧……长姐对不住你。”


    安星辞浑不在意:“没事!我看戏都看饱了!请小爷去,小爷还不去呢!怕你们府上姑娘扑坏了小爷的清白——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她们手里!”


    江知梨被他逗笑了。


    这孩子,思维天马行空,嘴又损得很。


    “少说两句,祸从口出。”


    安星辞嘿嘿一笑:“我知道!也就跟长姐贫两句,外人面前我嘴严着呢!长姐,我也不回侯府了,直接回书院。趁这几日休沐,我找柳夫子多补习功课——让他们回家玩儿,我偷偷卷死他们!下回月考,年级第一非我莫属!”


    江知梨莞尔:“好,长姐等你拿第一。”


    此时桥上人群已渐散去。


    安星辞原路返回书院。


    江知梨目送他背影远去,许久才收回目光。


    回想这小子方才的言行,不由唇角轻扬。


    真是个皮猴儿!


    ***


    天色沉得似一团泼开的浓墨,压得人喘不过气。通峰寨盘踞在前方那座如利剑劈开的孤绝山峰上,唯一的通道是悬挂于峭壁间的狭窄栈道,风一吹,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萧时旧一身玄甲立在阵前,甲胄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望着那猿猴难攀的险隘,眉头锁成了死结。


    麾下一千精兵,本是朝廷拨付的劲旅,此刻却在这山峦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渺小。


    “将军,强攻伤亡太大,是否……”副将的声音带着迟疑。


    前几个匪寨剿得轻轻松松,偏这通峰寨是块硬骨头。


    萧时旧不服输。


    “绝不撤退!绝不能让他们猖獗!必须拔除!为民除害!”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瑶瑶是神女,瑶瑶给他预言过,说此行只有惊无险。


    不会有事的。


    定能攻下这座硬骨头寨子。


    前面那些小寨子只是开胃菜。


    只有通峰寨攻下来,此行才算成功,朝廷才能领赏。


    他相信他的瑶瑶!


    ……


    进攻的号角,最终还是凄厉地划破了山间的寂静。


    朝廷的士兵们如黑色的潮水,涌向那条致命的栈道。起初,进展比预想的顺利,匪徒的抵抗零星而散乱。队伍沿着蜿蜒栈道深入,两侧山石愈发陡峭,光线也暗淡下来。


    萧时旧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太安静了。


    就在先头部队完全进入一处形如口袋的狭窄谷地时,山顶骤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


    刹那间,滚木礌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巨大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反复撞击,震耳欲聋。栈道上的士兵们猝不及防,被砸得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队伍瞬间被截断,首尾不能相顾,乱作一团。


    “有埋伏!撤退!快撤退!”萧时旧目眦欲裂,嘶声高喊。


    但已经晚了。更多的匪徒从山石后、洞穴中蜂拥而出,他们熟悉地形,如同鬼魅般在崎岖的山路上跳跃,刀光闪烁,专挑甲胄防护薄弱处下手。朝廷兵马阵型大乱,在这狭窄之地,人数优势反而成了累赘,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萧时旧挥剑砍翻一名冲来的匪徒,热血溅了他一脸。他试图稳住阵脚,组织反击,但败局已如溃堤,无可挽回。


    混战中,一名身形魁梧、面目狰狞的匪首盯上了他,手中那柄厚背鬼头刀带着恶风,直劈下来。萧时旧举剑格挡,“铛”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那匪首力大无穷,刀法悍猛,接连几刀,逼得萧时旧连连后退。


    脚下是湿滑的血污和扭曲的尸体,萧时旧一个踉跄,身形微滞。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那柄鬼头刀再次呼啸而至,这一次,目标明确——他的左腿!


    冰冷的触感先于疼痛传来,随即是骨头碎裂的脆响。萧时旧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只觉得左腿一轻,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重重栽倒在地。


    剧痛如同迟来的海啸,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保护将军!”忠心耿耿的亲兵们红了眼,用身体组成人墙,拼死将他从尸山血海中抢了出来,且战且退。


    残兵败将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狼狈不堪地逃出了那条吞噬生命的栈道。来时的一千精锐,此刻跟在身后的,已不足五百,人人带伤,甲胄破损,旗帜歪斜,脸上写满了惊惧与绝望。


    萧时旧躺在简易的担架上,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随军的医官手忙脚乱地用布条和药物处理那恐怖的伤口,但鲜血仍不断渗出。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因痛苦而收缩的瞳孔,暴露着他正承受的非人折磨。


    风吹过山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也带来了通峰寨上匪徒们嚣张的狂笑与欢呼。


    “走,快走!!”


    通峰寨这块骨头太硬了,啃不下去,再逗留下去,他和将士们的命都要丧在此处。


    来时气势汹汹。


    此时落荒而逃,如同丧家之犬。


    萧时旧怎么都想不通,败了!


    竟然败了!


    他还受了重伤,他的腿现在疼得已经失去了知觉。


    瑶瑶的预言,不准吗?


    这怎么可能呢?


    是哪里出了差错吗?


    ……


    在山腰处,几个黑影人正眺望着这一幕。


    “根本不用我们出手,萧时旧连通峰寨的边都没摸到,就这点能耐……”


    “他自大自负,如今通峰寨老寨主宝刀未老,仅凭一千精兵就想破寨,妄想!若是等几年老寨主不在了,他兴许还有这个可能!”


    ……


    萧府。


    此时正闹得鸡飞狗跳。


    江知梨这边把药方写好,让手下人拿出去,吩咐她去黑市里私下高价买卖这上面的几味稀有药材,希望能尽快收到,不计代价。


    等事情办妥,她才施施然去了萧夫人住的如兰院。


    那边已是哭喊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