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乔兮回答。


    他俩沿着丛林里的小路继续往南走，经过一片田地时，乔兮望着白雪覆盖下的土地，脚步停了下来。


    摩拉克斯见她不走，问道：“怎么了？”


    “摩拉克斯，”乔兮小心蹲下。


    “嗯？”


    乔兮扎着的麻花辫略微有些乱，摩拉克斯有些好奇这种形似鱼骨头的发辫是如何编的？


    乔兮从斗篷里伸出手，轻轻地拢了下田边的雪，雪被往旁边扒开，露出稍微干燥的土地，泥土松软，接触空气的片刻逐渐变得湿润，土壤上生长着青绿的麦苗。


    她抬头望着摩拉克斯，说：“你之前说，明年会是个丰收的季节。”


    摩拉克斯点头：“瑞雪兆丰年。”


    乔兮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下小麦翠绿的芽尖，一共有四片，之前生物课本上学到过顶端优势，但一定不是用于现在这个时候。


    她把雪重新合拢，手指上的雪开始融化成水，融化带走的热量让她的指尖发红，她询问摩拉克斯：“大约在夏季，就能收获了？”


    “嗯，越冬的小麦暮春时开花、灌浆，等到夏季中旬便开始了夏忙。”


    乔兮知道摩拉克斯所言，不知哪一年的地理课本里说到，六月上旬，夏忙意指收割小麦，然后脱粒、晾晒等。


    初来的时候，天衡山以南的小麦已经收割完成，那个时候，金色的田垄上滚着大大小小由秸秆堆成的垛子。


    这些柴火垛子积蓄着的热量会在某一天的清晨，从炉灶里迸发，薄雾升起，红日染云海，乔兮坐在窗前背着课文或者练字时，就能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炊烟气息。


    那个时候，摩拉克斯还在外面打仗，她有时候会跟着师傅们下山帮忙，农民奶奶会给她一些栗子和糖果，作为答谢。


    现在，这片曾经收获过的田野进入了下一轮，承载着来年的希望。


    而离开了五个月的摩拉克斯又重新站在她的身旁，他知道农作物的生长规律，也知道和百姓的契约，还知道哪里的雪会覆盖着蘑菇。


    乔兮站起来，她忽然对摩拉克斯说：“谢谢你。”


    摩拉克斯看她，轻轻微笑，似乎不用言明一切，便已经知道她话里所藏的意思。


    乔兮背着筐，筐里满是不知道是甜还是酸的草莓。


    摩拉克斯带着她走到一片松树林。


    针叶长青的松林里有早先落叶在积雪里掩埋许久被重新翻开的气息，乔兮拿着竹竿，东戳戳西翻翻，样子小心翼翼的。


    摩拉克斯饶有兴趣地看着乔兮找蘑菇的身影。他知道哪里有松茸也知道哪里没有，可现在没有打算直接告诉乔兮。


    他看了一会，直到乔兮一无所获的时候，才指着一旁松树的下的位置对她说。


    “试一下这里。”


    他手指的位置过于明确，乔兮便也不拿杆子戳了，她把竹竿放在一边，蹲下，用手扒拉。


    随着雪的离开，一只松茸便探出肥嘟嘟的脑袋，乔兮很惊喜，她抬头看了眼摩拉克斯，又低头去挖，兴奋过了头，背在身后的竹筐倾斜角度没有控制好，草莓挨个滚出来，一下下砸在乔兮的脑袋上，掉在雪地里。


    乔兮捂着后脑勺，疑惑地往后边看，筐里的草莓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又掉出来一些，再次砸她的脑袋上。


    乔兮盯着地上突然出现的草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受领口一绷，紧接着就是身体被往上拉扯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站起来，摩拉克斯抓着她斗篷上的帽子，把她转过来。


    四目相对，乔兮眨眨眼，她恍然大悟：“原来是我的草莓。”


    摩拉克斯看她，眼神里有几分无奈，他说：“是。”


    乔兮不好意思笑了下，是她摘草莓时太贪心了，不过即使她摘了一筐，那片草莓地里还是有许多。


    乔兮抬起手，给摩拉克斯展示她摘的松茸。


    这抬手的动作太突然，差点一拳打在摩拉克斯的脸上。


    摩拉克斯不禁后退几分，他何时这样没有防备过，竟差点被一个仙力全无的小姑娘偷袭。


    乔兮：“看！”


    摩拉克斯蹙眉：“很好。”


    乔兮露齿微笑，直勾勾地看着摩拉克斯也不说话，搞得摩拉克斯难得有些不自在。


    他往前走一步，低头问乔兮：“还有什么事？”


    乔兮大眼睛里闪着疑惑：“我筐满了。”


    她指了指摩拉克斯身后的筐，


    “轮到你背了。”


    摩拉克斯忽然产生了逗她的想法，故意说：“我不背。”


    乔兮：“诶?”


    摩拉克斯把筐拿下来，塞进乔兮的怀里。


    乔兮很快明白了，她笑眯眯地抱着筐。


    她心态好得出奇，性格也好得出奇。她坦然接受，自然地把蘑菇塞筐里，准备身后背一个，胸前抱一个。


    刚要走时，身后传来一股微妙的拉扯感，转身，是摩拉克斯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她装草莓的筐，紧接着，肩膀一松，摩拉克斯把装满草莓的筐拿了过去。


    草莓比蘑菇沉多了，满满的筐离开时，乔兮顿时轻松。


    摩拉克斯自然地把筐背在身后，他看着乔兮，微微抬眉。


    乔兮只是笑：“你人真好。”


    摩拉克斯压着唇角，点点头。


    头顶的松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乔兮抬头，是一只毛茸茸的松鼠，正大摇大摆地挂在树枝上看着他俩。


    乔兮疑惑：“摩拉克斯，它们不怕你诶。”


    摩拉克斯顺着乔兮的目光，朝着松鼠看去，他又低头看乔兮：“为什么这样说？”


    乔兮收回视线，跟摩拉克斯解释：“因为之前我来这边，不管是小松鼠还是小团雀都躲着我，现在你在这，它们就不怕你，甚至也不怕我了。”


    摩拉克斯看着乔兮，她这句“甚至也不怕我了”着实没令他搞懂先后顺序。


    他拿起一个草莓，朝着树上的松鼠抬手，小松鼠见状，沿着树枝一溜烟跑下来，“吱吱”几声从摩拉克斯手里抱过草莓，再次一溜烟跑树上去。


    乔兮就看着摩拉克斯和松鼠的这个互动，不知怎么地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她不禁小小地“哇”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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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拉克斯疑惑看她：“哇？”


    乔兮笑眯眯地摇头。


    摩拉克斯无奈：“走吧。”


    说着，他便先走一步。


    乔兮小跑跟上，快追上摩拉克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下，刚才那只松鼠带着好几只松鼠，从树上跳下来，围着她刚刚掉的草莓，挨个捡起来，塞进嘴里，把脸塞得圆鼓鼓的。


    乔兮会心一笑。


    “摩拉克斯你真厉害！”


    “你知道就好。”


    *


    在摩拉克斯的带领下，乔兮挖松茸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不一会她的竹筐就被蘑菇填满，乔兮擦了下额头：“战果颇丰！”


    她手上的泥蹭到脸上。


    摩拉克斯看着她脸脏了的那一块，提醒：“脸脏了。”


    乔兮闻言就用手擦了擦脸，结果蹭了更多的泥，她真诚地问摩拉克斯：“现在呢？”


    “......”


    “算了，回去洗洗。”


    乔兮听话点头。


    彼时天空已然放晴，阳光落入云海的黄昏，将碎金般的晚霞铺洒在积雪上，闪闪发光。


    乔兮跟着摩拉克斯沿山路往上，她气喘吁吁的，雪后的风又冷，她不禁咳嗽了几声，感觉自己是真的胖了。


    摩拉克斯回头看她：“还好吗？”


    乔兮不想给摩拉克斯留下.体能太差的印象，毕竟她可是修仙的人，大手一挥：“非常好，我不能再好了，这点山路不算什么。”


    摩拉克斯看破不说破，他悠悠然点点头，但逐渐放慢了脚步，直到乔兮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很少配合别人的速度，可如今，看着这孩子，不禁又放慢了些步伐。


    路过千岩军营地的时候，乔兮忽然停住，她对摩拉克斯说：“我去喊锦蓝。”


    摩拉克斯点头，他说：“我在这等你。”


    乔兮笑了下，就背着筐朝千岩军的营地跑去。


    千岩军第九十九小分队的营地，休沐的锦蓝蹲在一个小锅前，忧心忡忡地熬着草莓酱，时不时地往里加一点牛奶和糖。


    他叹了口气，今天跟帝君对视那一眼弄得他有些内耗，偏偏下山的时候又撞上了一群仙人。


    虽然平时也有见到过仙人们，但，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作为一个后勤兵，他几乎没有经历战争，守护好这边的村落是他最大的责任，但今天他居然当着帝君的面胡思乱想。


    “锦蓝！”乔兮的出现把他吓得差点给锅掀了。


    “乔兮？”


    “好香啊，你在熬什么？”乔兮背着蘑菇跑过去，看着锅里的牛奶草莓酱，不禁咽了下口水。


    锦蓝就趁热给她盛了一小碗，又递过去一个甜麦饼，说：“吃吧。”


    乔兮笑嘻嘻接过，她撕下一小块饼，蘸着果酱，边吃边问：“你怎么提前走了？”


    提到这个锦蓝就叹气：“因为我看到帝君跟你在一起，我还跟帝君对视了，有些担心。”


    乔兮歪着脑袋想摩拉克斯，安慰锦蓝：“这有啥，我跟他对视过那么多次，啥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