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搏比试，限七至九岁孩童，胜者可当日在摊子免银钱吃到饱。”一食客读完木板上写的告示，问道：“小哥，当真不要钱吃一天？”


    石松青熟练地刷完酱料，应道：“当真！我在这卖了这么久的签菜，您还不信我？”


    “石小哥当然信得过，只是没想到会有这般好事。”


    “还不是我那弟弟，找不到人陪他玩比手劲，我就只好给他想个法子咯。”石松青朝归舟那边扬了扬下巴，似乎当真是个为了弟弟操碎心的好大哥。


    姚卓在一旁看石松青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才惊觉当年的师弟原来已经长大了。


    签菜摊子如今由他们三个人分工，串菜、炸菜、刷酱汁装好，一连串下来速度比以往更快些。


    另一个熟客见姚卓是生面孔，也问道：“小哥，这是找了个帮手？”


    “哪里？我哥看我太累，从老家过来给我帮忙的。”石松青随口否认道。


    在外头做生意，别人问的每一句话都得细究几分。


    今天承认雇帮手，不用等到隔日，旁人下午便能猜出这个摊子大概挣了多少，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只怕有些人眼红来闹事。


    毕竟签菜做出来不难，挣的钱却比某些铺子多。


    要不是他机灵，摊子都得砸两三次了。


    “嘿，你们兄弟关系挺好。”


    “那是。”


    他们的签菜味道好，每天都有食客过来，难得有不花钱就能吃东西的机会，大家自然会想着来尝试一番。


    “小哥，只要是七八岁的小孩都可以过来？”


    石松青指着归舟道：“对！我弟这个年纪的，大家尽管把人喊过来，赢了签菜管够！”


    得了保证，家里有小孩年纪合适的便溜达着回家找人去了。


    归舟近来都在慕萧的院子里练手劲，按一天十文的工钱来算。虽比不上在摊子帮忙的四五十文钱，但加上之前挣的那些，足够他们一大家子吃饱饭。


    他自己找弟弟们试过，力气确实变大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赢得了其他人，万一他输了，别人吃的签菜钱说不定都能抵他一天的工钱。


    没过多久，附近的老食客便带了几个小孩过来。


    大家伙也不盯着锅里的吃食了，边排队边伸长脖子往前面看。


    摊子旁边特地支了张小桌，给比试的小孩腾出地方，也让旁人看清楚，以防被人说故意做手脚赖账。


    归舟甩了甩手腕放松，比试由随意指派的食客做庄，当他喊出“比试开始”后，归舟便铆足劲往下一压，顺利将人掰倒。


    对面的小孩略壮，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喊道：“我不信！再来！”


    “哎！一局定胜负！小崽子别耍赖啊！”庄家道。


    “就是就是，小子回家再练练。”


    有了刚才的赢局，归舟显然自信不少，他给自己捏捏手臂和手腕，继续迎接下一个对手。


    ……


    一连几天，石松青他们都借着比试到处跑，虽然偶尔有输局，但吸引过来的食客愿意花钱，因此比往常还挣得多。


    赢了归舟的那些孩子慕萧都看过，并不是他想找的向平。


    这日，石松青在陆宁的打听下又换了处地方，他照旧同人解释一番，便开火起锅炸签菜。


    姚卓跟着他学了个七八成，以目前来看，用不了多久就应当能出师了。


    师弟介绍的地方果然牢靠些，姚卓近日和石松青一起算账，每天都能拿到工钱让他踏实不少，一时不由得庆幸自己的选择。


    他在做好决定后当天请辞，等拖欠的工钱一到手就搬到陆宁这边的小院。


    如今除了院子的租金和日常开销，还能攒下一点银钱，相信他很快能把阿奶接过来。


    ……


    不远处的果子街，一个小乞儿正在捡店家不要的烂果子吃，他三两下吃完，正准备去别的地方时，突然听到过路的人在说什么“不要钱”“吃到饱”。


    小乞儿当即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半天才明白是要比力气。


    他力气可大了！也可以去试试吗？


    慕萧顺路过来时正好看到一个小乞丐在旁边探头探脑，他没多留意，毕竟最近闻声而来的小乞丐太多，却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陆宁特地找到几处流浪儿多的地方，可惜忙活大半天，没一个力气能比过归舟的，还白白浪费时辰。


    但慕萧没松口，他们只能继续进行比试。


    比试的队伍里有好几个穿着破布衣裳的小乞丐，小乞儿跟着排在后头，默默观察大家的举动。


    随着他前面的人越少，小乞儿也明白了大家在做什么。


    等轮到自己后，小乞儿才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的可以吃到饱吗？”


    “可以，放心吧。”上次做庄的食客家正好在附近，干脆又跑过来了。他对摊子和比试都清楚，不用石松青开口就率先回答了。


    “好。”小乞儿认真点点头，随即擦擦手心握住归舟的。


    见双方都已经准备好了，庄家喊道：“比试开始！”


    小乞儿知道自己力气大，因此刚开始不敢用全力，但他发现这个哥哥好像能受得住之后才开始慢慢用力。


    归舟先前比过许多次，第一次碰到应对得这么轻松的对手，他不禁朝旁边的慕萧看去。


    慕萧哥说过，那个人的力气比自己大很多，说不定就是他。


    慕萧看懂了归舟的意思，慢慢转到小乞儿对面观察他脏兮兮的小脸。


    “咕——”


    小乞儿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不再继续试探，直接将归舟的手压下。


    “胜了！”庄家激动地宣布结果，排队的食客也不由得鼓掌祝贺。


    小乞儿没有管其他人，只问道：“我赢了，可以让我吃东西了吗？”


    “可以可以。”庄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去石松青那边。


    石松青接到慕萧的视线，当即炸好几串签菜给对方。“慢点吃，仔细烫。”


    小乞儿胡乱吹了吹便将东西塞进嘴里，他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吃食，好好吃！


    见人吃完，石松青又递了几串过去。


    姚卓在一旁提醒道：“别给他吃太多，肠胃受不住。”


    小乞儿以为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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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吃了，焦急道：“你们说能让我吃饱的。”


    “能能能，但是这些太油腻了，你吃完会肚子疼。”


    “不会的，让我吃吧。”小乞儿好不容易有能吃饱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要疼就疼死吧，像老乞丐说的那样，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慕萧从旁边递了个馒头给他，说道：“来。”


    小乞儿试探着接过，三两下就吃进了肚。


    说好了让人吃到饱，这么多人看着也不能食言，姚卓和石松青依着慕萧纵容的态度，慢慢给小乞儿炸签菜。


    ……


    一直到快收摊，小乞儿都没怎么停过，把石松青看得一愣。


    这下回家得好好算账了，也不知道今天亏本了没有。


    “你们要走了吗？”小乞儿问道。


    “对啊，该回家歇息了。”石松青收拾好锅和其他东西，站在一旁捶腰应道。


    “你们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明天换地方。”反正人已经找到了，不用再到处跑。


    小乞儿沮丧地“哦”了一声。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吃到这么饱了，可惜只能吃一次。他明天要做饱死鬼了吗？


    慕萧赶在收摊前过来，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小乞儿不知道给自己吃馒头的哥哥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仔细回想着父母曾经喊过的名字。“我叫向平，平安的平。”


    向平同样也不知道平安的平怎么写，不过父母这样说过，他也跟着说好了。


    “你还想吃饱吗？”


    “想！”这个问题根本不用犹豫，向平连连点头道。


    慕萧伸出手来，继续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以后就能吃饱吗？”


    “对。”


    向平看着自己混了泥污的小手，在不算干净的衣摆处擦了擦，他盯着慕萧的脸，慢慢将手放进了比他宽大的掌心。“那我跟你走。”


    月光皎洁，街边的灯火也将前路照亮，石松青驾着驴车，晃晃悠悠朝几人住的小院而去。


    ……


    家里没那么多柴火和水，慕萧干脆将向平带到客栈，雇店里的伙计给他清洗干净。


    那伙计一边捏着鼻子一边给小孩沐浴，他忍不住问道：“我说老弟啊，你上哪捡回来个小乞丐？这不找事吗？”


    “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今天刚找回来。”慕萧淡淡的说道。


    伙计话头一转：“哎呦，兄弟团聚啊？恭喜恭喜！你瞧我这嘴。”


    “没事。”


    等洗完，慕萧便带着他往小院走。


    河边的瓦市里还唱着戏，在略显昏暗的巷子里，只听向平问道：“我以后可以叫你哥哥吗？”


    向平知道自己没有长这样的哥哥，但刚刚听他那样说，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声。


    慕萧脚步一顿，回道：“可以。”


    “哦。”向平认真点头，过了一会牵着慕萧的手喊道：“哥哥。”


    “……嗯。”


    在跳动的烛光映照下，一高一矮两道背影被拉长到前方，似乎勾勒出了以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