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萧安排好归舟要做的事，他则换上之前的破旧衣裳准备回慕家一趟。


    这半个多月以来，因没有在吃食上亏待自己，慕萧的身量比之有所长高，手臂伸直后，衣袖显然短了一截。


    他扯乱发丝，尽量装出一副狼狈的模样。


    慕志财踢开被子，摸着肚皮摇摇晃晃起身，想找点东西填肚子。


    他推门走进院子里，一转头就看见慕萧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少年的脸上还带着稚气，朝他吼道：“你把姐姐卖哪儿去了！”


    慕志财咧嘴一笑，说道：“卖都卖完了，你管我卖哪去了？那赔钱货还算值点银子，老子养她这么多年至少没亏本。”


    慕萧像是被激怒一般，扯着慕志财的衣领就拿拳头朝他脸上挥去。


    “你个小兔崽子！还长本事了，敢打老子！”


    父子俩顿时扭打了起来。


    慕志财仗着自己体格还算健壮，最后一脚把慕箫踢开，他啐了一口，叫嚣道：“你们俩都是老子养的！别说暮雨那小丫头片子，你这小兔崽子要是再不听话，老子把你也卖了！”


    说完也不管躺在地上的儿子，踏出院门填自己的五脏庙去了。


    他还说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原来在找慕雨的下落。反正户籍文书都在自己手上，量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慕志财前些日子赢了几把，因此没有把慕箫放在心上，哼着小曲向远处走去。


    隔壁院子重新安静了下来，慕萧收好生气的神色，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


    宋溪云踩着梯子上来，正好看到他变脸的一幕。


    好家伙，川剧表演少邀请了这一位。


    “你又挨打了？”


    “没有，我打他。”慕萧撑起身子淡淡地说道。


    连日的操练初见成效，慕志财每次动手后自己都能避开，就连最后那一脚也提前弯腰卸了力道，看似是他吃了亏，可慕志财受的那几下绝对更疼。


    宋溪云对此保持怀疑态度，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好面子，她懂。


    慕萧见她从墙上钻出来，回问道：“你又被关了？”


    “啧，我这叫避风头，什么被关？”


    这小帅哥怎么回事？上次还客客气气的，这次就变得不可爱了。


    慕萧似乎轻笑了一声，隔了一段距离，宋溪云看不真切。


    他起身走到墙根脚下，仰头说道：“上次的事还没报答你，以后有什么我能做到的尽管提。”


    若非小丫头及时出来帮忙，自己约莫不会过得这般轻松，依她的品性，长久允诺也未尝不可。


    宋溪云很少被人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这要在以前，也就是吃一顿饭能了的事，对方说得这么认真，倒给她整不会了。


    “顺手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宋溪云赶紧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姐姐还没找到啊？”


    话一问出口，她就想扇自己两巴掌，问什么不好？好的不问偏问坏的！


    慕萧似乎看出了她的懊恼，带着笑意坦言道：“找到了，我骗他的。”


    “那她……”


    古代卖儿卖女好像都是卖到青楼那种地方，慕箫的姐姐长得不错，看着也才十四五六的样子，不会真的……


    慕萧看她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她没事。”


    “那就好，只要躲开你爹，等以后长大你们俩就自由了。”宋溪云不会安慰人，绞尽脑汁干巴巴地说道。


    “嗯。”


    等慕志财死了，他和阿姐确实能自由。一两年的光景，也不算难捱。


    “对了，你说的避风头是指什么？”


    宋溪云托着下巴无奈道：“打了个狗东西，我娘怕他报复我，让我在家待着。”


    不过这次不止她一个人，听说楚蓉和田佑也被关了，好朋友就该这样有难同当！


    应该是在巷子里打的那几个人，慕萧思索着。自己目前不方便出面，待找到那人，再去教训也不迟。


    他看了眼天色，对宋溪云说道：“那你在家安心避风头，可要给你带吃食？”


    “不用，我有东西吃，你自己多吃点。”宋溪云现在还记得对方当初那副快要饿死的样子，怎么可能还吃他的东西？


    “好。”慕萧无奈道，“我先走了，日后再会。”


    “再见再见。”


    两人告别后，宋溪云顺着竹梯慢慢下来，她回想起和慕萧相处的画面，总觉得有些奇怪。


    像慕家这样的情况，小孩早熟一点也算正常，但慕萧似乎早熟过头了。还有两个人刚见面时他看自己的那一眼，确实吓人得不像是自己的错觉。


    算了，管他呢，至少目前为止慕萧传达出来的都是善意，其余的也和自己没关系，想那么多干什么？


    ——


    王丁带着自家婆娘和儿子来到宋家门口，见门上没带锁，便敲门喊道：“宋老弟可在家？”


    宋兴安和杜春兰刚送完酒回来，他擦了擦汗，应道：“在家，王大哥进来就是。”


    王丁打开门，见杜春兰也在，连忙把手上提着的肉递给她，“我这提了几斤肉，弟妹手艺好，正好给家里添道菜。”


    杜春兰冷着脸，显然不想接。


    王丁见她这样也不恼，说道：“你看看，都怪我这婆娘胡乱闹事，坏了两家的情分。我已经打骂过了，弟妹放心，她绝对不敢再犯！”


    对方的态度还算诚恳，宋兴安悄悄扯了扯杜春兰的衣袖，示意她别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杜春兰掀起眼皮瞧了王丁身后那两个人一眼，妇人半边脸上有个巴掌印，王有富那小子也没敢再嚣张，看样子确实安分了不少。


    她接过肉掂了掂，说道：“看在王大哥的面子上，我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不过我家云云受了惊吓，见不得外人，就不请王大哥吃饭了。”


    “家里做了饭，不用劳烦弟妹。让小云好好歇息，我找宋老弟再打几斤酒。”


    王丁打完酒便带着人回去了。


    宋兴安找到宋溪云，把手里的银子递给她，说道：“那小孩不是抢了承望几两银子吗？这是王家赔偿的，云云能不能帮爹还给承望？”


    王有富断断续续抢了闵承望三两银子，而宋溪云从大小能看出这块银子大概有五两，多的钱应该是对方赔的。


    闵承望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收就收了吧。


    “好。”


    “多谢云云。”宋兴安笑着揉了揉宋溪云的脑袋，随后转身去灶房帮忙。


    宋溪云下意识覆在宋兴安摸过的地方，心里淌过一种奇异的感觉。


    当爸爸的原来会这样吗？


    ……


    王家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王家娘子忍不住埋怨道：“五斤肉说送就送，你可真大方。送肉不够还送银子，你是缺他那几斤酒吗？喝喝喝，喝不死你！”


    “你个妇道人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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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王丁压着声音吼道。


    “你以为宋家卖的是酒？屁！他们家卖的是人情世故！只有正店才能酿酒去卖，他家凭什么？还不是上边有人！”


    “早说了在府城收收你那泼脾气，下次要是再惹事，老子打死你！”


    王家娘子不禁被吓住，她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王有富听不懂爹娘在说什么，他悄悄摸着自己的屁股蛋，心里恨得牙痒痒。


    ——


    慕萧在街上随意走着，用余光观察角落里的小乞丐。


    和陆宁不同，今年约莫七岁的向平因食量太大被父母抛弃，之后便一直在府城各处流浪。


    他那身蛮力倒是稀奇，当初慕萧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策反过来。


    如今抢占了先机，自然得将人找到，提前为他所用。


    不过慕萧今天依旧一无所获，只能寄希望于日后的计策。


    ……


    “大哥，这就是我师兄，姚卓。”石松青带着一名高挑的青年来到慕萧家，朝他介绍道。


    姚卓看了石松青一眼，显然没想到他口中的“大哥”会是一个约莫九、十岁的小孩。


    慕萧这么多年也称得上阅人无数，在识人方面鲜少出错，他观姚卓面相，见对方眼神清明正直，心里便大致有了判断。


    “初次见面，慕萧。”他引人入座，顺手泡了杯清茶。


    姚卓双手接下，又报了声自己的姓名。


    石松青在陆宁身边坐下，他突然小声说道：“我们俩当初就没有这待遇，还是后来人享福。”


    陆宁直言道：“你挣的银钱多。”


    “嘿，那倒是。”想到自己日后能挣的银子更多，石松青便也不去计较这些了。


    慕萧朝姚卓说道：“原先我和石松青五五分成，一人出银子一人干活。你若是打算合作，那便改为我们俩各分四成，你拿两成。”


    “当然，这个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以后未必不能拿更多。”


    慕萧不过是个甩手掌柜，签菜摊子会如何，最终还是得看“老板”石松青想如何。


    “工钱几时结？”姚卓并不看重以后的分成，他只希望能尽快拿到属于自己的工钱。


    慕萧转头看向石松青，示意他来说。


    “一日一结。师兄你知道我算术不好，当天挣多少分多少，省事。”按月结还得天天记双方的账，他哪里算得了这么多？


    “当真？”姚卓狐疑着问慕萧道。


    “当真。”慕萧点头，“你师弟管账，我收钱。”


    几人都在场，对方没必要欺骗自己，姚卓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饭馆的掌柜总说生意不好，拖欠工钱不说，原本五两的月钱还慢慢变成了四两，再这样下去，几时才能攒下银钱把阿奶接过来？


    不如在这试一试，挣多挣少自己也清楚。


    几人商量好后，石松青又将人带去了隔壁。


    陆宁租的院子小是小点，但该有的都有，屋子也不少。除去陆家兄妹住的主屋和一侧厢房，还剩了好几间房，足够姚卓暂住。


    “租金先不用给，等你确定合作之后再来算。”陆宁向姚卓介绍完整座小院，同他说道。


    大家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能帮一把便帮。若是能相处融洽，陆宁还想让姚阿奶搬过来一起。


    毕竟院子里都是男子，安安一个女孩得有长辈带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