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为粮受伤

作品:《问民

    朱恩铸想都没想,“不行。洛桑乡的粮食问题,全县的粮食问题,都是问题,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好多细节还要进一步细化和落实。你要向钱记者学习,深入,深入,再深入。你告诉我,现在忙着回去整那样?”


    张敬民环顾左右,“雅尼去村子回来,见不到我,会着急。”


    朱恩铸递了一支香烟给何忠喜,“雅尼,一天到晚都是雅尼。雅尼见不到你会着急,你咋没想过,我见不到你,也会着急呢。乡上的事现在有阿布顶着,你还有啥不放心的?我看你不放心的就是那女子。”


    “我,”张敬民想辩白。


    朱恩铸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什么我?你现在已经是主持羊拉乡全面工作的副乡长,你要觉得闲的话,我让组织部直接下调令,你还是到我身边做秘书算了。咱们先把粮食搞出来,女人的事,爱情的事,先放一放,不会死人。粮食问题有多严峻,你没见吗?”


    张敬民即刻求饶,“好好,好,领导,我听你的。我没说一定要回去,不是在请示你嘛。”


    朱恩铸这时的脸,就是一块冰冷的铁,“羊拉乡粮食丰收,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要走的路还很长,你现在不但要想羊拉乡的事,也要帮我想全县粮食。刚才的想法就不该提出来。”


    张敬民把眼光转向窗外,心想,理由全在你那边,好像我欠了你八辈子似的。


    朱恩铸读透了张敬民的心,“是不是不服?”


    张敬民躬下了腰,“服服服,我服,我敢不服么?”


    朱恩铸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态度,就是不服。我就喜欢你不服,嘴上不服,干事从来不马虎。那些嘴上服的,样事不干。”朱恩铸把一只手搭在张敬民的肩上,“不管服不服,来喝杯酒,我是心疼你,来来去去地折腾,辛苦。处理完羊拉乡的事,差不多就到开三干会的时间。你在会上要有一个发言。”


    “书记,你没说过有发言啊。”


    “现在不是说了吗?你要做的事情头绪有点多,我是为你着想,时间还要抓紧。再说,你看,钱记者的脚崴着了,你走了,谁照顾钱记者?”


    钱小雁听见朱恩铸的话,顺着杆子爬,“张乡长,既然书记都这样说,我也不好推辞,到县城就靠你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也不想这样,就先说谢谢了。”


    朱恩铸和钱小雁唱着双簧,像是事先商量过,张敬民感觉即温暖又无奈,无奈是嘴笨说不过人,温暖是被人需要,说明自己重要。


    现实的每一秒钟都是价值衡量,张文银起来给朱恩铸敬酒,“我要被书记重视,梦里都会笑醒。”这场面对苏振兴的触动也很大。人一旦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就是棋盘上的闲子,没人想起。即便是一个兵,你得过河,过河有了杀气,才会被想起。


    像曾志辉和赵祖平,本来是重要的棋子,可硬是把自己玩成了废棋。


    郑荞花的歌声,开口就停不下来,钱小雁跟着唱,又哭又笑,悲喜交集,还说,“我奇怪‘海菜腔’这曲子,听一次,落一次泪,像有一把尖刀刺进我的心。”


    张敬民看着钱小雁,“奇怪呢?何叔的曾祖父,就因为海菜腔留在了洛桑乡,钱记者要做好准备,万一被这歌声留下来呢?”


    钱小雁接过话,“好嘛,你就唱一曲嘛,为了你,我可以留下来。”


    张敬民本来是逗一下钱小雁,不料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


    张敬民只得说,“我发现了,有两个人不能惹。第一是书记不能惹,第二是钱记者不能惹。”


    钱小雁咄咄逼人,“你这意思,是把我和恩铸大哥都比喻成猎人。好嘛,就算我是猎人,你敢不敢做我的猎物嘛?”


    张敬民不敢搭话了,用跑调的声音唱起了海菜腔:


    惹不起嘛躲得起么阿妹哟,


    你是天空嘛我是地哟,


    风吹云朵嘛擦肩过哟,


    ……


    钱小雁忧伤地看着张敬民,强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流出来。


    张敬民烧了盆热水,在热水里放了一把盐,待水变得温热,用手试了一下,就对钱小雁说,“我给你烧了一盆盐水,泡一下,你会好过些。”


    钱小雁感动地看着他,“谢谢。那,你扶我一下。”


    到了庭院,把钱小雁扶了坐下,张敬民向郑荞花喊道,“婶,请你帮个忙,钱记者的脚踝需要按摩一下。我,我不太方便。”


    郑荞花答道,“哎呀,我不会呢。”


    钱小雁直视张敬民,“没关系的,你帮我吧。”


    张敬民把眼睛看着别处,手按到钱小雁的脚踝上,没料,钱小雁痛得惊叫起来,猛地扑在张敬民身上,张敬民听见叫声,无意识地伸出手,刚好和钱小雁抱在一起,接触到钱小雁的身体,他害怕地想松手,突然听到钱小雁小声喊道,“不要松手,你想让我二次骨折?”


    这时,听到惊叫的人们全部跑了出来,看到张敬民和钱小雁抱在一起,张敬民看着朱恩铸,“领导,不是你们看见的那样,钱记者估计是脚踝骨折了。”


    朱恩铸笑了起来,“我们也没说什么呀,你解释什么呢?不是那样,是哪样呢?”


    张敬民越解释越乱,“我担心你们误会钱记者,”


    朱恩铸的笑中隐藏着许多的含意,“你是担心我们误会钱记者?还是担心误会你?我们谁都不误会,现在的问题是解决问题。”


    钱小雁抱着张敬民,在众多人面前没有台阶下,张敬民顺势说,“领导,你们继续喝酒,我带钱记者去卫生院检查一下。钱记者,你说呢?”


    钱记者像有火燃烧着脸,点了点头。


    朱恩铸挥了挥手,“赶紧去吧,张文银跟着去,有个帮手。”


    “还是苏振兴跟我去算了,他在这里人熟。”


    “对,对,我去,你们接着喝。”


    他们到了洛桑乡卫生院,经医生的检查,钱小雁的脚踝果然是骨折了,张敬民想不明白,“不就绊了一下,怎么就骨折了呢?”


    医生白了张敬民一眼,“很奇怪吗?绊一下死人也是常事。”医生似乎觉得话说重了,笑着解释,“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说生命无常,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病人可能是不习惯山路,突然绊倒,瞬间爆发出的力量不可思议,秒秒钟就出事了。”


    医生趁钱小雁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刹那间给钱小雁做了复位处理,只听咔嚓一声,钱小雁又惊叫起来,“妈呀。”


    医生给钱小做了固定和包扎,“姑娘你运气好,你这种情况在大医院非得做手术,但我这接骨手法是祖传。”


    钱小雁问道,“医生,我能记住你的名字吗?”


    “不用记。叫我仇医生就行。”


    苏振兴插话,“洛桑乡的人都不记仇医生的名字,但都记得一个名字,‘求(仇)到好’。有病找到仇医生,就找对人了。’”


    仇医生笑着,“最好一辈子别找我。”


    回到何家,夜已深了,一堆人仍然等着,朱恩铸看着敬民背着钱小雁进了屋,站了起来,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没大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