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做错了吗?

作品:《问民

    时间一晃就快要到立冬了。


    张敬民向朱恩铸汇报,“书记,有个情况一直没有来得及跟你报告,我们县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山区,明年的科技推广,地膜是个大问题。吴佩德答应我,他去找沧临卷烟厂解决。现在,吴佩德出事了,不再管这事。没有地膜,科技措施就落实不了。不知县上的支农资金能不能倾向于这一块。”


    朱恩铸思索着,“你为啥不早说?支农资金是专款专用,不能随便挪用。这样吧,你就专心想科技推广的事,农用物资的事,我来解决。如果县财政有困难,我去找卷烟厂。”


    朱恩铸看着张敬民,“烟厂你不是有关系吗?已经求过一次,熟门熟路,为何不能再求一次呢?听说你的关系是个女同学,她父亲就是杨厂长。”


    张敬民诚实地回答,“是的。已经求过人家一次了,这次全县所需要地膜的量不会小,开不了口。”


    “为了我县的粮食丰收,你就不能再求一次吗?大不了以身相许,不违法。你这是为群众办事,我也不会追究。”朱恩铸一本正经地说着,看不透他脸上的表情。


    张敬民听着朱恩铸的话,转头问钱小雁,“这是书记说出来的话吗?以身相许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朱恩铸反问,“不行吗?前提是为群众办事,现在倡导改革开放,你将卷烟厂,水泥厂,农学院引到羊拉乡,就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和探索,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沿着这个思路延伸下去。”


    张敬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朱恩铸仍然很严肃,“笑什么?我们在谈工作,有问题吗?”


    张敬民边笑边说,“书记太敢想了,这种想法简直就是敢为天下先。第一、我是一个有未婚妻的人;第二、即便我愿以身相许,别人愿意吗?第三、我能许给几个人。就是这三条都成立。到时候,书记以流氓罪就可以把我办了。轻则纪律处分,重则刑事责任。”


    朱恩铸不苟言笑,“是你自己把问题想复杂了,你选择了大义。”


    张敬民笑得收不住,“那我跟曾志辉他们有什么区别,以一个正义的借口开始,可过程却错了。”


    朱恩铸眉毛一挑,“怎么是一回事?他们是伤害群众,而你是救助群众。完全是两条性质不同的路径。”


    张敬民止住了笑声,“好。书记,我们就顺着你的思路走下去,钱记者你说,为了请你帮乡亲们办事,我愿以身相许,你愿意不?”


    张敬民想钱小雁肯定毫不犹豫地拒绝,没想到钱小雁的回答,让他马上就呆了,钱小雁想都没想就说,“我愿意。”


    张敬民再次警告,“钱记者,慎言,我们是在谈工作,不是开玩笑哈。现在,允许你反悔,修正自己的观点。”


    钱小雁很期待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反悔呢?如果你用以身相许这个前提条件求我,我乐意为此奔忙。”


    张敬民这下瞎眼了,看着钱小雁,“怎么会这样?”


    朱恩铸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当即拍板,“既然这样,我准了。”


    张敬民顿然觉得自己掉进了朱恩铸的圈套,反悔了,“我是恋爱中的人,这样做有违道德。”


    钱小雁接过话,“你是恋爱,不是已婚,有什么不可以?我也不介意。”


    张敬民笑不出来了,看着钱小雁,“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行吗?……”


    朱恩铸神色肃穆,“是你的爱情重要还是全县的粮食丰收重要?况且,你咋知道,遇到的不是爱情呢?”


    钱小雁补了一句,“对呀。”


    张敬民和钱小雁本来只是那种朦胧的关系,隔着一张纸,没想到以这种方式挑明了,张敬民像是被霜打了,“书记,反正我不管,我只负责科技措施的落实,具体的物资落实,书记不能耍赖。”


    朱恩铸正色道,“我耍赖了吗?我们不是在研究办法吗?改革开放的年代,我们就应该想改革开放的办法。”


    钱小雁找了一个台阶,“朱书记不过是提出了一个方法论。你不用以身相许,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们的。”


    钱小雁只是无意中表明了她的心迹,可她并不想,也不愿介入张敬民和雅尼的感情世界。但无形中还是给张敬民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张敬民认真地告诉钱小雁,“有些相欠,是还不起的。我那个烟厂的女同学古怪得很,欠多了,又还不了,那就是彼此的负担。”


    钱小雁古灵精怪的样子说,“施恩不求报。我只在乎投入,看看有一天是否会雪崩样的压垮你。”


    张敬民开始躲避钱小雁炽烈而又纯粹的眼光。


    钱小雁接着说道,“世间就是这样,太多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也有太多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还有太多的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一起了,比如我们四个,不就是这样吗?”


    朱恩铸评价钱小雁的话,“有见识,有道理。”并下达指示,“我们各忙各的吧。张文银随我到乡上,张敬民到农技站摸摸情况,钱记者是自由人,随你选择。”


    钱小雁看着街上的行人,“我跟张敬民吧。”


    钱小雁不记得是谁说过,“世间所谓的爱情,都是所有人奔向彼此的奔跑,能不能走到一起,彼此的努力仅仅只是一种愿力;能否同床共枕,还有太多未知的因素。不是因为爱,就能在一起;不爱,也能在一起,爱情并非生活的必需品。”


    现实就是这样,洛桑乡需要的是粮食,可以没有爱情。有爱情,没有粮食,爱情也活不下去。


    钱小雁烦乡上人多嘴杂,她现在需要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还要找一个电话,取得与报社的联系。


    朱恩铸在乡上一直等待着郝崇法的电话,电话一响,张文银就忙着接,但都不是郝崇法的电话。


    农技站是一幢青砖房子,门口挂着牌子,白底黑字,‘洛桑乡农业技术推广站’。


    站里冷冷清清,张敬民喊叫,“有人吗?有人吗?”


    叽叽歪歪的出来一个人,“叫啥子嘛,叫魂呀?哦哟,张敬民,你小子咋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在羊拉乡吗?还是调我们这里来了?”


    出来的人叫苏振兴,在县上开会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张敬民还没有下到羊拉乡。


    张敬民回答,“县领导要在你们这里搞科技推广,把我叫来了。苏哥,你们人呢?真闲啊,不上班?”


    苏振兴手上抬着一碗面条,“我刚睡起来,整点东西吃,你们吃了吗?”


    “吃了,吃了。现在不是农闲嘛,站里的人换着进城,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看家。像咱们这种单位,县上隔远了,乡上的干部也不搭理我们,所以,比较闲。其实嘛,土地下户了,乡亲们自己忙自己的,我们这种单位就像不存在。不过,你小子的什么粮食翻番搞得我们日子都不好过。”


    “咋就不好过了呢?”


    “县上三天两头拿你作比较。领导天天说,‘羊拉乡的条件要多艰苦?张敬民就可以做到粮食翻番,你们呢?吃素的吗?一样搞不成,每个月白领国家的钱’。大家都把你恨到骨头里去了。”


    张敬民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