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无悲无喜，却仿若天道之音，每一个字都化作最古老的法则烙印，狠狠楔入苏辰与秦诗韵的神魂。


    祭品。


    道基。


    原来这所谓的上古机缘，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为了吞噬他们而设下的陷阱。


    秦诗韵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盆冰水浇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


    即便是苏辰，那颗算尽苍生的心脏，也在此刻漏跳了半拍。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秦天的伪善，算到了冷岩的杀局，甚至算到了李玄境的贪婪，却唯独没有算到，这道门之后，竟还藏着一个活了亿万载的老怪物。


    “放弃吧。”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


    “反抗，只会增加无谓的痛苦。”


    随着他的话音，穹顶之上那两只缓缓压下的黑白巨掌，其上蕴含的毁灭威压陡然消失，被替代的是一种无孔不入的同化之力。


    那力量无形无质，直接作用于神魂，试图将他们的意识，他们的记忆，他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彻底抹去，化作最纯粹的本源能量，融入这片空间。


    秦诗韵的身体剧烈颤抖，她感觉自己的神魂正在被强行剥离，意识仿若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苏辰。”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苏辰的手，那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苏辰没有回应，他的双眼死死盯着丹田中那个刚刚成型，依旧在疯狂冲撞的全新太极漩涡，脸上没有绝望，反而浮现出一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老怪物？


    想拿我当补品？


    我倒要看看，你的牙口，够不够硬。


    “收束心神，跟着我的气息走。”


    苏辰的神念，好比一道惊雷，在秦诗韵即将涣散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下一刻，他不再压制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反而主动引导着那股融合了阴阳龙涎果药力的全新能量，按照一种玄之又玄的轨迹，在二人相连的经脉中，疯狂奔涌。


    轰。


    也就在这股能量运转的刹那，一篇浩瀚磅礴，玄奥到了极点的无上法诀，好比醍醐灌顶，毫无征兆地同时烙印在了两人的神魂最深处。


    《太上阴阳经》。


    那不是文字，不是图画，而是最接近大道本源的法则体现。


    没有丝毫的滞涩，两人体内的能量，便自然而然地按照经文的轨迹运转起来。


    那股试图同化他们神魂的恐怖力量，在接触到这股新生能量的瞬间，竟好比江河遇到了堤坝，被硬生生阻隔在外。


    “咦？”


    那苍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讶异。


    苏辰却不管不顾，他强忍着经脉欲裂的剧痛，疯狂催动着功法。


    太极轮转，阴阳逆生。


    一个更加恐怖的漩涡，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成型。


    那股原本想要同化他们的力量，此刻竟是仿若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开始不受控制地，被强行拉扯着，向他们体内倒灌而去。


    “不，这不可能。”


    那苍老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这是本座的‘归墟道界’，你们怎么可能反过来吞噬本座的道。”


    “你的道？”


    苏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他强撑着身体，抬头望向穹顶那道巨大的黑白裂痕，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无尽的狂傲。


    “从今天起，它姓苏了。”


    “吞。”


    他口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丹田内的太极漩涡旋转速度陡然加快了十倍。


    那股从天而降的同化之力，瞬间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黑白洪流，被他与秦诗韵鲸吞入体。


    两人的气息，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暴涨。


    炼气九层巅峰。


    筑基一层。


    筑基二层。


    筑基三层巅峰。


    秦诗韵的修为更是直接冲破了筑基中期的壁垒，一路高歌猛进，直至筑基后期才缓缓停下，根基之雄浑，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


    “啊啊啊啊。”


    那苍老的声音，发出了凄厉而不甘的咆哮。


    “本座布局亿万载，不惜自斩道果，化身道界，等待复生之机，今日竟要为你二人做了嫁衣。”


    随着他的咆哮，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好比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苏辰与秦诗韵的脑海。


    那是一幅幅波澜壮阔，却又充满了无尽血腥与悲凉的画面。


    上一个纪元，一个名为“灵囚界”的巨大牢笼。


    无数惊才绝艳的修士，修炼到极致，试图打破天地束缚，举霞飞升。


    可他们等来的，不是上界的接引仙光，而是一座横亘于星空之上，冰冷而宏伟的巨大神殿。


    神殿之中，一道道看不清面容的伟岸身影降临，他们自称为“神”，视下界为牧场，将那些所谓的天才，所谓的强者，好比收割庄稼一般，尽数擒获，炼化成一种名为“神源”的能量，用以维持自身的不朽。


    这道苍老声音的主人，便是上一个纪元，此界最强的反抗者。


    他燃尽所有，也未能撼动神殿分毫，最终只能在临死前，将自己最后的神魂与道果，化作这座“阴阳道门”，等待着能够承载他传承，替他完成那未尽之事的有缘人。


    他等了亿万载，终于等来了苏辰与秦诗韵这两把最完美的钥匙。


    可他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不是传人，而是两个比强盗还要凶狠的掠夺者。


    “神殿，灵囚界。”


    苏辰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所谓的飞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这方天地，根本就是一个被圈养的巨大猪圈。


    “我不甘心。”


    那苍老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弱，其中蕴含的怨念与疯狂，却足以让天地为之变色。


    “即便本座今日彻底消散，你们也休想好过。”


    “这《太上阴阳经》，乃是禁忌之法，修行此法者，必遭天道所妒，神殿所不容。”


    “你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哈哈哈哈哈哈。”


    在最后的狂笑声中，那道苍老的声音，连同那股同化天地的恐怖意志，彻底烟消云散。


    整个奇异空间，也随之剧烈震颤起来，穹顶之上的黑白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苏辰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一把揽住身体还有些虚弱的秦诗韵，身形一晃，便冲向了那座残破的巨大石碑。


    他有一种直觉，那里，才是真正的出口。


    也就在两人冲到石碑前的刹那，那古老的石碑之上，最后几行金色的文字，缓缓浮现，而后又迅速隐去。


    “神殿之下，皆为蝼蚁。”


    “唯有，执掌天道。”


    下一刻，两人脚下一空，再次被一股无可抗拒的空间之力包裹，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等他们再次睁开眼时，已然回到了那片被毁灭能量肆虐的赤炎山谷。


    外界似乎只过去了一瞬，又似乎过去了千万年。


    那艘华丽的黄金飞舟，早已不知所踪。


    不可一世的三皇子李玄境，连同那头五阶妖王万年火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满目疮痍的大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毁灭气息，在诉说着刚才那场大战的惨烈。


    苏辰与秦诗韵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深深的震撼。


    两人没有言语，立刻催动灵力，向着青玄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日后，丹阁密室。


    苏辰盘膝而坐，他正在清点着这次道门之行的巨大收获。


    修为从炼气九层，一步登天，踏入筑基三层巅峰，体内那股全新的阴阳之力，更是玄妙无穷，威力远超同阶。


    更重要的是，他的脑海中，多了一部直指大道本源的无上宝典，《太上阴阳经》。


    以及，那个关于此界最残酷的真相。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一旁同样在调息的秦诗韵，她的气息也已经稳固在了筑基后期，那双冰冷的凤眸之中，多了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深邃。


    “你有什么打算？”


    苏辰率先开口。


    秦诗韵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宗门大比，我要亲手，取回我娘的公道。”


    “好。”


    苏辰点了点头，这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


    他正要说些什么，脑海中那沉寂了许久的天机卷轴，却毫无征兆地，疯狂震颤起来。


    嗡。


    一道道刺目到极点的金色篆文，不受控制地在他神魂深处疯狂刷新，其速度之快，信息量之庞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苏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知道，这是天机卷轴在消化了“灵囚界”与“神殿”这两个惊天秘闻后，产生的剧烈反应。


    它正在重新推演，重新构筑这个世界的命运走向。


    许久，那疯狂刷新的金色篆文，终于缓缓停下，最终，只定格为一幅极其模糊，却又让苏辰浑身汗毛倒竖的恐怖画面。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宏伟神殿，它静静悬浮于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下方，是亿万个好比尘埃般渺小的世界。


    神殿之上，一道模糊的伟岸身影，缓缓抬起手，朝着其中一个世界，轻轻一点。


    苏辰的神魂剧烈刺痛，他骇然发现，那个被点中的世界，正是他脚下的这方天地。


    而随着那道身影的一指点下，一行冰冷、绝望，仿若最终审判的血色大字，灼烧在了画面的最顶端。


    【天机示警：收割，已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