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最后通知一件事。新一届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报名开始了。高二年级是绝对主力，特别是上学期在数学上有突出表现的同学，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联赛是通往全国决赛和大学保送的重要通道，含金量不用我多说。有意愿参加的同学，下课跟我赖办公室报名表和考试大纲。”


    秦文景边通知边整理讲台，手指一捻，那些个小萝卜似的粉笔头就被扔进筐里，眉头一皱：“今天值日生是谁？来把讲台收拾一下，都是灰。”


    “好了，下课。”


    班主任一走，班里顿时热闹起来，细密的讨论声如潮水般蔓延开。


    一上午，商如夏在座位上规规矩矩坐着，手臂叠放在课桌上，神情专注地盯着黑板。下课令响，她的视线便下意识追着安羽出来教室。


    这副一反常态的模样令文浩歌大为惊讶。好不容易挨到课间，他灌了口水，凑过来问：“你这是要洗心革面，好好学习了？”


    过了好半晌，商如夏才恍然回神：“啊？”


    文浩歌：“……”


    “夸你的，说你上课特别认真。”话一出口，文浩歌自己都觉得语气有点怪，好在，某个粗心眼的姑娘没想那么多，只随意摆摆手：“我在想事情。”


    “哦。”文浩歌伸了个懒腰，“什么事这么入神？”


    商如夏眉稍一挑，睨他一眼：“秘密，不可能给你说。”


    “……行吧。”听她这样说，文浩歌没再追问，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双脚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后知后觉传来细密的刺麻感，商如夏忙伸了伸腿。过了会儿，她从抽屉里随手抽了张草稿纸，开始梳理剧情的时间线。


    刚写下“十一月”三个字，她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你不参加数学竞赛吗？”


    文浩歌耸耸肩：“志不在此。”


    “挺好。”她转着笔，笔杆夹在指间，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文浩歌：“……”


    真是随口一问。得到答案后，商如夏便收回注意力，继续琢磨自己的事。


    漫画的剧情，看似偏航，却又像绕回了原点。


    她抿了抿唇，笔尖轻轻点着脸颊。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什么，弯唇，埋头空白的稿纸上写写画画。


    ——


    【任务：改变原CP的BE结局，否则永远困在书里。】


    困在书里……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商如夏笔尖一顿，竟生出几分恍惚的怀念。


    但很快，她就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


    【BE——要改成HE，还是OE？】


    她最初铁了心要把原cp的结局改成HE，可走到今天……


    【主角突然觉醒】


    HE似乎没那么容易了。


    迫不得已，思绪陷入了死胡同，她试着在脑海里问：“统统，如果改成开放式结局，算完成任务吗？”


    「抱歉宿主，上级未明确说明。」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下文时，电流声又呲呲啦啦地传来——「重复警告：改写原CP的BE结局，否则永远困在书里。」


    “……”


    既然没有明确禁止，那或许就是可以的。商如夏觉得自己这一套理论，有那么点道理。


    可……如果不是圆满的结局，总会留有遗憾。青春时期的喜欢，懵懂而纯碎，不掺杂质，不涉利弊。在那个年纪，少年有一腔热血，少女有一颗羞涩腼腆的少女心，在样最美好的年华，有些事总该试着争取一次。


    商如夏徒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属于这个年纪。只是一次偶然的穿书，将她带回了这场梦里。


    她放下笔，走出教室，趴到栏杆上向下望去。入眼是橙红砖瓦的墙壁，金灿灿的枫树，随秋凋零的合欢树，褐色的枝桠不受拘束地指向天空，一切都都鲜艳的像打翻了调色盘。是啊，这里是漫画里的世界，本该就是绚烂的。


    她抬头望，蓝天上白云成团聚集，上二弯，下三弯的标准云朵。


    风来了，她眯起眼，任由微凉的秋风拂过面颊。


    一切都一切，就随风去吧。


    商如夏回头，正好看见拿着报名表走回来的安羽，她弯了弯眼睛，握拳推出去：“勇敢者的游戏。”


    小夏脑海里总是天马行空，安羽虽不太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却还是学着样样，轻轻和她碰了碰拳，温柔而坚定地说：“接受挑战。”


    -


    与此同时，一班门口。


    程定抱着胳膊，歪头朝边长嬴凑近，挑眉，笑得有些稀奇：“商如夏又琢磨什么呢？”


    边长嬴唇角微扬：“或许是下一次冒险。”


    “啊？”程定扭头，“冒什么险？你说得也太玄乎了。”


    边长嬴淡淡瞥他一眼。


    程定：“……”


    他啧了一声，“得，又来了，你俩天天秘密真多，还都不跟我分享，还是不是兄弟了？”


    边长嬴：“你想知道什么？”


    程定摩挲着下巴，眼睛一亮：“你今天给商如夏带的那袋甜品，哪儿买的？牌子我还没见过。”


    “……”


    边长嬴长腿一迈，就要往前走。


    程定手快，一把拽住他校服袖子：“哎别走啊，我就问问！”


    “……”


    “松手。”


    程定使了点力：“你告诉我，我就松。”


    “……”


    边长嬴垂眼看了看那只手，抬眼时，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忘了，我去帮你问她。”


    程定：“……”


    “你今天记忆真差啊。”


    他嘴上吐槽，心里却门清：这年头，想跟人女孩搭话就直说呗，还拿他当幌子。


    罢了，罢了。


    谁让他这么热心肠呢。


    ……


    高二这年的竞赛保送，商如夏原以为边长嬴和程定他们也都会去参加，所以平时吃饭碰面也没多问，总是嘻嘻哈哈讲几个笑话，一顿饭便在笑声里结束了。


    直到安羽通过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成功获得省级联赛资格时，商如夏才知道他们都没报名。


    那天周三，两班体育课排在一起。等解散后她小跑着追上走在前面的两人，问起原因。两个男生的回答一个比一个从容。


    程定说，他以后可能要出国。


    这没法反驳。


    边长嬴起先没回答。商如夏下意识想起漫画剧情里，他本该在竞赛中崭露头角，如今却偏离了“设定”，而与之相反的安羽却踏入了冒险。她脱口而出：“可你明明会——”话到一半，猛地刹住。


    边长嬴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会什么？”


    “会……很适合竞赛啊。”商如夏改了口，心口却像被猫爪挠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总想着‘改变BE结局’，却从未真正理解那些结局背后，每个角色的真实选择和想法。


    到了晚上躺到床上，枕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Eternity：【准备竞赛需要投入大量时间，会错过很多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常。剩下的时光本就不长，我想尽量和你同步。】


    商如夏来来回回读了两遍这条消息，心跳有些乱，呼吸也凌乱无章法。她不知如何回复。


    系统那句冰冷的“改写BE结局”，又到底什么是HE？强行让注定分开的人在一起，就算HE吗？还是说，真正的圆满是每个角色都忠于自己的内心，哪怕那个选择在别人看来并不“完美”？


    她在对话框里犹犹豫豫敲了几个字，又删掉，再打字时，对面又发来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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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ternity：【别多想。】


    商如夏抿了抿唇，发了个问号过去。


    对面回的很快，Eternity：【为什么扣问号？】


    这个问题倒是比前两句好回复些，她打字：“因为没太看懂你的意思。”


    Eternity：【嗯】


    眨眼间，这条消息被撤回，替换成一句【高中时间很短，想和大家多相处。】


    这句话商如夏能理解了，如果‘回家’这件事真的……期限，那她也想和朋友们待久一点。


    商如夏：【真话假话？】


    Eternity：【。】


    Eternity：【假】


    商如夏看着这个字，失笑。他这般诚实的可爱，忽然觉得耳根有些热。她试探着，问：“那你能告诉我真实的原因吗？”


    Eternity：【可以。】


    发出这两个字后，边长嬴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夜色已深，月光漫过窗台，落在他清瘦白皙的指节上。


    他等了一会儿，手机仍没有动静。


    洗完澡回来，他擦着头发坐在床边，屏幕忽然亮起，“滴”的一响，在寂静的阁楼里如山谷中清晨枝叶露水滴落在鹅卵石般、清脆。


    -


    商如夏：【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一些……关于未来的可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消息发出的瞬间，她就屏住了呼吸。漫画与现实的边缘她能够触碰吗？


    手机很快震动。


    Eternity：【不会。每个人都对未来有想象。】


    Eternity：【但你说的‘可能’，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的回答没有惊讶，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接住了她抛过来的试探。商如夏忽然觉得自己漂浮不定的心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稳稳托住。


    商如夏：【我以前觉得，好的结局只有一种样子。但现在好像……不是那样。】


    Eternity：【试着不去想具体样子。】


    Eternity：【随心，跟着你相信的感觉走。】


    跟着感觉走？商如夏怔怔地看着这行字。她一直以来依赖的是“剧情”，是“任务”本身，是所谓的“金手指”。可此刻，边长嬴的话像一把小小的钥匙，轻轻叩响了她心里某扇紧闭的门。


    也许，改变结局的第一步，不是强行扭转谁的命运，而是先看清自己的心，也尊重别人的选择。


    她的心一下敞亮了，发自内心回复：【谢谢你。】


    【还有，竞赛的事……如果你是因为别的原因放弃，我会觉得可惜。但如果是因为你真正想选另一条路，那我支持你。】


    Eternity：【嗯。】


    Eternity：【睡吧，明天见。】


    放下手机，商如夏没有立刻闭眼。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手边投下一小片朦胧的光斑。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仅仅是个“任务执行者”。


    在这个世界里，她的每一次心动、每一次犹豫、每一次选择，都在真实地编织着新的未来。


    而那个未来，可以是开放的、流动的，充满未知却也充满可能的——就像青春本身。


    -


    与此同时，边长嬴放下手机，坐在床沿。


    他弯腰抱起蜷在床脚的边太，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猫咪柔软的毛发，目光望向窗外沉静的夜色。


    “她好像……开始试着走出那些‘设定’了。”他低声说，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含着温柔的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喵。”


    边太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回应。


    月光景静地流淌，仿佛也在倾听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