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沂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惨的人，而他身边的仙子是世界上最惨的仙子。


    两人湿漉漉地躺在推车上，谁也没说话，独自消化着身上刺鼻的气味。


    推车的轮子滑过地面发出滚动的声响，慢慢变得沉重起来，是到了个更狭窄的地方，前方出现几个戴面罩的异能者。


    回过神的姜沂捏了下谢珵的手，悄悄侧过头看向他。


    谢珵一动不动，呼吸微弱。


    姜沂注意到他脸上浸湿的口罩，顿时瞪大眼，伸手把口罩扯开个口子。


    仙子不会窒息了吧…


    “别动。”谢珵忽地出声。


    “呼——”姜沂长长吐了口气，嘴唇因霎时的惊慌而微微颤动起来。


    在谢珵的目光下，他很快冷静下来，拍拍自己发白的脸，躺正，双手叠在小腹的位置，充当具活尸体。


    看不到长相的异能者很快走过来，他们手里拿着针筒，挨个给“货物”注入药剂，速度很快，像是没感情的机器。


    姜沂苦哈哈地皱起张脸，又去捏了下谢珵的手，手指在他手心打转。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逃吗现在逃吗？


    他不要变成不人不丧尸的怪物啊。


    谢珵睁开眼，被小狗帽子压下的碎发挡在眼前，摸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半响，谢珵收回手，反在姜沂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下。


    ——安心。


    姜沂深吸口气，不乱动了。


    脚步声停在他们的推车旁，戴黑色面罩的异能者俯下身来，上手扯了扯两人的眼皮，抬手叫来其他异能者。


    “怎么了？”


    “这两人，送到2号实验室。”


    “是。”


    他们没再多说什么。


    姜沂正想松口气，方才那个声音又追上来一句，“给他们两个注射双倍药剂。”


    姜沂：“！”


    仙子仙子仙子…


    谢珵又拍了下他的手，不再是一触及离，而是把手心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柔软的，姜沂能感到自己在突如其来的触碰中放松下来。


    谢珵的手心比他想象得还要柔软，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压下来，温柔地抚平他心中短暂的慌张。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手掌轮廓，指根处的骨节微微凸起，恰到好处地嵌进他手背的指缝中，不留一点缝隙。


    还有那渗入皮肤的温度…


    “嗯——”


    姜沂抑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响。


    有什么更柔软的东西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衣摆。


    沿着更难以言喻的地方。


    攀过他不受控制拱起的腰腹。


    停在他的手臂上，牢牢地贴上去。


    是…茎…茎…


    仙子的茎…


    茎是仙子的什么部位…


    后面的事，他什么都不记得。


    姜沂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粗重，就和那些注射进药剂的人一样，并未引起异能者的怀疑。


    “咔哒！”


    两人被推进一个密闭空间中。


    2号实验室的感应门合上，谢珵睁开眼，一把扯开头顶又湿又黏又重的小狗帽子，丢给姜沂，让他拿着。


    “这里没有人，但可能有监控。”谢珵翻身从推车站到地面上。


    实验室没有照明的设备，专门营造出这种黑暗的环境，分不清所在的位置。


    谢珵听到丧尸的嘶吼声，近在咫尺，沿着地面，缓慢地朝他们爬过来。


    “姜沂。”


    姜沂没有回应，失神地躺在推车上，身体摊平，不停地喘着气。


    “怎么回事？”


    应该没注射进药剂才对。


    谢珵没再等他，一脚把推车踹远。


    刺耳的摩擦声吸引来更多蠢蠢欲动的丧尸，一只腐烂腥臭的手抓上谢珵的脚裸，他身形未动用，腰间藏着的小刀已出鞘，转了个圈，刺进丧尸的头颅。


    “姜沂。”谢珵又叫了声。


    这件实验室豢养着很多丧尸，把推车弄到角落那未必安全。


    谢珵手上的弯刀灵活地转个方向，朝着推车走过去时，脚底狠狠碾过丧尸的身体，行动迅速，只能听到挥刀的破风声。


    黑暗中视物并不清晰，但谢珵还是能看到一团黑影向角落移动。


    还是高级丧尸。


    谢珵眼神一凛，大步上前，手掌按在推车上借力，身体凌空跃起，跨过推车。


    熟悉的火焰适时燃烧起，照亮谢珵冷峻的侧脸，火焰的暖光将他散落的银白长发染上层金色的光泽。


    姜沂猛地翻身，一团火球砸进这只高级丧尸的嘴里，硬塞进去。


    “哧——”


    几乎在同时，谢珵的小刀刺进丧尸的皮肉中，溅出深黑色的□□。


    “四级丧尸。”谢珵拔出小刀，转而在丧尸脑袋里一阵搅，掏出块晶核。


    姜沂依旧怔神着，望着谢珵。


    “傻了？”谢珵皱眉。


    “要被你玩坏了…”


    谢珵：“？”


    ……


    半个小时后，拳头大的火球填满各个角落，将满地丧尸尸体照得清晰。


    除了那只四级丧尸，其余丧尸都是低级的，不过聚集在一处，处理起来还是耗费体力。姜沂气喘吁吁地躺到地上。


    谢珵转着手里的小刀，一一检查过每具丧尸尸体，眼中厉色闪过。


    “怎么了？”姜沂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这些丧尸有什么古怪？”


    “货物。”


    姜沂一个挺身爬起来，“什么？”


    “刚刚转化成丧尸不久。”谢珵拎起缺了两条胳膊的丧尸，“而且…高级丧尸并未把他们看作同类。”


    姜沂的脸骤然绷紧了。


    谢珵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里的低级丧尸都是外面运进来的货物，感染丧尸病毒后，又成为高级丧尸的食物，陷入更深更漫长的痛苦中。


    “应该是注射药剂的原因。”


    “药剂…”姜沂呢喃了声，冲到谢珵面前，捧起他的胳膊，“药剂药剂！”


    “放心，你体内没有药剂。”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药剂被你吸收了，怎么办怎么办？”姜沂着急地来回踱步，努力回想植物的习性，“多喝水有用吗？把药剂排出体内？”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姜沂举高两条胳膊，划动胳膊画了个巨大无比的圈，“他们往你体内注射了那么多那么多药剂。”


    “我不是人。”


    姜沂呆呆地看着他。


    谢珵面上神态和缓了些，他抬手拍了下姜沂的头，“所以没事。”


    “真的？”


    “真的。”


    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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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暂时勉强抛掉这个问题，心事重重，屁颠屁颠地跟着谢珵。


    腐臭的血腥味和肉类腐烂的酸气在封闭空间中凝滞不散，还有一种难以名状、属于内脏特有的秽浊气息。


    火光沿着四面墙壁晃动了下，印出墙上各种深褐色的干涸痕迹，抓上去的、砸上去的、拖动的、滑落的…


    喷溅或是涂抹，层层叠叠，新旧交错，甚至天花板上也有。


    谢珵不禁屏住呼吸。


    昨天、前天，或是更久以前，他能捕捉到那些拼命挣扎的身体，发出的惨叫在耳边不断地回响，最终沉默下来。


    ——死亡。


    属于人类的意识彻底消散，属于人类的躯体却还被强留在地狱中。


    一堆腐烂的果实。


    谢珵刚刚亲手把它们摘下了。


    他有些烦躁。


    自从姜沂这个叽叽喳喳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他的耐心好了很多，这种情绪也很少出现在他身上。


    但现在，这种难耐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心脏，让心口跳动的频率有些快。


    谢珵舒了口气，蹲到一具体形较小的丧尸尸体前，伸手理了下它破破烂烂的衣服，把衣领折好，理端正。


    从它胸前的口袋里，谢珵的手指夹出一张破损的学生卡。


    ——明城小学，三（五）班，毛翰。


    ……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的沉默很快被姜沂的敲墙声打破，他的耳朵贴着墙面，努力找出可以离开的突破口。


    谢珵盘腿坐在地上，研究那个被火球融掉一半脑袋的四级丧尸。


    “这么大费周章喂养一个怪物，这群无可救药的疯子到底想做什么？”姜沂气愤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墙上。


    有些痛，他“嗷呜”了声。


    “很简单，谁都想做那个重建规则的人，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更少了几分人性。”谢珵回道。


    “你说会是谁想出来的？”姜沂又累瘫在了地上，“萧宇吗？”


    “你的朋友说，旭日基地易主，只不过是消息没传出来。”谢珵说。


    “那还有谁这么大本事，从萧宇手里争权？”姜沂挪到谢珵身边坐着，撑起下巴，“我不是夸他的意思喔。”


    “我猜到一个人。”


    “什么人？”姜沂挽起两边袖子，头顶冒出跳动的火焰，“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谢珵看了眼他脑袋上好笑的火，“等我们出去了，亲眼看过旭日基地的现状，我再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


    “为什么？”


    “因为那或许会是个难以置信的名字。”谢珵靠着墙面闭上眼，“而现在，我并不想和你解释那么多。”


    姜沂小心趴到谢珵的身上，鼻尖慢慢碰着他的脸颊，“是不是很累了？”


    他的声音更轻，“谢珵，你安心休息，我会一直守住你的。”


    谢珵任由姜沂调整着他的姿势，枕着他的腿闭目养神，“姜沂，末世讲这些话太过沉重了。”


    “怎么会呢？”


    姜沂尾音翘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需要，我们小队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谢珵，你应该习惯。”


    谢珵的脸颊无意识地蹭了下姜沂的腿，“习惯什么？”


    “习惯你身后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