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2年9月26日，阴。


    秋分过后，天气转凉。末世后极端天气频繁，一夜过后，气温直坠，早起时，整片别墅区飘起了冰沙似的小雪。


    但从天空泛起一丝亮光起，中央排屋敲锣打鼓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粗糙的声乐刺耳，宣告着3022年9月26日上午六点左右，暂时籍籍无名且平平无奇的仙子基地建立。


    “嘭——”


    地面上积起薄薄一层雪，高大修长的背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路，他手里提着根半人高的铁棍，随意转了个圈。


    余鱼鱼的声音默契地追上来，“仙子哥哥，两点钟方向，三个。”


    谢珵手里的铁棍砸过去，比余鱼鱼的异能感应更快，带着尖刺的的棍面扫过去，“嘭嘭嘭”打在丧尸的头骨上。


    精准、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面上沉静，深敛着的眼眸直视前方。蓬乱的头发因绑了两根辫子，只在挥打时微微晃动，并未干扰行动。


    “T3区，清扫完成。”谢珵开口。


    “这块也清扫好了，我马上叫钱叔过来设防。”追上来的余鱼鱼回应。


    整片别墅区被分为了二十六个区域，一个个清扫游走在街上或是藏匿起来的丧尸，之后再分别采取防卫措施。


    这些天，姜沂小队每个人昼夜不分地行动。老钱离得不远，余鱼鱼用自己升级后的异能就可以给他传消息。


    “还差几个？”谢珵问道。


    “嗯，还差七八个吧。”余鱼鱼回道，把自己的小本本给谢珵看。


    并起的两面纸上画了张别墅区的地图，是唐菱准备的，每个区域一目了然。


    余鱼鱼指在标记的小点上，“红色的是仙子哥哥，蓝色的是队长。”


    谢珵看过去，“标这个做什么？”


    “因为队长说要和仙子哥哥比赛，看看谁处理掉的污染区最多。”


    说完，余鱼鱼装模作样地捂住自己的嘴，“呀，这个队长不让说。”


    谢珵：“。”


    看着地图上零星几个蓝点，谢珵只评价了两个字，“幼稚。”


    余鱼鱼附和，“就是就是。”


    “你家队长最近在忙什么？”


    最近几天姜沂早出晚归，狗狗祟祟的，天天闹到大半夜才回来。


    回来也就回来了，还非要溜进他的房间一阵闹腾，害得他这些天都没睡好。


    骂了他几次，当晚还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眼泪要落不落地说一大堆。


    先前谢珵并不太在意他干什么事，只是眼下听到余鱼鱼这样讲，顺嘴问了句。毕竟又在忙别的事，又想和他比赛，听上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余鱼鱼：“队长在忙基地的事。”


    “基地。”谢珵回头看了眼寒酸的破基地，“看上去没什么好折腾的。”


    “这不是基地现在没什么人嘛。”


    “所以。”


    余鱼鱼拿本子遮住自己半张脸，“所以队长想出个好办法，只要有异能者肯进仙子基地，就给他们一袋晶核。”


    谢珵侧过身，轻轻白了一眼，“是他能想出来的东西。”


    “反正目前为止还是招到几个人的，他们想白嫖，被队长打了几顿，最后臣服于队长的人格魅力之下。”


    人格魅力…


    谢珵落下掌心里的铁棍，棍头正正好敲开丧尸的脑壳，搅出了里头的晶核。


    三枚低级丧尸的晶核，里面所储存的力量对于高级异能者来说并不起眼。


    谢珵没去取，等着新来的劳动力统一捡拾。他继续往前走，又问：“今天早上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欢迎新人？”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


    余鱼鱼连忙反驳，“把人骗进基地后，队长变扣得很，怎么可能会给他们举行什么欢迎宴会？”


    余鱼鱼跑上去，拉住谢珵的袖口，仰头害羞地笑起来，“队长给仙子哥哥准备了大大大惊喜。”


    “不是惊吓？”谢珵平静。


    余鱼鱼强调，“是大惊喜哦。”


    ……


    “听说这片无人区可以领晶核，我就来了，没想到是个诈骗组织。”


    “看到那么多人去，我当然要去了，万一有什么大消息我错过了怎么办？”


    “仙子基地？好土啊。”


    “你好，请问这里除了能领晶核，还能领什么东西？”


    “能领棍子。”


    “你好，请问是什么样的棍子？”


    “很疼的棍子。”


    “……”


    中央排屋外的小花园闹哄哄的，像是末世前人挤人的菜市场。


    谢珵带着那把带血的铁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大惊喜”们，往后退了一步。


    “我并不接受这样的大惊喜。”


    “哎呀哎呀，仙子哥哥往上看。”


    谢珵顺着余鱼鱼指的方向抬头，瞥见一抹鲜红随风飘扬，十分惹眼。


    在排屋五层，落下一片裁剪好的广告旗，原本大红色的燃料因风吹日晒稍显暗沉，边边角角处还有洗不干净的斑点。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广告旗上的大块字迹谢珵十分熟悉。


    ——是姜沂写的。


    姜沂写的字就是这样，方方正正，一笔一划，没有一处的连笔。


    他用黑墨亲笔写下四个大字——


    仙子基地。


    好丑。


    丑得扎眼。


    谢珵收回目光，攥紧铁棍，转过身，打算再去处理几个污染区。


    抬起的脚轻轻踩在了身后人的脚背上，谢珵嗅到淡淡的甜香，混合着奶油和花草的味道，一股脑地扑过来。


    “谢珵谢珵谢珵，看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姜沂敞开双臂等抱抱。


    “厉害？”谢珵把人推远，“你对自己的认知似乎有些偏差。”


    “那肯定是超级厉害对不对？”


    没等谢珵说什么，姜沂已拉上他的手，坐到个好位置上，给他一个个介绍。


    “你看看那些人，年纪轻，身强体壮，还听话，异能等级也不弱，简直就是我们基地最想要的理想人才。”


    谢珵：“然后呢？”


    姜沂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开伸直两条胳膊，像是抱住了面前不算坚固的基地，“然后我们就要带着基地好好发展下去。”


    他眼里闪着的光…像星星。


    谢珵对上他的目光，手指慢慢蜷起，在桌上敲了下，“姜沂，你真是一个很乐观的理想主义者。”


    “我不是。”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谢珵怔神片刻，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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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喻，“就像是个腐烂的果实，它的命运已经注定，做再多也是于事无补，我能做的事情只有加快它的腐败，让它更快凋零…以重获新生。”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工作，是他模糊的长生中所坚信的信条。


    毁灭组在他心里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做蜕变。希望不会出现在一颗腐烂的果子身上，但彻彻底底的蜕变会。


    旧态消失，新态诞生。


    “可是谢珵…”


    “嗯？”


    谢珵眼前出现张放大的、过于灿烂的笑颜，他听到那个傻子说：“可是谢珵，这不是什么腐烂的果子，这只是一颗还没长大有些青涩的果子。”


    “有些酸，但会变甜的。”


    ……


    “我们的口号是——”


    仙子基地的建立狂欢到了深夜，老钱跑到五层的小阳台上，拿这个还没坏的喇叭，安上还有用的电池。


    底下新来的异能者与姜沂小队的人大喊出仙子基地的口号——


    “抓住今天，及时享乐！”


    谢珵皱着眉捂住自己的耳朵，睨了眼身侧蹦蹦跳跳还拍手的姜沂，“这句口号是哪个大聪明蛋想的？”


    大聪明蛋？


    姜沂高高地举起手，骄傲且得意，“那肯定是我想的。”


    谢珵冷笑了声，“你知道你这句话暗示了什么吗？”


    姜沂的下巴搁在谢珵的肩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是什么？”


    “暗示了地球明天就会毁灭。”


    “不是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姜沂“嗷”了一声，埋进谢珵怀里。


    他探出指尖，缠绕起几缕垂落下来的银白长发，随即紧紧包进了自己的掌心。发丝间有淡淡清香，他忍不住深嗅了口。


    谢珵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脑，“鼻子往哪钻，属狗的？”


    姜沂哼唧一声，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得寸进尺地环住谢珵的腰，他的掌心能清晰感受到衣料下紧实腰线的弧度。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


    当时，他的头就那样枕在谢珵的腰上，用自己的鼻尖一点点蹭着…


    只是后来，有什么脏东西黏了上去，受到了谢珵的嫌弃，他的“腰枕”便离开了。


    这次可以更久一点吗？


    姜沂缓缓地低下脑袋。


    谢珵盯着他快扭成麻花的身体，抬手将人拎了起来，“又做什么？”


    “及，及时享乐啊。”


    谢珵：“。”


    “那你说，我身为仙子基地的大队长，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遵守基地的口号？”姜沂义正严辞地说。


    这理由是他能想出来的。


    谢珵敲了下他的额头，“借口。”


    “不是借口不是借口…”


    姜沂又开始叭叭叭说着重复的话。


    “姜沂。”谢珵忽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姜沂一下坐端正。


    “基地里的丧尸清扫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们处理，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姜沂紧张兮兮地问：“去哪？”


    “旭日基地乱起来了。”谢珵的手指指了指遥远的西方，“我要去看看热闹。”


    “那我和你一起去。”


    “跟屁虫。”


    姜沂毫不犹豫地把新建基地交给老钱，“我是跟屁虫姜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