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话

作品:《巷妖往生铺

    雨后干热,晒得泥地发白。


    山峦像一道巨大的屏障亘在天边,截住了水汽,留给这个村子的,只有无尽的干热风和细密的沙尘。


    “弄清堂”的牌匾就覆在这干热的风里。


    医馆很小,低矮的土墙围着一方小院,院内被扫得干干净净,几个大大的竹匾摊开着,晾晒着一些耐旱的药材,远远便能闻见散发着苦涩的草木气息。


    倒是能与武器铺里熔铁炉的焦苦分个伯仲。


    探脉的桌案就设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昆予被安置在一旁的旧竹凳上,她百无聊赖地坐着,听着身旁的宁戈与那对老夫妇寒暄。


    他似乎常来这边,与这对老夫妇极为相熟。


    老大夫还未说话,他身旁的老婆婆先笑着打量起他们来,目光里满是慈和:“宁公子,这位姑娘是?”


    宁戈轻咳一声,耳根似乎有些泛红,声音却沉稳清晰:“她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今日刚订的亲。”


    昆予无意识地绞着衣带的手指一僵,那股不想否认的冲动在心底叫嚣。


    罢了,还是莫让他在旁人面前陷入为难的境地,暂且不戳穿他吧。


    此话一出,老大夫和老婆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老大夫这才示意昆予伸出手腕,他枯瘦的手指搭上她的腕间,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再抬眼时他又仔细看了看她的面色。


    “这位姑娘……”老大夫沉吟着收回手,看向一脸担忧的宁戈,缓缓摇了摇头,“依老夫看,不像风寒。”


    昆予闻言,悄悄撇了撇嘴,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一丝无奈。


    她这把枪灵,天生灵体炽热,烫才是本分,若是发起冷来,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宁戈紧张地追问:“可是染了其他怪疾?”


    老大夫还是摇着头,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宁公子莫担心,可能只是这位姑娘体质特殊,不大能用常理度之。”


    他转而望向昆予,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她,“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可否告诉老夫,老夫也好应着姑娘的体质,对症下药。”


    昆予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来自中凉城,常年在武器铺干活,可能是因为心火燥了点才会体热,劳烦大夫开几副清燥热的方子即可,多谢。”


    老大夫半信半疑地再次搭上她的手腕,拧眉不语。


    看来宁戈不止与这对老夫妇相熟,还颇得他们的回护,看这大夫的架势保不齐是将她当成了什么体质奇异的怪物,想多试探她几番。


    只是她体中的焦苦之味不会有假,还得多谢牵机将她放在熔铁炉旁的暗匣几百年,那股难以除去的味道如今倒成了证明。


    老大夫默了半晌,不再探问,依言转身走进了取药的地方。


    宁戈松了口气,示意她等一会儿,走到旁边帮那位老婆婆将散落的药材归拢。


    旁侧无人,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只要一使灵力,宁戈应该就追不上来了。


    昆予刚站起,腰间系着的玉佩“哐当”一声撞到了桌案边沿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刺得她头皮阵阵发麻,只觉一股晕眩袭来,眼前逐渐漆黑一片。


    倒下前,她好像在地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


    眼皮难抬,压感很重。


    仿若有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一般,还时不时地有人往那石头上破冷水,冰冷刺骨与窒息袭满全身,她下意识想抱紧自己,却发现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按住了。


    是有温度的手掌,好暖。


    见她轻微挣扎,那手掌还稍微松了点劲儿。


    耳边吐息渐进:“阿予?阿予?”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畔和脸颊旁,她感觉自己冻僵的脸正缓慢回温,半刻后她终于费力地抬起了眼皮,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视时,她看到了胡子拉碴的宁戈,他的头上还插着几根混合的草药料子,不复那日初见时的清秀模样,虽憔悴却也添了几分粗糙下的憨态。


    面容虽邋遢,但体味却是清香的。


    昆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几日未睡呀?头顶上是你的新发饰吗?”


    宁戈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将那团乱糟糟的东西扯下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还能识物,还能说笑,那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我让方大夫进来看看。”


    老大夫探脉时,神色倒是比上次凝重了不少,他故意支开宁戈,似有隐秘的话要单独和昆予讲。


    “上回是老夫多心了,试探姑娘是老夫的不对,老夫先跟姑娘道个歉。”


    昆予不计前嫌,笑盈盈地回道:“无妨。我知道您是担心宁戈没有其他恶意,而且您最后不也救了我,不然我如何能醒?还是说说我这病吧,我那日为何会晕倒?”


    “姑娘晕倒源自内息不稳,姑娘那日晕倒后便一直高寒不退,老夫用了许多方子都不见好转,诊不出病因。”


    “直至今日来了一位持剑的公子问医,他与你的病况较为相似,可却比你恢复得要快,只用了一味稳心神的草药便遏制了发热,所以我也照着给他的方子给你开了一味,效果确实不错。”


    “但……”老大夫欲言又止,抽搐了半刻还是说出,“他的情况是高热,你的情况是高寒,药能治标不能治本,你还需回到你之前所在的地方调理内息,草药之效已经不能稳住你的内息了。因为你的体内,有一股极弱的力量在生成。”


    昆予疑惑重复:“极弱的力量?”


    “若老夫没有猜错,姑娘应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多有内力修习,可一人体内最多只能蕴含一股力量气息,多了会走火入魔,但姑娘这股极淡的力量和源体相斥,倒像是在汲取你的营养加速生成,所以你会受不住,会有晕倒,嗜睡等症状出现。”


    她越听越一头雾水,老大夫所述确实与她感受一般无二,可就是缺了一个能让人听得懂的解释。


    见她仍旧疑惑,老大夫思索了半晌,终于挑出一个近似的通俗解释:“姑娘,恕老夫冒昧说一句,从脉象上来看,偶有喜脉出现,不过频繁变换的脉象更像是内息不稳所至,所以姑娘也不必担心……”


    老大夫后面说的一大堆昆予一句也没听进去。


    “喜脉”二次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砸在她的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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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有孩子了。


    那股力量就是她的孩子。


    只是凡人无法探出灵脉根本,应是她虚弱至极时不小心显现了一两次灵脉,才让那大夫窥探了去,其余大部分时候都看不出来。


    也就成了他口中的,偶有喜脉出现。


    “姑娘,”见昆予怔怔出神,老大夫加重了些音量严肃地提醒道:“姑娘,若日后你离开此地,一定要避开那持剑的公子,他的力量与你的力量相冲,还是小心些为好。”


    语罢,他将一幅画像塞到了昆予手里,缓步离去了。


    昆予回过神时,宁戈正端着一碗药坐在她的床边,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阿予?阿予?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事。”她强颜欢笑了下,欲伸手去接那碗药,却忘了手里还拿着那副画像,刚一抬手,画像就滚到了宁戈的脚边。


    画像展开时,持剑男子的面容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里。


    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宁戈将画像捡起来看了半晌,疑惑地看向她,“这不是今日来弄清堂问医的那位公子吗?是方大夫让你帮他一起寻人吗?”


    “寻人?”


    “那日他除了来问医以外,还向方大夫打听中凉武器铺的事情,好像是为了寻一位故友。方大夫让他留个画像,他只留了自己的。”


    昆予更觉奇怪,“寻故友寻到医馆这里,倒也是头一次听说。”


    宁戈耐心地解释道:“方大夫从前是宗门中人,宗门散了他才到各处行医,最终啊寻到了此地作为定居处,这事极少有人知道呢。还是有一次他与我饮酒说笑时,才告诉我的。或许这位持剑公子也是他故友的什么亲戚吧,方大夫对他的态度还挺和善的。”


    “原来如此。如你所见,我从武器铺来,方大夫正好也想让我替那公子寻一寻呢。”


    她笃定方大夫并没有把那公子有危险之事告诉宁戈。


    如若宁戈所言不假,方大夫定能看出宁戈没有对抗他的能力,那持剑公子估计不是个善茬,


    可这病况相似……怎么听着就像是冲着她来的一样。


    再看一眼那画像里陌生的男子,昆予心中渐渐有了注意。


    “过几日,等我病好了,我先回一趟武器铺,”她顿了顿,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然后再跟你回家。”


    “你……你答应我了?阿予,你答应我了是吗?”宁戈高兴地抱紧了她,胸膛里的心跳声比那夜在山洞里的强烈百倍,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昆予温柔地回抱他,把头轻轻地埋在他的肩颈处,坚定地“嗯”了一声。


    其实方才征神间,她自动把方大夫滔滔不绝话语里的各种听不懂的字词抛之脑后,却唯独无法避开那几句。


    “宁戈那小子,是真喜欢你。”


    “他衣不解带地守了你七日,就怕你醒不过来。”


    “姑娘,你可莫要辜负他。”


    嗅着他身上的清新之气,她满足地闭上了眼。


    无人知道,其实在她被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时,心就已经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