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话

作品:《巷妖往生铺

    这口气,叹的不止是对昆予的悲悯,还有对灵器误入歧途的惋惜。


    她将银箭置于掌心微微托起,朝着悬洞的方向假意飞出,绕着悬洞跟前晃悠了几圈再火速收回,那悬洞果然如她所料长出了回环的血盆大口,试图将这银箭吸进去。


    悬洞内的鬼邪还活着,碍于昆予的盾力无法跨越,它竟妄想再次强压昆予盾的力量。


    “昆予的盾幻化成淬了毒的银箭,将宁戈的阴气封在此处,再以换魂门的术法支起他的身躯,并为他注入一日魂识,让他能在死期将至前多活一日。若方才我们不跑出来,怕是也要被那阵数吸进去,变成凝聚宁戈魂识的养料。”


    玄修茅塞顿开:“支起身躯,注入魂识,都是实像所化。所以我们此次在魂灯内触碰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实物,灵力冲撞才会导致魂灯内的场景坍塌?”


    殷颜点点头,“没错。但此举极为危险,若不将灵体的一半灵力抽出,根本无法达成。”


    彼时黑气又从悬洞内钻出,欲越过两者之间的无尽深渊,将那银箭夺走。


    悬洞的上方忽然溢出了数缕白烟,烟内人影乍现,扭曲的面孔不断发出凄厉的哀嚎幻音,被折断的鼻翼内竟生生地伸出了断指,塑形可怖!


    仿若有无数只鬼指穿透鼻梁,贪婪地抓着灵力缠绕的黑气。


    时机应是差不多了,殷颜缓步向连廊边缘走去。


    她将银箭调转方向,自己握住箭头处,然后示意玄修握向箭尾处,“换魂门阵数快成了,宁戈要出来了,待会他一出来,我们就跟着他跳下去。”


    连廊与悬洞之间被坍塌的东西捅了个无底洞,也不知跳下去会去往哪个地方。


    看着那鬼指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彻底冲出,玄修有意缓和这紧张的气氛,“不妨打个赌,看看待会会掉到哪个地方?”


    “还是算了吧,我怕你满盘皆输。”殷颜的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不咸不淡地开腔。


    玄修听罢,轻挑下眉,“在我的魂灯里,去处一事我可从未输过。”


    她晃了晃银箭,微眯起眼示意他抓紧,“魂灯内,自有你主宰去处。可这次,是换魂门主宰去处,换魂门的术法只有我们巷妖一族才知晓个中深意,你又怎能看破?”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到抓着箭身另一头的力道加重了。


    玄修的指尖泛白,似有些许冷汗滴落在上头,殷颜轻轻扯了扯箭身,却发现他的力量突然大得可怕,像是左肢全部的力量都压在了上面。


    “玄修?玄修?”她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指触及到他肩膀的那一刻,一股由内而外的冰冷传至她的掌心,玄修的体温从未如此低过!


    他整个人仿佛僵住了,微微张着嘴,但一句话也不说。


    彼时悬洞内的长指已然快要伸至连廊的边沿,来不及叫醒他只能通过箭身的抓附之力将他一并带走。


    哒。


    哒哒。


    沉重又缓慢的脚步声自前方响起,穿着灰白破衫的熟悉身影在悬洞前方出现,他的手里提着一盏破旧的灯笼。


    紧跟其后的是数不清的鬼指与扭曲的人脸,他恍若未闻,毫不犹豫地往深渊跳了下去!


    殷颜狠狠将玄修一推,再纵身一跃,跟着宁戈一起进入了这深渊里。


    坠落的速度极快,风过无声,力压无劲。


    周围安静得如同呆在封闭的棺木里一样,漆黑幽深。


    片刻的静默下,玄修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深渊的界限,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殷颜,你什么时候有族人了?”


    她下意识地回答:“我一直都有族人啊。”


    他猛地扳过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上带了些自己都难以觉察的着急,“你族人在哪?”


    头一次,殷颜觉得玄修的眼睛亮得异样,就像凫傒鸟掩藏在山林间隙里的眼睛。


    不乏温柔,却又仿若带着些……恐惧?


    “族人……”她欲言又止,最终扯出一抹浅笑,懒洋洋道:“骗你玩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族人在哪,只是潜意识里他方才那么问了,她就那么答了。


    他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松开了她的脸,半开玩笑道:“那还是你赢了,从气势上就把我吓倒了。”


    殷颜淡笑一声调侃道:“玄使君这胆子不行呀,还得多练练。”


    谈笑间,他们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琵琶声渐起,甜酒香拂散。


    艺台上的奏乐和着觥筹交错的议论声,黑压压的人群掩面交流,三五成群地围在不同的桌案前赏析珍宝,面具之下多的是充满算计的利眼。


    原是来到了卯凤楼的珍宝大会。


    唯有一人静静地安坐在角落处,青灰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台上弹琵琶的昆予,那炙热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盯穿。


    直到她下台,他才从座上慢悠悠地站起,佝偻着身体缓步离开了卯凤楼。


    行至深巷处,他敲响了往生铺的大门。


    后来的事,无非是把那往日的记忆又拿出来鞭尸一遍。


    怪不得灯笼会照不出影子,原来是糅合了卯凤楼内的灵力与鬼力。


    殷颜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追悔莫及,“那夜我若是追出去,他是不是不一定会死?”


    玄修安慰道:“他下了借棺替命的决心,你即便追上去也挽回不了。”


    灯笼内的烛火一跳一跳的,如同他的脚步一颤一颤的。


    漆黑幽长的街巷内,他走得极其艰难,当宁府的朱漆大门被推开时,散落满地的尘灰及破败斑驳的墙体檐边尽显府院人气凋零。


    宁戈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西面廊道,廊道尽头处的房间内静躺着一个与他旧时模样一般无二的男子,他温柔地抚上男子的脸,眼里尽是不舍。


    接着他从袖袍中掏出那面青灰面具,严丝合缝地给男子戴上,再细心地给他掖好被子,轻拍几下后,他决绝地转身离开了。


    在他踏出房间后,青灰面具渐渐没入男子的脸内,身上的鬼息缓缓溢出,一刻间就斥满了整个房间,被鬼息环绕的房间很快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房间内已没了男子的身影。


    “借棺替命第一式,招鬼载身。”殷颜心里的猜测还是印证了。


    假山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泛着青光的断指慢悠悠地攀上假山顶处,借着月亮洒落的星点光线挑选着石间缝隙做藏身之处。


    “借棺替命第二式,驻鬼护阵。”殷颜专注地数着鬼指的位置,思索着阵法的布控。


    玄修皱眉看着此间阵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08231|1836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算昆予封了他的阴气,给他多活一日的时间,他一介凡人也不可能做到鬼术轮转,除非他以身献祭神光鬼亦或有人帮他。”


    彼时忽然狂风大作,无雨无雷,却有一轮微不可闻的褐月悄然挂至宁府上空,那月堪堪下垂,距离近得仿佛一碰就能摘下。


    好不真实。


    玄修的话提醒了殷颜,她拉着玄修退至假山背后,“你说得对,凭借宁戈一己之力自然做不到,需得里应外合。还需……愿意做这被诅咒之人肯献祭才行。”


    那人来了,就在那轮低悬的褐月里。


    当姜央的身影里从褐月里跳出来时,堵在殷颜心口的巨石倏然碎裂,化成片片利刃将她的扎成筛子。


    她多么希望不是姜央。


    “借命替棺第三式,踏灵祭阵。只要替棺者能找到为他做阴阳通灵术法者,将鬼身载体与被替命者的身体连接起来,再注入法力护阵,便可成功。”


    殷颜沉重地说道:“但是施展阴阳通灵术法,极有可能会走火入魔。若遇到阶级法力均高于自身者,被摧毁身躯也极为容易。”


    姜央不假思索地将长指覆上假山,任由那鬼指汲取她的灵气,不过顷刻间她的掌心已然泛起了青灰,那是鬼指连契留下的印记。


    宁戈站在一旁,帷帽下的双眼痴痴地盯着姜央的身影。


    他像是在透过姜央看什么人。


    待姜央回头时,他眸子里闪过的失落被她尽收眼底。


    她语气平静:“宁公子,可是舍不得?”


    宁戈仰起头望着那黑夜,心事重重地怅然道:“舍不得,可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细碎的月光转至平静的池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假波纹,如同他们表面的看似不惊,内心却早已波澜万重。


    “你大可不必如此做,只要计渺死了,你和宁渊便能……”姜央试图劝说他。


    宁戈坚定地摇摇头,“计渺早就死了,可你也看到了,有灵器之助,他竟然真的能死而复生,眼下我们不过是毫无力量的蝼蚁,他只要踩两下,我和宁渊都会死。”


    “倒不如,就让我一人承受这罪孽好了。”


    姜央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昆……你不想再寻一下那名女子了吗?”


    他转过身去,轻叹了口气,“不寻了,寻到又如何呢?我连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家业都没办法护得周全,何来护她之力?她不该跟着我来这种肮脏之地的。她应该要过得要更好的。姜姑娘莫再劝我了。”


    宁戈未曾注意到,他身后的姜央渐红了眼眶,手中的拳攒了又攒,最终也没将想说的话说出口便疾步离开了。


    缱绻长夜漫去,熹光渐起。


    他躲在暗角处等待着殷颜和玄修的到来,待他们将棺木放下前往西面廊道查探之际,他悄然躺进了棺木里。


    琵琶声再起,混着说书人的抑扬顿挫,计双双一行人破门而入。


    宁戈交缠的手逐渐垂落,魂识撑到了最后一刻,生机凝灭了。


    昆予的盾力给予了魂灯场景显现前所未有的声音,他们听得十分清晰。


    “魂灯内的场景还是没有声音的好。”殷颜冷不丁地冒了句。


    她后悔了,她不想听到这死亡终结的声音。


    她宁愿从未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