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银发变黑,也是死亡开始的征兆。


    一旦头发全部变黑……死亡即来临。


    ……


    当晚,沈嬴川便拖着病体,独自一人策马去了丹阳同雨林交界处的怀安镇。


    因为地处偏僻,且没多少人家,所以,这里并未被战火波及。


    沈嬴川到镇上之时,已经是深夜了。


    僻静窄小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唯余街角那间客栈还亮着灯。


    很快,沈嬴川牵马走了进去。


    他给了一锭银子,随后便朝掌柜打听起江槐序来。


    “老伯,请问最近镇上可有生人到访?”


    “眼睛是绿色,长得还很美的生人。”


    望着那一锭银子,掌柜有些警惕的问道:


    “年轻人,你要干嘛?寻仇?”


    “若是这样的话,恕我无可奉告。”


    “我年纪大了,还有一家子老老小小要养,不想牵扯进什么官司里。”


    沈嬴川勾了勾,毫不避讳道:


    “非也。”


    “不是寻仇,是寻妻。”


    “我所打听的……是我的爱人。”


    老掌柜控制不住的嘴角抽搐,这男人将男人称之为妻子……


    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不过,见沈嬴川没什么恶意,他也便答了句:


    “这样说来,倒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是十日前来镇上的,出手也跟你一样阔绰,偶尔还会从山上下来,跟咱们聊聊天。”


    “这不,今天上午他还来镇上的乐器铺子里买了一把琵琶呢。”


    提起江槐序的时候,这老伯笑得实在开心。


    毕竟,谁不喜欢长得美还性格好的年轻人呢?


    沈嬴川心中急切,也便赶忙问了句:


    “山上?他住在山上吗?哪座山?”


    老掌柜绕到大门便,顺手就指了指对面那座还有点点亮光的低矮山峰。


    “哝,在那儿呢,想来还没睡~”


    “哎,你们年轻人啊,吵个架就喜欢离家出走,等到真正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哟~”


    “小伙子,给你爱人道个歉,赶紧把他带回家吧。”


    “现在入夏了,山里又只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蚊虫多得很哟~”


    老掌柜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转头才发现,沈嬴川早没影儿了。


    而桌上,还放着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子。


    ……


    入夜,山路愈发的难走,到处黑黢黢的,看不见一点亮光。


    沈嬴川将马拴在了山脚下,独自一人摸爬滚打的往山上走去。


    因为才下过雨,他硬是摔了好几跤才终于走到了掌柜所说的山头。


    这里,确实只有一间残破至极的茅草屋。


    但茅草屋里里外外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屋外那一圈高大的洋槐树已经开出了槐花,清风拂过之时,香得醉人。


    屋内烛火惺忪,沈嬴川原想推门而入,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清脆的琵琶声。


    这琵琶并不好,但江槐序技法娴熟,弹出来的曲子依旧宛若仙乐。


    从这轻松的乐声中,沈嬴川感觉到了……


    此刻的江槐序,是真的很快乐。


    至少从前跟沈嬴川待在一起的时候,江槐序从未如此快乐过。


    此情此景,沈嬴川心中酸涩,也开始有些不敢进去了。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起离开前,沈绩所说的话……


    他说,在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江槐序只想放肆一回。


    只坐他自己。


    若真是这样的话……


    沈嬴川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去破坏掉他的快乐……


    江槐序本就时日无多了,沈嬴川……


    只想他得偿所愿。


    于是,他收回了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的挪到了小茅屋的背后。


    他就那样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一点一滴的聆听江槐序的琵琶音。


    就连沈嬴川自己都没想到,费尽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了江槐序……


    却连跟他四目相对都成了一份奢望。


    一墙之隔,是切切实实的,可望不可即。


    那晚,琵琶声响了一夜,沈嬴川也听了整夜。


    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屋内的琵琶声才停了。


    透过那个窄小的缝隙,沈嬴川终于瞧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江槐序。


    此时的他已经满头墨发,那脸色憔悴煞白至极,仿佛下一秒就会骤然离世。


    但,放下琵琶时,江槐序嘴角泛着幸福的笑意。


    他换了件整洁的素白衣裳,饮下一杯清茶后,便往厨房走去了。


    没一会儿,厨房里升起炊烟,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饭菜的香气。


    沈嬴川肚子咕噜了一声,从丹阳出发开始到现在……


    他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


    但……他又生怕打扰到江槐序,于是一直忍着。


    直到江槐序喝完了面前那碗甜粥,有些懊恼的开了口。


    “唔,怎么不小心煮多了……”


    “若留着中午再吃定然坏了。”


    “罢了,盛出去喂山间的雀鸟吧。”


    很快,江槐序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甜粥出来了。


    好在沈嬴川躲得快,不然就得被江槐序撞个正着了。


    放完了粥,江槐序又回屋拿起一个简易的竹篮,不紧不慢的往山的另一侧走去。


    好像是要采什么东西。


    直到江槐序拐过了一个弯,沈嬴川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


    他端起地上的甜粥一饮而尽,随后便急匆匆的往江槐序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但……


    拐过一个弯后,沈嬴川才发现——


    江槐序根本没走。


    他正提着竹篮,一脸得意的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一时间沈嬴川甚至不直到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