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烟的目光没有离开那片星图，她摇了摇头。


    “这是救他的时间。”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控制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江宸予那带着温柔笑容的全息影像，还未完全消散。


    “卡尔。”苏云烟开口。


    “在！”


    “把这个倒计时，和星图的所有数据，接入‘天眼’和‘时光’系统。我要立刻知道，‘枯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白！”卡尔冲向控制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


    庞大的数据流如同瀑布，从主屏幕上倾泻而下。


    就在这时，一个紧急通讯请求切了进来，屏幕一角弹出了李梦瑶焦急的脸。


    “苏总！出事了！”


    她的背景里，是无数条断崖式下跌的红色曲线，那是全球金融市场的K线图。


    “我们之前应对金融崩盘的计划，现在成了催化剂。国际媒体都在报道南极的‘方舟’，说我们窃取了不属于人类的遗产，是全球资源的掠夺者。”


    李梦瑶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巨大的压力。


    “旧能源体系的利益集团正在利用恐慌，煽动舆论。联合国正在召开紧急会议，漂亮国带头，要求我们将‘方舟’的控制权，立刻移交给他们共同监管！”


    卡尔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向苏云烟。


    苏云烟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她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薪火科技的现金流，还能撑多久？”


    李梦瑶深吸一口气，给出了一个数字。


    “我们动用了所有护盘资金，加上海外资产，最多……七十个小时。”


    “七十个小时。”苏云烟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足够了。”


    她转过身，重新面对那片浩瀚的星图。


    “李梦瑶，你听好。从现在开始，放弃所有护盘行动。”


    “什么？”李梦瑶愣住了。


    “告诉董事会，薪火科技将开启一场‘能源市场大清洗’。”苏云烟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让旧世界的火，烧得再旺一些。”


    “苏总，我……不明白。”


    苏云烟没有解释，她切断了通讯，目光转向卡尔。


    “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卡尔咽了口唾沫，指着屏幕上的一段被高亮标注的资料。


    “出来了。根据林雪儿博士留下的观测笔记，‘枯萎’星系，根本不是死亡星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它是一个伪装成墓场的猎场！那个星系里的文明，进入了一种集体休眠状态，就像冬眠的野兽。而我们启动‘普罗米修斯’，切断月球‘起源’信号的同时，也向宇宙广播了一个信号……”


    “一个什么信号？”


    “一个宣告……旧的看守者已经死亡的信号。”卡る的脸色变得惨白，“月球的‘起源’，是‘深渊’的遥控器，也是拴住那个‘枯歪’星系的锁链。现在，锁链断了。”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苏云烟终于明白，江宸予的母亲，时若晴，她们那两代人，到底在守护什么。


    她们守护的，不是地球不被“深渊”改造。


    她们守护的，是地球不被一个更恐怖的、来自星海深处的文明，发现。


    而现在，她们失败了。


    “苏总……”卡尔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个倒计时，不是我们救江总的时间。是‘枯萎’星系里的东西，抵达地球的时间。”


    苏云烟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她再次睁开，眼中的所有情绪都已消失，只剩下绝对的冷静。


    她走到“时光”系统的终端前，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


    母亲留下的系统里，一定还有别的线索。


    她输入了几个关键词：“维度”“平衡”、“代价”。


    很快，一份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实验笔记，被解了出来。


    笔记的标题是：《关于无害献祭的猜想》。


    苏-云烟一字一句地看着母亲留下的文字。


    那上面记录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理论：当高低维度之间发生能量交换时，为了维持主世界的稳定，必须向维度裂隙中，填入等量的“信息熵”。


    而能在一瞬间产生最大“信息熵”的，就是一种现有秩序的、彻底的、毁灭性的崩塌。


    笔记的最后，时若晴用红色的笔迹，留下了一行字。


    “献祭的目标，不是生命，而是建立在旧能源体系上的、人类社会脆弱的金融和政治秩序。当这一切化为无用信息的瞬间，产生的巨大熵值，将暂时稳定住维度裂隙，为我们争取时间。”


    苏云烟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了。


    她母亲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地阻止“深渊”。


    而是要借“深渊”这把刀，斩断旧世界的根基，用一场全球范围的经济崩盘作为“献祭”，去换取一线生机。


    “卡尔。”苏云-烟的声音响起。


    “在！”


    “我们从阿尔卑斯山金库里找到的‘星尘’，分析得怎么样了？”


    卡尔立刻调出另一份报告，脸上的恐惧被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狂热所取代。


    “苏总，那是完美的‘维度燃料’！它的能量密度，比我们目前最先进的电池高出上千倍！如果用它来制作电池，我们可以把一座核电站，塞进一个手机里！”


    “很好。”苏-云烟点了点头，“我给你二十四小时，用‘方舟’内部的超合金和自动化生产线，给我造出第一批成品。”


    “它的名字，就叫‘星尘电池’。”


    她说完，转身重新连接了李梦瑶的通讯。


    “李梦瑶。”


    “苏总，我在。”李梦瑶的声音听上去已经焦头烂额。


    “通知我们所有的合作伙伴，准备接收薪火科技的下一代产品资料。”


    苏云烟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看到了那个动荡不安的世界。


    “告诉他们，薪-火科技，将无偿向所有盟友，公开‘星尘电池’的部分生产技术。”


    李梦瑶彻底呆住了。


    “苏总……这……这等于把我们的命根子送出去啊！”


    “不。”苏云烟看着屏幕上那个血红的倒计时，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在发船票。”


    “旧世界已经没救了。我要在废墟之上，建立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们的能源联盟和经济体系。”


    “那些还在为石油和美元挣扎的国家，那些想把‘方舟’据为己有的势力，他们很快就会明白……”


    苏云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当所有人都用你的电，所有人都坐你的船时，谁还会在乎你脚下踩着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了江宸予那尚未消散的全息影像上。


    “我要让这个世界，跪着，求我们把它带进新时代。”


    “然后，用整个世界的力量，把他带回来。”


    通讯那头，李梦瑶沉默了许久，最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苏总。”


    控制室里，卡尔看着苏云烟的背影，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忍不住开口。


    “苏总，这场‘无害的献祭’……会让全球几十亿人，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苏云烟没有回头。


    “那他们就有了和我们站在一起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