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总，出事了。”


    李梦瑶的声音，像一把冰凿，砸碎了舰桥指挥室里刚刚燃起的狂喜。


    “‘起源’稳定输出清洁能源后，全球能源产业相关的股票，在一小时前，全面崩盘。连锁反应已经开始，全球金融市场……正在崩溃！”


    卡尔手里还捏着那份关于“星尘”的光谱分析报告，脸上的激动神情僵住了。


    “崩盘？怎么会？这应该是好事啊！”


    李梦瑶的脸在屏幕上因为信号干扰而微微扭曲，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压力。


    “卡尔博士，对我们是好事，对旧能源体系是末日。石油、天然气、煤炭，所有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国家经济和金融衍生品，都在一瞬间变成了废纸。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财富蒸发！”


    指挥室里，刚刚因为找到拯救江宸予的希望而松弛下来的空气，再次绷紧。


    世界得救了，然后世界破产了。


    所有人都看向苏云烟。


    苏云烟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张凝重的脸，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李梦瑶说的只是一份普通的天气预报。


    “薪火科技的现金流，还能撑多久？”


    “不计成本维持股价和供应链，最多七十二小时。”李梦瑶给出了一个绝望的数字。


    苏云烟点了点头。


    “那就用这七十二小时，把未来赢回来。”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屏幕里的李梦瑶。


    “李梦瑶，你和董事会负责应对金融市场。动用我们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向全球宣布，薪火科技将在‘起源’能源的基础上，建立全新的全球金融结算体系。告诉那些惊慌失措的资本，旧世界沉没了，但新世界的船票，在我们手里。”


    李梦瑶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光芒。


    “我明白了，苏总！”


    “卡尔。”


    “在！”


    “给‘龙火’换上‘星尘’燃料核心，功率调到最大。我要在三十分钟内，打穿五千米的冰层。”


    “是！”


    “孤狼。”


    “在。”


    “你的人，负责‘圣光’号的外部警戒。任何试图靠近的单位，不管是谁，授权你直接击毁。”


    孤狼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走出舰桥。


    苏-云烟下达完所有指令，重新看向那片幽深的圆形深坑。


    金融崩盘，世界动荡，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只知道，江宸予在那下面。


    谁挡她，她就碾碎谁。


    半小时后，“圣光”号的船体猛地一震。


    “报告！钻探完成！冰下五千米，出现巨大空洞！”


    “投放‘深潜一号’。”苏云-烟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


    一艘小型的深海潜航器，被机械臂吊起，缓缓沉入那被激光烧灼出的无底洞穴。


    苏云烟、卡尔，还有装着冥王的维生舱，都在里面。


    潜航器下坠，四周是幽蓝的冰壁和黑暗的海水。


    五千米。


    潜航器的探照灯穿透黑暗，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球体，静静地悬浮在冰层下的巨大空洞里。


    它通体由一种暗色的未知金属构成，表面光滑如镜，直径至少有数公里，像一颗小型的行星。


    “我的天……”卡尔喃喃自语，“这不是建筑，这是……一艘船。一艘古代的方舟。”


    “深潜一号”缓缓靠近，在方舟的赤道位置，发现了一个区域。


    当潜航器的灯光扫过那里时，一个奇异的凹槽发出了微光。


    那个形状……


    苏云烟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如也，她想起了那枚被林伯交给她的，母亲留下的“时光”玉坠。


    她把它带在了身上。


    “准备对接，我要出去。”


    “苏总！外部环境未知，太危险了！”卡る劝阻道。


    “执行命令。”


    苏云烟穿上特制的深海作战服，走出了潜航器。


    冰冷的海水包围了她，但方舟周围的水域却异常温暖。


    她游到那个发光的凹槽前，从作战服的储物格里，取出了那枚刻有“时光”二字的玉坠。


    她深吸一口气，将玉坠缓缓按了进去。


    完美契合。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起，并非通过海水，而是直接响在她的脑海里。


    眼前的金属球体表面，一道环形的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


    苏云-烟回头看了一眼“深潜一号”，没有任何犹豫，游了进去。


    脚踏实地的瞬间，身后的门无声关闭。


    作战服的头盔自动收起，温暖干燥的空气涌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怔住。


    这里不是冰冷的金属飞船内部。


    而是一个巨大的生态园。


    头顶是散发着柔光的穹顶，模拟着日光。脚下是松软的土地，各种她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植物在茁壮生长。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远处蜿蜒而来。


    “深渊”想把地球改造成他们的母星，而她的母亲，直接在南极冰盖下，造了一个母星出来。


    她顺着小溪，走向生态园的中心。


    那里，有一座白色的建筑，像一座神殿。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神殿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控制室。


    在她踏入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的灯光依次亮起。


    正前方的平台上，一束光芒汇聚，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全息投影。


    是江宸予。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温柔的笑容，仿佛只是在实验室里等她下班。


    “云烟，如果你看到了这段影像，说明你已经找到了‘方舟’。别担心，我没有被困住，我很好。”


    他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这不是陷阱，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最后一道保护。‘普罗米修斯’启动的能量反噬，足以毁灭任何生命体。在那个瞬间，我母亲留在这里的程序被激活了，它把我……连同整个基地，拉入了这条与主世界平行的安全时间线里。”


    苏云烟看着他的影像，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母亲，林雪儿，”江宸予的影像继续说道，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复杂的悲伤，“她在二十年前就预见到了‘深渊’的计划，预见到了‘起源’的启动。她用尽了自己后半生的心血，在南极冰下建造了这艘‘方舟’，一个人类文明最后的避难所。而启动它、启动这条安全时间线的钥匙，就是她自己的生命。”


    影像中的江宸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三年前，在京郊的庄园里，她不是意外身亡。她是……献祭了自己，将自己的全部生命能量，注入了‘方舟’的核心，为的就是在今天，能够启动这个保护程序。”


    苏云烟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扶住旁边的控制台，才没有倒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复仇者，却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用自己的生命，为她铺路。


    她的母亲，江宸予的母亲……


    一个巨大的疑问，涌上她的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林雪儿不选择和他们团聚，而要选择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去留下一个所谓的“保护”？


    就在这时，控制室的门再次滑开。


    卡尔和两名队员，推着冥王的维生舱走了进来。


    “苏总，他……”


    卡尔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维生舱里的冥王，胸口那个“衔尾蛇”纹身，猛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控制室中央的平台，仿佛受到了召唤，伸出无数条纤细的能量触须，穿透维生舱，精准地连接在冥王的身体上。


    冥王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混沌和疯狂，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他看着苏云烟，嘴唇蠕动，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在苏云烟的脑海里。


    “你必须……离开这里……”


    “在‘时钟’归零之前……”


    “林雪儿的牺牲，换不来和平……”


    说完，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彻底陷入了沉寂，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


    而他胸口的“衔尾蛇”，则与整个控制台完全融为一体，成为了方舟新的中央处理器。


    下一秒，主屏幕被瞬间点亮。


    一幅巨大、浩瀚的星图，呈现在苏云烟面前。


    星图的中心，一个血红色的倒计时器，正在无情地跳动着。


    【365：00：00：00】


    “那……那是什么？”卡尔指着星图的某个角落，声音发颤。


    在星图的边缘，一颗被标记为“枯萎”的死亡恒星，此刻正被一团浓郁的红光包裹。


    它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