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和另外两个保镖远远地守在山路下面，没有跟上来。


    沈砚辞从随身携带的保温袋里，一样一样地拿出准备好的祭品。


    不是常见的苹果元宝，而是一盒精致的桂花糕，一小碟炒花生米，还有一瓶包装很好的老酒。


    这些，都是陆婉婉的爸爸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他细致地把东西摆好，又拿出三个小酒杯，倒了三杯酒，一杯放在陆爸爸的墓碑前，一杯放在陆妈妈的墓碑前，剩下的一杯，他自己端着。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还愣在原地的陆婉婉，朝她伸出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婉婉，过来。”


    陆婉婉像是被他的声音唤醒了，她吸了吸鼻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越走近，墓碑上那两张黑白照片就越清晰。


    照片上的爸爸，穿着一身警服，英姿飒爽，笑容灿烂。照片上的妈妈，温婉地笑着，眉眼间满是幸福。


    他们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可她，已经从一个需要他们抱在怀里的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甚至……已经嫁人了。


    “爸，妈……”


    陆婉婉再也控制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墓碑前，眼泪决堤而下。


    “爸，妈，我回来看你们了……对不起，我这么多年才回来……我对不起你们……”


    她一边哭，一边用手去擦拭墓碑上的照片，仿佛想擦去岁月的尘埃，想再摸一摸他们熟悉的脸庞。


    冰冷的石碑，却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张阿姨站在一旁，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也跟着抹眼泪。


    沈砚辞没有说话，他只是走过去，在陆婉婉的身边蹲下，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安抚的力量，像是在告诉她，别怕，有我。


    陆婉婉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开始絮絮叨叨地跟他们说话。


    “爸，妈，我上大学了，在燕京大学，学的还是我最喜欢的翻译专业。我的老师对我很好，同学们也对我很好。”


    “我还拿了奖学金，用自己挣的钱，给你们买了新衣服，就放在家里，等会儿我就去拿给你们。”


    “我还……”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安静陪伴着她的沈砚辞。


    女孩清澈明亮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幸福和坚定。


    陆婉婉重新看向墓碑，嘴角带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爸，妈，我还嫁人了。他叫沈砚辞，就是他。”


    她指了指身边的男人，声音里带着骄傲，“他对我很好，特别好。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来不让我受一点委屈。你们看，我身上的衣服，脖子上的围巾，都是他给我买的，他怕我冷。”


    “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知道我睡觉不老实，会半夜起来给我盖被子。知道我想你们，就带我回来看你们了。”


    “你们在天上，可以放心了。女儿现在过得很幸福，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


    “还有很爱我的婆婆，公公，他们待我就跟亲生女儿一样，我很幸福.”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了沈砚辞的耳朵里。


    沈砚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看着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笑得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只觉得这辈子所有的等待和付出，在这一刻，都值了。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对着墓碑，郑重地说道：“爸，妈，你们好。我是沈砚辞，婉婉的丈夫。我向你们保证，这辈子，我都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会替你们，好好爱她，守护她一辈子。”


    说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凛冽的白酒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但他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滚烫和坚定。


    祭拜结束，张阿姨跟二老说了几句话，就先下山去了，说要去准备晚饭，让他们俩待会儿一定过去吃。


    山上，只剩下了沈砚辞和陆婉婉两个人。


    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沈砚辞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了还蹲在地上的陆婉婉身上。


    “地上凉，起来吧。”


    陆婉婉没有动，她只是仰着头，看着他。


    男人高大的身躯，像一棵挺拔的松树，就那么站在风口，替她挡住了所有刺骨的寒风，背光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能感觉到，他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得像一汪深潭。


    这一刻，陆婉婉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老公！”


    她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精瘦的腰，把脸深深地埋进他带着凉意的大衣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谢谢你……”


    她哽咽着，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出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修路，扫雪，摆上新鲜的菊花，准备爸爸妈妈爱吃的祭品……


    她什么都没说，但他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做到了。


    沈砚辞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往后退了半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收紧手臂，将怀里娇小的女孩紧紧地、紧紧地拥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厉害。


    “傻瓜，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应该的。”


    下山的时候，是陆婉婉主动牵住了沈砚辞的手。


    她不再只是被动地被他牵着，而是主动地伸出手指，与他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交错，最后，十指紧紧相扣。


    她的手很小，也很凉，但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一点一点地被捂热。


    这条下山的路，她走得格外欢快，那是见了家人的释怀和安心。


    而且，她知道，从今以后，无论前路是风是雨，身边都会有这么一个人，紧紧地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