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不知什么时候慢了下来，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


    陆婉婉是被一阵轻微的颠簸弄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上盖着沈砚辞那件带着他体温和雪松味道的大衣，暖烘烘的。


    “醒了？”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她“嗯”了一声，还有些没睡醒，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我们到了。”沈砚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到了？


    陆婉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猛地坐直身子，扒着车窗往外看。


    车窗外，一个崭新的蓝色指示牌立在路边，上面清晰地写着三个白色大字——清溪镇。


    真的是清溪镇！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出的紧张和激动。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所有童年记忆的承载，也是她心里最深的痛。


    车子缓缓驶入一个新铺设的停车场，地面是灰色的防滑砖，旁边还挂着一排喜庆的大红灯笼，看着整洁又漂亮，跟她记忆里那个泥泞的土坝子完全不一样了。


    李沉把车稳稳停好。


    沈砚辞没急着下车，而是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来，帮她把安全带也解开。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带着一点凉意。


    “别紧张，我陪着你。”他深邃的眼眸看着她满是宠溺，声音很柔。


    陆婉婉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乱糟糟的。


    沈砚辞先下了车，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


    冬日午后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陆婉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只温热的大手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


    她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她最熟悉的安全感。


    陆婉婉突然就甜甜的笑了，对啊，有他在呢，她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立马被他紧紧握住。


    下车的时候，脚下有点不稳，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腕，指尖正好蹭过他掌心的薄茧，那粗糙的触感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少。


    “小心点。”他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护在她的头顶，怕她撞到车门。


    站稳后，陆婉婉抬头环顾四周。


    记忆里坑坑洼洼的土路，现在变成了平坦干净的水泥路。


    路两边，原本低矮破旧的平房，好多都翻新成了两层小楼，墙壁刷得雪白，窗户也换成了明亮的落地窗。


    有些人家门口还挂着厚厚的棉门帘，上面印着福字。


    “变化好大啊……” 她忍不住轻声感慨。


    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有几缕调皮地粘在了她的脸颊上，痒痒的。


    她刚想抬手去拨，沈砚辞却先一步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把那几缕碎发帮她别到了耳后。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轻轻擦过她的耳廓，陆婉婉的耳朵尖一下子就红了。


    在外面这样的公共场所，这个动作太自然，太亲密了。


    “谢谢老公。” 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沈砚辞挑了挑眉，老婆这是害羞了，他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力道紧了紧。


    两个穿着普通羽绒服，看着像游客的男人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是沈砚辞安排的保镖。


    “我们走走吧。” 沈砚辞牵着她，朝镇子里的主街走去。


    街上很热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有煤炉烧着蜂窝煤的烟火气，有路边小摊炸油条的香气，还有家家户户准备过年饭菜的肉香。


    这就是她记忆里，家乡的味道。


    陆婉婉的眼睛有些湿润，她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他们用熟悉的乡音聊天，心里百感交集。


    她看到一个老奶奶坐在自家门口，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纳鞋底。阳光洒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特别安详。


    这一幕，和她记忆里某个午后，妈妈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的场景，慢慢重合了。


    她的心猛地一揪，疼得厉害。


    沈砚辞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陆婉婉摇了摇头，强忍着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就是……就是看到这些，想起了我妈妈。”


    沈砚辞没再问，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她。


    他们正准备继续往前走，那个纳鞋底的老奶奶突然抬起了头，眯着眼睛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哎，等等。”


    老奶奶扶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走了几步，仔细地打量着陆婉婉。


    “这女娃子，看着好面熟啊……” 她自言自语道。


    陆婉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认出来了，这是住在她家隔壁巷子的张阿姨。


    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两家关系很好，张阿姨没少给她塞糖吃。


    “张阿姨？” 陆婉婉试探着叫了一声。


    “哎哟！”


    张阿姨猛地一拍大腿，手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脸上的皱纹瞬间笑成了花，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我想起来了！你是婉婉！是陆建国家那个女娃子！可不是嘛，这眼睛、这鼻子，跟你妈年轻时一模一样！”


    “陆建国” 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陆婉婉记忆的闸门。


    爸爸的模样、妈妈的笑容、小时候在巷子里追着蝴蝶跑的场景，还有父母离世时冰冷的灵堂，全都涌进脑海。


    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沈砚辞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温度。


    她眼前瞬间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张阿姨走近的身影，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张阿姨…… 我、我回来了……”


    张阿姨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陆婉婉的另一只手。


    她的手掌粗糙却温暖，带着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薄茧，轻轻拍着陆婉婉的手背，像小时候哄她别哭时那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你去哪儿了？阿姨总跟街坊们念叨你，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说着，她又注意到陆婉婉泛红的眼眶，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递到她手里，“快擦擦眼泪，咱婉婉长大了，是大姑娘了，可不能总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