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毅的命令通过加密线路，如同一道电流，直击数千公里外的龙国空天技术中心。


    命令的内容，简单到让接线员以为是恶作剧。


    ——“重新比对MU5735环控系统压力数据与驾驶舱录音。”


    负责分析的顶级专家组收到指令时，第一反应是荒谬。


    这项工作他们已经做了无数遍。


    可当“最高优先级”的红色标签亮起时，所有人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数据被重新调出。


    这一次，他们不再只盯着代表飞机姿态的线条，而是将另一条一直被认为是“正常缓慢波动”的座舱压力曲线，与飞行员最后三十分钟的录音频谱图，放在了同一个时间轴上。


    一秒。


    两秒。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


    三秒后，首席专家的椅子“刺啦”一声被猛地推开，他冲到屏幕前，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血色褪尽。


    “对……对上了……”他的声音发抖。


    “全对上了！压力每下降千分之一，飞行员的吐字就慢了0.01秒！他们的呼吸间隔在拉长！他们不是在休息，他们是在……缓慢地死去！”


    这个发现，像一把重锤，砸在了每一个专家的心口上。


    他们错了。


    错得离谱！


    周京泽的房间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距离冯毅下令，仅仅过去了两分五十三秒。


    他下属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发出了急促的震动。


    年轻的行动人员接通，只听了一句，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他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冯毅，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冯毅从他手中拿过通讯器。


    听筒里，技术中心主任那向来沉稳的声音，此刻正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调，像是要把通讯器吼穿。


    “冯毅！告诉我们这个线索的人是谁？！他是谁？！”


    “完全正确！每一个细节都完全正确！我们这群所谓的顶级专家，研究了8个月，不如他一句话！快！把他保护起来！不惜一切代价！！”


    通话中断。


    冯毅拿着通讯器，站在原地，像一尊石雕。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着那个依旧坐在书桌前，低头摆弄着铅笔的少年。


    外界的谩骂，网络的狂欢，楼下的骚乱，在这个房间里，仿佛都成了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下一秒。


    冯毅做了一个让身边两名下属毕生难忘的动作。


    他后退一步，双脚并拢，对着周京泽的背影，身体站得笔直如松。


    “周京泽同志。”


    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试探或审视，只剩下纯粹的，发自肺腑的郑重。


    “我代表国安部第九局，为我们之前的调查局限性，向您道歉。”


    “同时，我代表MU5g35航班全体遇难者家属，感谢您，为我们提供了揭开真相的决定性线索！”


    他身后的两名行动人员，也在同一时间，收起了所有装备，挺直了腰板，向着那个少年，行注目礼。


    客厅门口，用身体死死顶住防盗门的王秀兰和周建国，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他们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几个气势迫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国家干部，正对着自己的儿子……道歉？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是楼下单元楼的防盗铁门，被人用铁棍之类的重物，从外面砸开了！


    “周京泽滚出来！”


    “砸开他家的门！让这个骗子给全国人民下跪！”


    密集的、疯狂的脚步声冲上楼梯，整个楼道都在震动。


    “砰！砰！砰！”


    周京泽家的木门，在重脚的踹踢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上的墙皮簌簌掉落。


    王秀兰脸色惨白，抓紧了手里的擀面杖。周建国用后背死死抵住门，牙关咬出了血。


    冯毅脸色一变，伸手入怀，正要下达强硬指令。


    就在这时。


    “呜——————”


    尖锐的、足以刺穿耳膜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区！


    紧接着，是地面传来的，整齐划一的、令人心头发颤的轰鸣！


    楼道里正在踹门的几个壮汉动作一滞。


    楼下那些举着手机直播，高喊着“制裁骗子”的人群，也疑惑地停了下来。


    他们扭头看向小区入口。


    下一刻，所有人的瞳孔，都缩成了针尖。


    一辆、两辆、三辆……


    一排绿色的军用卡车，如同钢铁巨兽，直接撞开了老旧小区的伸缩门，粗暴地停在了楼下！


    车门齐刷刷地打开。


    一队队荷枪实弹、面容冷峻的士兵跳下车，动作整齐划一，迅速在楼下拉起了两道警戒线。


    黑洞洞的枪口，无声地对准了那些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人群。


    “啊！”


    一个刚才骂得最凶的女人，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整个世界，安静了。


    楼道里踹门的壮汉，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跑。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一辆挂着“军A”牌照的黑色越野车，缓缓驶入警戒线内，停在了楼门正中央。


    车门打开。


    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军靴，重重地踏在地上。


    空军司令李振国，身着笔挺的深蓝色将官常服，肩上那颗闪耀的金星，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下车，身后跟着一众将校。


    他没有理会冯毅的敬礼，没有看那些被吓傻的民众一眼。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穿透一切，望向三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那双饱含风霜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爱护。


    他提起一口气，用足以让整栋楼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洪亮地开口。


    “我奉命接我们的国宝，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