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荣往年是根本没有资格进程府的，虽然他爹心疼他，但二夫人不是个好惹的，他自己的娘也懦弱，所以连进府为妾都很难。


    不过他觉得自己是个争气的，虽然走不成科举这条路，可他搭上了常小公爷这条线，这些日子以来，跟在小公爷身后他威风不少，连带着郡主和国公也知晓了他的存在，他爹也觉得有了脸面，所以这才敢把他带进程府。


    “小公爷，您慢些走，我怎么敢骗您呢？且不说那些丫鬟，就我们程府那几个姑娘都生的貌若天仙，你还记得齐大人的夫人吧？”


    常远章驻足仔细回想，“齐豫的夫人？确实长的不错。”


    齐豫按理说是他表哥，他的祖母和齐豫的祖母是堂姐妹，不过齐豫一个户科给事中而已他从来没放在眼里。


    “那是程府大姑娘。”程仕荣继续说着程府的几个小姐姑娘，但凡小公爷能看上任何一个程家女，哪怕是做妾，也算是和小公爷有了姻亲关系。


    程仕荣盘算的太好，甚至把整个程府当成了自己攀附权贵的跳板，直到他们两人走到凉亭附近，看到两个丫鬟守在外面，帘布放了下来，里面肯定有程府女眷。


    还没等他接近，两个丫鬟便出声：“这位公子，我们姑娘不方便见客，还请谅解。”


    “你们瞎了眼吗？我是这程府的少爷，这位是常小公爷，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敢出声但是也没放人进来，如果有主家作陪，那有外男在场见到府里的姑娘也不算太失礼，况且凉亭这里也不算是内院，可如今面前这男子她们几个没什么印象，可听到小公爷的名字她们也不敢得罪。


    程仕荣见两个丫鬟犯了难，用莫名熟悉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他自小就见过太多这种嘲讽蔑视的眼神，心里突然一阵狂躁。


    “你们两个贱人，还不让开！”


    江晚榆早就听到程仕荣声音，旁边的小公爷自然就是常远章，这人恶名远扬，曾经当街抢过女子，还是官眷家属，但都被国公爷摆平了，所以，这个时候，她并不想和常远章硬着来，只要撑到舅舅们到场就好说了。


    她看了眼身边早就吓得慌了神的程思慕，小女娘说的话都开始结结巴巴，“晚，晚榆表姐，这，这怎么办，爹爹能不能赶到？”


    江明瑶比她们更慌，她可太清楚这两人的品行了，她又是有婚约的女子，万一和这两个人扯上关系，婚事出了岔子怎么办，她满脑子都在怨恨，早知道就不出来了，谁敢得罪小公爷啊？


    江晚榆握住程思慕的手，看向她的眼睛温声道：“表妹莫要慌张，这里是程府，你是程家女，天子脚下岂能让他们如此嚣张，你只管大胆驳了外面男子的说辞，他若不是程家人，就算是告到圣上面前也是不占理的，退一万步讲，哪怕他是程家人，只要咱们不许，他也没有进来的道理！”


    程思慕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心中便安定了下来，仿佛只要她在，身边的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心安，但她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不再断断续续。


    “我是程家三姑娘，外面这位公子，你说自己是程府的少爷，有何证据？我只有一个哥哥，你又是哪位来冒充我们程府的儿郎？”


    “你……”程仕荣有些气急败坏，他没有任何证据，族谱里根本就没他的名字，他算是哪门子程家公子？


    常远章觉得这程仕荣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自己连程家都没搞定就敢来他面前献殷勤，还得他自己动手，他可不管这些，他现在只想看看里面的女子都长的什么模样，尤其是这帘布一挡，他更好奇了，大不了占了便宜就娶回去得了，反正整个程府都没人敢得罪他。


    他母亲芸惠县主都说了，普天之下只要他不谋反，即便是杀了人，祖父也能帮他摆平，只管让他随心所欲地活着就是了。


    “各位姑娘，你们这么害羞干什么？我又吃不了你们，再说了，咱们就是见见面，吃口茶而已，我祖父可是郑国公，我说话算话的，赶紧让我们进去吧！”


    常远章直接甩开两个婢女，这就准备冲凉亭过去，此刻凉亭突然传来一声清冷严肃的女声，“小公爷，三思后行，程老太爷乃先帝太傅，程家亦是清流肱骨，你如此行事置先帝的颜面于何处，此乃不忠，你受邀做客，却对主家女眷蛮横无理出言调戏，无视人伦纲常，此乃不义，郑国公乃当朝脊梁国之重臣，你让他今后背负骂名污点，此乃不孝，难道你要让这天下人都知晓，国公府里出了个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吗？”


    少女的声音温厚有力，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压得常远章喘不过气，他当真停下动作，有点被震懵了，还从来没人敢说他是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人，等反应过来时，恼怒羞耻一拥而上直冲天灵盖，可这话里不仅有祖父，还有先帝，他一时也有点腿软。


    生来第一次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行为，但如今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场面着实难看，如果他今日退缩，来日不知道大家怎么嘲笑他这个小公爷，那他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凉亭不远处疾步匆匆赶来几位年轻男子，江晚榆派出去的两个小丫鬟跟在一翩翩公子身后，他生的挺拔清秀，眉目如画，当得一声白衣少年风华绝世。


    少年心急程府女眷，这就要上前阻止常远章的无礼行为时，却听到凉亭里传来的女子声音，身前被一把折扇拦住去路，旁边的男子淡然出声，“寺正大人，暂且等等。”


    程仕轩任大理寺正，今日还在商议悬而未决的赈灾银失踪案，大理寺卿苏大人近日身体抱恙，这事就全落到了他头上。


    接下来几人便听到江晚榆刚刚那番慷慨陈词，不卑不亢说的人心潮彭拜，关键被怼这人还是目无王法嚣张跋扈的常远章，听到这话的人无一人不拍手称快，简直是大快人心！


    程仕轩眼里也鲜少如此震惊，他看着右边身姿绰约，清冷俊贵的男子，眼带微笑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早就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难道他认识凉亭里的女子不成？


    不过江晚榆太高估了常远章，他虽说震惊连带着被愤怒冲昏头脑，可反应过来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大丑，瞬间气急败坏。


    常远章脸部狰狞，谩骂着跑上前，“你是个什么小贱人，敢议论小爷我，还胆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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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攀扯国公，你想死吗？”


    他放肆地笑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语气缓慢却极冷的声音：“小公爷。”


    这声音常远章非常熟悉，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他母亲和祖父都叮嘱过他，遇到这人最好绕道走，违逆他无异于谋反，关键是他在这人手里从没讨过好。


    他机械般扭头，看到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时浑身哆嗦了下，汗毛直立，反而是裴长璟淡漠地注视着他，脸上带笑的模样不禁让他想起上次这阎王是怎么折磨他的，常远章连滚带爬离开凉亭。


    裴长璟没来盛京前，他从没受过那般折辱委屈，他不就是抢了个六品小官家的姑娘，娶进家里做妾室就行了，可那姑娘抵死不从，受屈辱后直接一条白绫结束了性命，那六品官员愤恨而起，敲鼓鸣冤惊动了圣上，裴长璟这才插手此事。


    虽然有国公和太后从中周旋，但常远章还是在大牢里受了几日辛苦，脱了层皮才被国公爷捞出来，所以他怕裴长璟也是正常。


    程仕轩虽不耻常远章的行径，但碍于他是国公独孙，事情闹得太僵对女眷也没有什么好处，他上前严肃道：“小公爷身份贵重，更应该恪守礼仪谨言慎行，不知今日在我程府这般到底是何缘由？还请小公爷给个交代，不然我程府女眷今后该如何自处，这天下女子又该如何立于天地？”


    两人接连逼问，常远章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揪着身边之人，“都是他，对，都是这程仕荣骗我过来的，我根本就不知晓才误闯惊扰程府女眷。”


    程仕荣面如猪肝，程思慕听到自家二哥的声音也壮着胆子出来，“二哥，就是这人，他冒充咱们程府公子。”


    “我没有冒充，我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长璟打断。


    “原来是冒充士族子弟的贼人，寺正大人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置？”


    程仕轩拱手道：“按律当责四十仗，除良入奴籍。”


    “什…什么？入奴籍？！”程仕荣瞬间腿软，他在人群中找来找去，突然看见一人如救命稻草般扑到那人脚边，哭喊道：“爹，爹你快救救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不能看着我入奴籍吧？”


    众人一听立刻就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能喊程家二老爷一声爹的自然就是那个外室子程仕荣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然又做了这等子荒唐事，程二爷的脸色黑的吓人。


    此刻，凉亭里的女眷都出来了，程思雅屁颠屁颠跟在江晚榆身后，江晚榆出来时只瞥了常远章一眼，和她印象中相差无几，就这样的人还敢去侯府求娶她，怪不得祖母说这人痴心妄想。


    程思雅忍不住和程仕轩炫耀，眼里带着崇拜的目光兴奋道：“二哥二哥，晚榆表姐可厉害了呢！”


    江晚榆？远处的常远章突然抬眸看向少女的背影，这就是母亲和他说的平阳侯府嫡小姐五姑娘？就是那个他马上提亲要娶的人？


    本来他不屑一顾，遂着母亲无论娶回来谁都行，只要是个貌美的，他就不在意，这下子他突然有了几分心思，敢违逆他打他的脸面，那这人他就非得娶回来折磨不可。


    他要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