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夜苦梦魇
作品:《奖励你们做朕的男妃》 季随春听了个囫囵。
他还小,垂目思忖的模样却像个大人。片刻,他拭去手背泪痕,勉力扶着阿念回听雨轩。
“我会听你讲。”季随春道,“你慢慢讲,都讲给我听,不必着急。”
阿念便捡着零散的思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她走在路上,身子轻飘飘的,胸膛滚热到烧心的地步,但双脚又沉重发软,仿佛深深陷于泥泞。
及至听雨轩,季随春已明了事由。他哄她躺下,拧了湿帕子蹲在榻前仔仔细细擦她的脸。
“我去找医师。顺便打问那夔山镇将军的事。”季随春煞有其事地叮嘱阿念,“你就躺在这里不要乱动。”
他去了许久。
再回来已是月上树梢。
随他同来的医师性子躁得很,翻药箧翻得咚咚咣咣,瞧不上季随春更瞧不上阿念。因着阿念是女子,他问诊多有不便,上药包扎更是绝无可能,径自将物什扔给阿念要她自己弄。
“一个婢子!五个钱就能买到的婢子,用我这上好的药!”
医师骂骂咧咧,临走前剜了阿念一眼,恨不得她就这么死了。死了,换个新的来,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阿念将包扎用的细麻布攥在手里,手心旧伤叠着新伤,针扎似地痛。五个钱约莫就是她在这世上的价钱,不管卖她的人是血浓于水的兄长,还是厌烦她的陌生人。
“阿念。”
隔着帘子,里间的季随春催促道,“你快些擦药换衣,歇息一晚。”
他没能打问到什么秘闻。光是请求不耐烦的医师来这边,就花了许多工夫,听了满耳朵的羞辱笑言。
许是白日里裴怀洲待季随春甚好,不到夜里,家塾发生的事便飞遍了季宅。一个出身糟污的外室子,被主母厌弃的十岁小童,竟能得了裴怀洲的青眼,实在猖狂讨嫌。季随春去寻医师的路上,遇见几遭挑衅,甚至有奴仆伺机抢夺他的木拐。
季随春拽着木拐不肯撒手,不知被谁踹了一脚,扑在地上,周围一片哈哈大笑。
于笑声中,季随春重又爬起来。他终是走到了季宅的药房,磨破了嘴皮子,才让这人移驾听雨轩。
“阿念,你要照顾好自己。”季随春坐在里间,手指捏着滚皱的袍角,一点点抻平了,“你好了,我才能放心读书。莫要再冲动行事了,你我尚未求得安稳之地,若是折在这季宅内该如何是好?况且那裴怀洲,还有些摇摆的意思,但凡对你我不满意,往后的事便难说了。他能帮我,也能出卖我。”
他没对阿念讲求医途中的遭遇。
帘子那头窸窸窣窣,是阿念脱了衣裳在抹药。手肘,小臂,脖颈,胯骨,全是深红青紫。她就着灯火举起胳膊来,仔细端详,半晌又放下去,叹了口气。
瘦骨伶仃的,不行啊。
关在小院子里的人,怎么就能有那般粗壮的臂膀呢?
……都有了那般壮实可怖的身躯,却还是困在巴掌大的笼子里。疯了,傻了,甚至不晓得从甬道闯出去。
而今阿念也困在名为季宅的囚笼里。逃也逃不得,活也活得不快活。若能天降神力,哪管这宅院规矩,一路杀出去,裴怀洲的暗桩又如何能拦住她。
无人拦得,便能落得个自在痛快。如此往后,想去哪里去哪里,不必拘在季随春身边,也不再担忧裴怀洲弯弯绕绕的心思。
当下,阿念含糊应承着季随春的叮嘱,和衣躺下。夜里果真做了个拳打四面脚踢八方的梦,和一群面目模糊的人打架,到后来只剩自己孤独求败。正叉着腰纵声大笑,光景忽地变幻,她又回到了栖霞茶肆的屋舍,榻上躺着敞胸露怀的裴怀洲。
梦里的阿念恶从胆边生,掂着不知哪里出现的绳子,将裴怀洲吊起来。他哼一声,她就扇他一巴掌,打得他皮肉都肿起来,通身泛着滚热的粉。那截子窄腰印着交错指痕,阿念摸一摸,那腰便颤得像沾着露珠儿的柳条。
她凶他:“你还敢不敢再戏弄我?”
悬在半空的裴怀洲连连摇头,嘴里不知说些什么。阿念凑过去,离得近了,忽然被他啄了一口。
“我怎会戏弄你?”裴怀洲目光缠绵,“我心悦你,你是我的心上人。”
此话落下,阿念眼中所见再度变化。栖霞茶肆融为通红喜帐,帐前烛火垂泪,帐内男女相对。她端坐榻上,身子裹着层层叠叠的婚服,而裴怀洲手执一柄金玉如意,挑开她的衣襟腰封,将她按在洒满了莲子桂圆的榻间。
阿念张嘴要喊,被裴怀洲堵住。
他的声音也直接喂给了她的唇。
“你是我的了。”裴怀洲笑道,“是我的妻,我的妾,我的婢子,我屋中新的物件。”
阿念浑浑噩噩,仿佛被符咒定住,浑身失了力气,任由裴怀洲吃掉眼尾的泪。她应当嫁给了他,他们喜结姻缘,从此她便要晨昏定省,跪着伺候新的母亲。从此她便要学许多新的规矩,喝许多苦的辣的药,任由所有人盯着她鼓不起来的肚子。
梦境日月更迭,喜爱她的裴怀洲带了更娇艳的女子回来,那女子有着沉甸甸的肚腹,和满脸骄傲的神气。
“夫君甚爱月奴。”女子掐着嗓音对阿念说,“你莫要忌妒。”
阿念不觉得忌妒。但不知怎的,她总能和月奴起冲突,周围的人也总能撞见她不堪发狠的模样。数不清哪个夜里,月奴与她推搡,失足跌倒下红不止。裴怀洲赶来,裴怀洲的父亲母亲赶来,院里院外的奴仆都赶了过来。
一千张嘴巴对着阿念骂,一千根手指戳到她脑门上。
“下作的妒妇!活该投到井里,免得在外面害人!”
阿念挣扎着要逃,被奴仆们按倒在地。她蓦地想起来,梦境的最初,自己原是浑身力气。于是她甩开桎梏,一路打出去,即将踏出家宅时,面前出现了裴怀洲。
“你要到哪里去?”裴怀洲问,“这里是你的家。”
阿念晃了晃糊涂的脑袋。她有些清醒了,清醒到几乎能够意识到这是梦。
“这不是我的家。你也不是我的夫君。你拦不住我,走开。”
裴怀洲笑起来,按住阿念肩膀,咬着她的耳朵说话:“我如何拦不住你?你既嫁与我,便是我的东西。”
家宅大门瞬间消失,破落小院圈住自己。阿念抬手,手腕挂着镣铐;抬头远望,裴怀洲遥遥站在门外,多情眼眸冷淡如水。
“再见,阿念。”他说,“我已厌弃你,以后你便待在这里,莫要发疯吓到别人。”
阿念奔向院门,然而院门坚固不可开。她磨烂了指甲,锤破了手,也无法离开院落半步。春花秋月冬雪一年覆一年,她贴在门缝上,对外面路过的人求救,谁也不回应,谁也不在意。
直至她死,尸身腐烂,永永远远留在这院子里。
“……”
阿念睁眼,在晨光与喜鹊的鸣叫声中默默盖住了脸。须臾,她又拿开手,看向榻前的季随春。
“你何时过来的?”阿念记得昨夜两人分睡,“怎么也不吱一声,怪吓人的。”
季随春盯着阿念的脸,平静道:“喊了,喊你醒来。可你魇着了,满嘴只顾叫人,我喊不醒。”
阿念不想回顾那等荒唐糟心的梦。约莫是白日里误闯异地,才有此一梦。
她扶着脖子坐起来,随口发问:“我叫人?叫谁?”
季随春幽幽道:“裴怀洲。”
阿念听不得这名字,一听就浑身恶寒。她扭头看他,对方继续解释:“总计二十三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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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是他。想来裴郎风姿过人,阿念念念不忘。”
阿念哇了一声:“三个念字,真好玩。”
季随春:“……”
无话可说的他转身收拾书册准备出门。
阿念撑着酸痛的身子出去洗脸,用拔凉的井水,激得自己彻底清醒。
醒了就好。
她心有余悸。梦再荒唐也是梦,这么一比较,醒着的时候还挺好,日子没那么艰难。毕竟平日里不用天天见到裴怀洲。
“为何不想见我?”
身侧响起轻佻男音。
阿念惊得洒了舀水的铜勺。她先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说出了口,继而看清院子里多了个大活人。发束半幅巾帻,锦白衣袍勾勒墨色经文,外罩素纱禅衣,正是雅致风流的裴怀洲。
裴怀洲弯起薄唇,似乎很乐意见到阿念失态模样。
阿念沉默,转而抓住洗脸铜盆,将自己的脸狠狠扎进去。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再抬头,湿淋淋的视野里有个湿淋淋的裴怀洲。被浅淡的水色笼罩着,竟然更赏心悦目。
“你……”阿念出声,嗓子有些沙哑,“裴七郎君怎会来这里?”
裴怀洲讶然反问:“我如何不能来?”
他打量四周,正好季随春拄着拐挟着书出来,四目相对。裴怀洲弯了眼,笑道:“季小郎君,今日有簪花宴,我来请季家诸位郎君一道同行,你要不要来?赏花论酒,畅谈经义,也算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季随春并无激动之意,只唤阿念:“你过来。”
裴怀洲道:“小娘子也可随从。”
阿念心里烦,闷声道:“听雨轩哪来这么大的面子,要裴七郎君亲自来接人。”
“兴起而至,谈论面子不免败兴。”裴怀洲左手一翻,变出一串玲珑剔透的紫玉步摇,簪在阿念发间。“果然好看,不愧是我的眼光。”
阿念抬手要拔掉步摇,裴怀洲已然越她而去,行至季随春面前,猝不及防将人架起,扬声道:“季小郎君已得!”
外头顿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闹,一群年轻子弟闯进门来,欢呼着抢过季随春,七嘴八舌道:“走罢!走罢!我们再去捉下一家的人!”
被人架着胳肢窝,半空里晃荡的季随春傻了。
想不通眼下情形,感觉自己没睡醒的阿念也傻了。
她追着这群人出去,又被他们挟裹着,稀里糊涂离了季宅。外头停了不少车马,辔头辕轭皆缠绕鲜花藤蔓,轻纱流珠。裴怀洲登上马车,季随春也被送到车上,堪堪回头喊了声阿念,周遭热闹喧哗便淹没了他。
裴怀洲闲闲坐在车里,麈尾遮面,似笑非笑瞥了阿念一眼。
阿念咬牙,爬上这车,毛茸茸的麈尾便拂过她的鼻尖。
“季夏已至,最后一场簪花宴,小娘子何不与我同游?”裴怀洲轻声说着,随手抽来一片轻纱,拢住阿念尚有淤青的脖颈。那些与他相熟的年轻郎君各自乘马驾车,一群人乌泱泱奔向大道,且行且歌。
最好的夏日,最好的年纪。随性出游,快意招摇,不循伦常。
途径茶肆酒坊,楼上的男女纷纷探出头来,将鲜果香囊投掷车上。阿念初次见到这般景象,禁不住探头,又被裴怀洲拉了回来。
“当心。”他低声道,“仔细被砸伤。”
阿念心里提防,挣开裴怀洲。她身子虚,车马又不稳,一时朝旁边跌去,幸好季随春张开双臂迎住。
“莫要碰她。”尚且年幼的季随春抱住阿念,与裴怀洲对视,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人。”
“……哦?”
裴怀洲笑容加深,捉摸不透的目光落在阿念身上,“小娘子,你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