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停在国际小学门口。放学的铃声早已响过，大部分学生已被接走，校门口显得有些空旷。


    苏铭文背着小书包，安静地站在指定的等候区，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当他看到熟悉的车子驶近时，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


    苏渊下车，替他拉开车门。苏铭文乖巧地爬上车，习惯性地想往后排弟弟常坐的位置看，但立刻克制住了，只是礼貌地对苏渊说：“谢谢大哥。”


    “嗯。”苏渊应了一声，回到驾驶座。


    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的苏皓轩扭着小脑袋，好奇地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奶声奶气地问：


    “大哥，五哥呢？他怎么没来上学呀？四哥都出来了。”


    车内安静了一瞬。苏渊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两个小家伙，语气平静地回答：


    “你五哥下午请假了。”


    苏皓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他虽然年纪小，但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敏锐地感觉到大哥提到“五哥”时，语气虽然平静，但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又联想到大哥下午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他立刻聪明地不再追问，只是乖乖地坐好，玩着自己的新水壶。


    苏铭文则心知肚明，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系好安全带，目光投向窗外。


    这时，苏渊将那个装着《少年探险家系列丛书》的纸袋递给了后座的苏铭文：


    “给你的。”


    苏铭文有些惊讶地接过，打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谢谢大哥！这套书我很早就想看了！”


    他珍惜地抱着书，心里的那点担忧被冲淡了不少，也更加确信大哥虽然严厉，但刀子嘴豆腐心。


    “喜欢就好。”苏渊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开心的样子，语气也柔和了些。


    车子一路无话地开回了家。


    进了家门，玄关处依旧安静。苏渊换好鞋，对苏铭文说：


    “铭文，你先带轩轩去他卧室玩一会儿，看看新书，陪他搭搭积木。”


    “好的，大哥。”


    苏铭文立刻领会，牵起苏皓轩的手，“轩轩，来，四哥陪你玩，让大哥看看五哥怎么样了。”


    “好~”苏皓轩听话地跟着苏铭文走了。


    支开了两个小的，苏渊这才转身，走向他和苏铭文共同的那间卧室。


    他轻轻推开房门。


    只见苏铭宇正趴在床上，小脸埋在枕头里，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偷偷难过。


    书桌上，那五遍抄写得工工整整的《小学生行为守则》被仔细地叠放在一起，旁边铅笔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看到这一幕，苏渊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坐下。


    床垫微微下陷的感觉让苏铭宇立刻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还红肿着，像只可怜的小兔子，看到是大哥，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和不安，小声嗫嚅道：


    “大哥……我抄完了……”


    “嗯，我看到了。”


    苏渊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和。


    他伸出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揉了揉苏铭宇还透着些微肿热的屁股。


    “还疼吗？”


    苏铭宇没想到大哥会这样，愣了一下，随即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哽咽：


    “不…不怎么疼了……”


    他知道，大哥这样问，就是不再生大气了。


    苏渊看着他强忍委屈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


    他拿出藏在身后的那个玩具模型纸袋，递到苏铭宇面前：“给你的。”


    苏铭宇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礼物，又看了看大哥，结结巴巴地说：


    “这…这个是……大哥……？”


    “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苏渊看着他，“今天罚你，是因为你犯了错，必须受到教训。


    但大哥知道你知错了，也承担了后果。


    这个，是奖励你认真悔过，也是想告诉你，大哥虽然会管教你，但永远爱你。”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苏铭宇的心理防线。积攒了一下午的害怕、委屈、后悔和得到原谅的安心感瞬间爆发出来。


    他一把抱住苏渊的腰，把脸埋在大哥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比刚才在书房里哭得还要厉害，还要委屈。


    “大哥……呜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逃课了……再也不带游戏机了……呜呜呜……对不起……让大哥生气了……”


    他哭得语无伦次，眼泪迅速浸湿了苏渊的衬衫。


    苏渊没有阻止他，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他发泄情绪：


    “好了好了，知道错了就好，哭出来就好了。”


    苏铭宇哭得投入极了，抽抽噎噎间，一个亮晶晶的鼻涕泡毫无预警地从他鼻子里冒了出来，挂在了鼻子下面。


    正沉浸在感动和自责中的苏铭宇自己还没发现，苏渊低头一看，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他抽了张纸巾，小心地替弟弟把那个滑稽的鼻涕泡擦掉，语气带着无奈的笑意：


    “好了，多大了还哭出鼻涕泡？羞不羞？”


    苏铭宇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把脑袋更深地埋进大哥怀里，不肯抬起来，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不准笑……”


    苏渊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轻拍着他的背。


    情绪彻底宣泄完后，苏铭宇的心情像是雨过天晴的天空，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脸上已经重新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有点傻乎乎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他宝贝似的抱着那个崭新的模型盒子，从床上一骨碌爬下来（动作依旧带着点小心翼翼），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跟哥哥和弟弟分享。


    “大哥，我去找铭文和轩轩了！”


    他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过的沙哑，但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去吧。”


    苏渊看着他恢复活力的样子，眼底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小心点，别毛毛躁躁的。”


    “知道啦！”


    苏铭宇应着，已经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抱着礼物飞出了卧室。


    苏渊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起身将桌上抄写好的行为守则收好，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把手，便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很快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充满了家的温馨。


    另一边，苏铭宇抱着模型，哧溜一下钻进了苏皓轩的卧室。


    “四哥！轩轩！快看大哥给我买了什么！”他献宝似的把盒子举起来。


    正在陪轩轩搭积木的苏铭文抬起头，看到那款限量版模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替弟弟高兴的光芒，但嘴上还是习惯性地说道：


    “哇，闯了祸还有礼物拿，大哥也太偏心了吧。”


    “哼，大哥那是知道我知错了！”


    苏铭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虽然屁股还有点隐隐作痛，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凑到轩轩面前，“轩轩你看，酷不酷？”


    “酷！”


    苏皓轩很给面子地大声捧场，小手指着模型包装上的图案，“大机器人！”


    三兄弟很快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研究起新礼物来，下午那点不愉快的小插曲仿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不久后，苏渊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吃饭了！”


    晚餐桌上气氛融洽。谁也没有提起下午的事情，苏渊做了几个孩子们爱吃的菜，大家一边吃一边聊着学校里的趣事。


    苏铭宇因为屁股还不太舒服，坐得有点不安稳，时不时悄悄挪动一下，但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断过。


    饭后，苏渊负责收拾碗筷，让孩子们自己去洗漱。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苏铭文先洗漱完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苏铭宇磨磨蹭蹭地洗完，穿着小睡衣，抱着自己的枕头，蹭到了苏铭文的床边。


    “四哥……”他小声叫着，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干嘛？”苏铭文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他。


    “屁股……还有点疼……”


    苏铭宇委委屈屈地说，眼巴巴地看着哥哥。


    “睡不着……你帮我揉揉好不好？轻轻的就行……”


    苏铭文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啧，麻烦精！自己趴好！”


    话是这么说，他却已经往旁边挪了挪，给弟弟让出了位置。


    苏铭宇立刻嘿嘿一笑，熟练地趴到了苏铭文的床上，把脑袋枕在哥哥的枕头边上。


    苏铭文叹了口气，认命地伸出手，拉下小睡裤，力道非常轻柔地帮他揉着。


    “活该，谁让你犯错的。”


    苏铭文一边揉一边不忘数落他。


    “嗯……我知道错了嘛……”


    苏铭宇舒服地眯起眼睛，哥哥的手又轻又暖，缓解了那点不适感，困意渐渐袭来，


    “还是四哥你最好了……”


    “少来这套，下次再这样，我才不管你。”


    苏铭文嘴上说着狠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没过多久，苏铭宇的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竟然就这样趴着睡着了。


    苏铭文看着他睡着后还微微嘟着的嘴和红肿未消的眼皮，又轻轻揉了一会儿，才小心地帮他穿好睡衣，盖好被子。


    他关掉自己这边的床头灯，也躺了下来，听着身边弟弟安稳的呼吸声，心里踏实下来。


    窗外月色宁静，卧室里一片安宁。


    夜深人静，城市另一端那栋宽敞却略显冷清的别墅里，小睿睿罕见地没有入睡。


    他穿着小睡衣，抱着膝盖坐在柔软的大床上，眼睛时不时地望向床头柜上散发着柔和夜光的闹钟。


    时针和分针仿佛被粘住了一样，走得慢极了。


    他强撑着眼皮，小脑袋一点一点，好几次都差点歪倒睡着，又猛地惊醒过来，用力摇摇头，继续盯着时间。


    他在等，等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凌晨。这是他计算好的，爸爸妈妈那边应该是白天工作稍微空闲一点的时候。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幼儿园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学报名的事情大人们肯定已经在考虑了。


    他记得之前爸爸妈妈回来时，在电话里和周叔、保姆阿姨提到过几所很有名的、据说很难进的私立小学，似乎都在为他做打算。


    这让他一下子慌了神。他不要去那些陌生的、听起来就规矩很多的学校！


    他只有一个想去的地方——轩轩要去的国际小学。他一定要和轩轩在一起！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晚上，不，是今天凌晨，亲自打电话给爸爸妈妈，说出自己的请求。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固执地想要争取一件事。


    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当时针和分针在“12”的位置重合时，睿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困意瞬间被驱散。


    他立刻拿起床头柜上那个专门用来和父母联系的儿童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熟练地按下了妈妈的视频通话按键。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睿睿的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响了没几声，电话被接通了。


    屏幕亮起，出现了妈妈略显疲惫却带着关切的脸庞，背景似乎是办公室，还能隐约听到一些嘈杂的讨论声和键盘敲击声。


    “睿睿？”


    妈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惊讶和担忧，“国内现在是凌晨吧？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出什么事了吗？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叔和阿姨呢？”一连串的问题透露出她的焦急。


    睿睿看到妈妈的脸，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鼻子忽然有点酸。


    他连忙摇头，小声回答：


    “不是的妈妈……我……我没事，周叔和阿姨都休息了……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打电话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但深夜里看到妈妈，思念之情还是涌了上来。


    屏幕那头的妈妈听到儿子这句话，心里顿时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她何尝不想念自己远在国内的儿子呢？高强度的工作和遥远的距离让她常常感到愧疚。她的语气瞬间柔软了下来：


    “宝贝，妈妈也想你。但是再想妈妈也不能不睡觉啊，熬夜会长不高的，而且明天去幼儿园会没精神的。”


    “嗯，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