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绝情至此，再迟钝的人也该懂他的心思，明晃晃的皮肉交易，等他重获自由，两人就一别两宽，他去高升，他去复仇，两不相干，各自安好。


    结果呢？


    这小子在他的破房子里兴高采烈，一副即将长住的样子。


    “我想把这面墙打掉，房子扩建一下，不然床放不进来。”


    呵呵——商言渊冷笑，漠不关心地坐在床上，靠着计划要打掉的墙面：


    “随你的便。”


    “然后加盖浴室和卫生间，面积可以大一点，反正这里不缺地。”


    沈君兴冲冲地比划了一圈，转过身来询问床上的人：


    “勘测一下，也许还能挖个温泉池，喜欢吗？”


    “你真把这当家了啊？”


    商言渊左手支颐，右手压着柔软的床面，两条腿不耐烦地换了几次位置，低沉的嗓音透着隐隐的烦躁。


    “...你不喜欢这个地方，要不然上我那去？”


    沈君寻思，他的宿舍大倒是够大，可一想到门口日常爆箱的邮箱就头皮发麻，生活在别人眼皮底下，比不得这里幽静，老师学生隔三差五地来串门，谁有这耐心招待他们。


    商言渊也想到这茬，哼了一声：“那还是免了。”


    “施工的时候可以过去住一下。”


    “我可去不了，那不是我的活动范围。”商言渊屈起膝盖，敲了敲脚踝上的脚铐，抬眼瞟他：


    “在此之前，不如先做点正事？”


    沈君一下子僵住，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坐上床，和商言渊面对面商量：


    “我查过法条，你的情况一张证明还不够，灯塔、军方还有法院都会派人来核查，确保我们的关系没有作假。”


    “本来就没打算作假。”


    商言渊一声轻笑，长腿一折，勾住沈君的腰，往前坐了坐，狭长的眼眸中浮动着暧昧的幽光：


    “除开那张证明，我也确实需要一个标记，虽然还没有到发情期，但你可以用信息素诱导我进入状态。”


    说完，他满意地看着少年面上敷上一层绯色，可却没有马上得到想要的答案，年轻人还在故作正经，问着不合时宜的问题：


    “可是觉醒者应该不受信息素...”他不该还有发情期。


    商言渊皱眉撇嘴：“如果你非要知道，是的，我的腺体出了问题，觉醒者那套在我身上不起作用。”


    仿佛有一只大手猛然捏住心脏，沈君浑身一震，下意识想说什么，商言渊却退开了，没好气数落道：


    “你是真读不懂气氛还是假读不懂，也是，你应该不缺投怀送抱的omega...”


    “不是！”沈君矢口否认，越描越黑，商言渊眯眼：


    “你缺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乐意就起开。”


    商言渊蹬了蹬他的腿，没蹬动，换了个姿势下了床，沈君粘上去，拖长尾音：


    “渊哥...”


    “撒什么娇，你今晚还要待在这？”


    “床马上就到了。”


    “你不是说要把这拆了再放？”


    “那是另一张。”


    他姿态坦然得让商言渊如鲠在喉，诚然，他知道这个交易或许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但局面来的太快，他措不及防。


    过度入侵他的生活，显然是不太正确也毫无必要的，可他却没有立场指摘，更别提驱逐。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商言渊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竭力说服自己：面前是好端端一个少爷，能打一天地铺是涵养，天天打地铺脑子该不正常了。


    何况他那小板床不像能受得住俩长手长脚大男人的肆意动作，买张新床完全在情理之中。


    “我已经让人去起草文件并通知相关部门，很快就会有结果。”


    “是嘛。”商言渊吞回原本的话，虽然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目的都是一样，只做隐晦提醒：


    “你刚也说了，只有文件不够的。”


    “我知...”


    沈君的话被一道清晰的嗡鸣打断，他顺着声音低下头，明显怔愣了一下：


    “什么东西？”


    商言渊的表情蓦地沉下来，盯着踝骨位置不断闪烁的红灯，一声嗤笑像破碎的气泡从喉咙里呛出来：


    “一个通讯器。”


    白天不会响，除非信号那头的蠢货又灵机一动，打算说什么恶心人的蠢话。


    他脸色难看的厉害，沈君没有多问，蹲下来按住不断嗡颤的机器，摸了片刻，从内侧摸出一张拇指大小的方块，按下中间的凹陷，巴掌大的光屏弹出来，黑色的字像机关枪一样弹射到上面：


    【为什么不回消息？】


    【你遇到麻烦了，没有报我的名字吗？他们还敢为难你？】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通过升级考核，到时候我就标记你。】


    【为什么还是不回信息，你的通讯器出问题了吗？】


    【我问过学校了，设备没有问题，也没人为难你！你做的有些事太过分了，再这样下去，我也保不住你！】


    【回消息！】


    【商言渊，我告诉你，别闹性子，你以为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你这种omega就算出去卖也找不到买的！】


    【今天之内必须回我消息！你难道还想回监狱吗！】


    【渊哥，我之前说话口气不好，你不要生气，但你好好想想，除了我你还有别的依靠吗?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要意气用事，以后你要干什么我都帮你。】


    【等我升到三级以后我就向家里申请253号星的管理权，真的，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我只是担心你，给我回个消息，让我知道你没事，渊哥，回消息。】


    【商言渊！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谁让你进那地方的，见着alpha就发骚，我告诉你，那些都是传了五代的老贵族，家教严着呢，你以为谁都可以像我这样为你豁出去？正经贵族的眼界能看上你，少白费功夫！】


    【贱人！】


    【贱人！你知道我为你的事情付出了多少吗！】


    【回消息！】


    【回消息！】


    【回消息！】


    【回消息！！！】


    ......


    也不知道是积攒了多久的消息，碰了一下就宛如狂颤的马蜂窝，蜂群倾泻，每一只都带着喷薄的怒火，光屏被震出残影，密密麻麻一片淹没视界——


    “什么玩意儿！”


    沈君险些犯了密恐，但看清文字后蹭的怒火攻心，暴力甩出手里的小东西，连着光屏也歪到地上，滋滋两声，没了动静。


    商言渊瞅了瞅地上碎成几瓣的接收器，见沈君气的脸色发白，忽的嗤了一声：


    “第五军团三舰队少尉排长，岳南寻。”


    见沈君怔住，他笑容变得不可捉摸：


    “真巧，也是五军团，我和贵军团真有缘。”


    沈君恨得咬牙，一道风刃将通讯器的尸体碾成齑粉。


    商言渊没料到他冲动至此，心跳漏了一拍，霍然上前一步，沈君同样也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和他面面相窥：


    “不会爆炸吧？”


    他们一起看向红灯闪烁的脚铐，眼中划过一丝惊惧。


    商言渊也懵，他没试过暴力破坏脚铐，哪怕只是个部件，语气满是犹疑：


    “应该吧...”


    沈君闻言，顾不得其他，冲上去抱住他的腰：


    “走！”


    走哪去？！


    这个问题堵在商言渊嗓子眼，压根没来得及出口，眼前炫过大片光晕，他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水浪似的青绿漫进眼眶。


    “…这里？”


    商言渊惊呆了，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仿佛是一片绿海，他在首都星没见过，253星更是，那里荒芜，长不出多少绿意，而即便是梦，他也想象不出这样惊心动魄的美景。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他们脚下的地方，看起来是片原始森林，和他住所外面的群山相类，两个场景间没有过渡，完全像暴力拼接在一起的。


    “我的紫府...空间。”沈君改了下称谓。


    “你的空间还能进人？”商言渊闻所未闻，他从沈君怀里挣出来，手掌按住身旁一株壮的骇人的古树躯干：


    “这树少说也得百年才能长成这样...”


    他眼里全是疑惑，十八岁六级觉醒已经匪夷所思，觉醒的空间里居然还带了一棵...不，一片百年古木——


    商言渊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心脏一抽一抽，怎么长的？


    “打开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沈君含含糊糊，蹲下来握他的脚踝：“先看看这个。”


    “这不是觉醒空间。”


    商言渊也是六级过的人，很快意识到这个，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脱口道：


    “你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地方。”


    “嗯，好。”


    沈君捏了捏脚铐的边缘，探出神识钻进缝隙，仔细摸索其中构造——在他的空间里，即便爆炸也不会有太大威力，但好在脚铐和通讯器是相对独立的两个东西。


    “你也不该带我进来。”


    深感他敷衍，商言渊眉心紧锁，他虽然没有追问空间的由来，却也对身怀巨宝不知轻重的少年油然头痛，现在重要的是这个脚铐吗？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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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早炸了。


    沈君这才抬起脑袋看他，嘴角噙着温软的笑：


    “你不一样。”


    “....”


    商言渊指尖一颤，如果可以，他非常想把防人之心刻在少年脑门上，但他也没有气急败坏追问哪不一样，没好气地把脚一缩，指着林子里露出的一角屋檐，那里和这里的山林一样抢眼：


    “那是什么？”


    沈君看向他指的方向站起来：


    “一栋房子，要去看看吗？”


    正好这里也不是研究刑具的地方，两人朝那栋房子走去。


    “好像不止一栋吧？”


    商言渊沉默了，对面前这个建筑群来说，一栋这个量词实在小气。


    准确来说应该是宫殿——很好，一片草原，一片森林，还有一座宫殿全窝在这小子的空间里。


    他还傻乎乎，大喇喇地亮给他看，非常慷慨，非常善良。


    “都在一起，大差不差…你喜欢就好。”


    沈君虽然神色淡淡，却又补了一句，慷慨善良之余又带了点一掷千金为美人的昏君风采。


    作为“美人”，商言渊完全说不上话，这地方还是大的吓人，他们顺着白玉铺就的主路往主殿走，两侧立着数之不尽的六杈乌玉灯，每盏足有十米高，可能因为空间里是永昼，这灯从里到外透着冷，似乎千万年未被点燃。


    越过灯柱放眼望去，数不清的屋宇楼阁，皆是乌木建造，主殿檐上青鸟旋舞，粗壮的梁柱脚踏鱼身鸟翼玄色异兽…


    嬴鱼——这个名字忽的浮上心头，商言渊确定自己不认识那怪东西，可为什么…


    除却久无人居这个微不足道的缺点，这片宫殿精奢华美难于言表，竟相当符合他的审美。


    奇怪…我是这样贪财的人设吗？


    商言渊晃晃脑袋，甩掉突如其来的荒谬感。


    “怎么了？”沈君关心地问。


    “没什么。”


    他们穿过阔大而无名的主殿，熟门熟路进到寝殿，商言渊望着檐下方正古朴的匾额，上面的文字他从未见过，可隐隐有个声音在脑中呼之欲出：


    “上面写的什么？”


    沈君看过去，一时怔然，才道：“永康殿。”


    “永康？”商言渊咂摸着，沈君微笑：“永康，永安，两座寝殿都挨着。”


    “不进来我都快忘了，这里也有些寝具，有没有喜欢的，咱带出去点。”他又提到。


    “我觉得外面那个房子放不下这些东西。”思绪被打岔，商言渊心里莫名的怅然一时散去。


    那个屏风就能把房子占满。


    “所以才需要扩建。”沈君振振有词，越过屏风，牵着他坐在那张大的吓人的乌木镂花床上：


    “躺下试试，喜欢这张床吗？”


    “别告诉我你要把它拆下来运出去。”


    说是一张床，其实都快赶上一座房了，重量少说得有几吨，床面大的睡四五个他都不成问题，商言渊躺在上面，看着连床顶都不放过的蟠龙图样，又是一阵熟悉。


    “...你要是...”


    沈君也有了些挣扎，这张床和这座宫殿浑然一体，当年为了造它废了不少工匠，木料是他特地从蜀南深林里运出来的，根根都有上万年的树龄，这床重的吓人，如果要运出去，外面的房子少不得得多费时日把地基挖深筑牢。


    “没有要是。”


    商言渊不忍卒闻，这小子说话越来越没谱了，为防止他再说些什么让人喘不上气的浑话，他翻身压住他：


    “不过，这地方怪合适的。”


    “...合适什么？”


    沈君不知道该把手和眼睛往哪放，他被压在身上的热量和重量俘获，脑子克制不去想，却依旧清晰勾勒出这具身躯紧致饱满的线条，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筋肉的舒张，耳朵能听见他胸膛传来有力的跳动，几乎贴着鼓膜，隆隆作响。


    “装傻，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商言渊舔了舔上唇，抓住年轻人无处安放的手按在自己小腹，成功发现身下的人僵硬成一条人棍，忍不住闷笑出声：


    “我需要一个标记。”


    沈君形式主义地挣扎了一下，乱窜的目光重新有了焦点，他看见商言渊的眼睛，往上是饱满的额头，还有红得滚烫的发，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映月的深潭，泛起的波澜都又柔又亮，他忍不住恍了神，所以慢了半拍才理解他下一句话：


    “不是那种咬一口应付了事的，你要进到这里，给我一个可以通过所有检测的完整标记。”


    沈君愣了愣，手按着的地方微微抽紧，细细的汗水浸润了线条分明的块垒，温暖潮湿的触感顺着手心爬到心脏——


    他听懂了，他的心跳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