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


    商言渊缓缓吸了口气，这个名字似乎在脑海中勾出了什么东西，他正要仔细回忆，剧痛却犹如巨锤狠狠凿开颅骨，他面色骤白，但不过倏忽而过，等疼痛散去，又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定了定神，慢慢道：


    “沈君...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商言渊...你站着干嘛？”


    “天黑了。”沈君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商老师，我可以在你这里借住一晚吗？”


    “...你没看见我住的地方吗？”商言渊古怪地皱起眉：“走回你的宿舍也要不了太久吧，不行我让你导员来接你。”


    “但回去要穿过一条无人的小道，天已经黑了，很危险。”


    “相信我，总体来说，在学校你还是挺安全的。”


    “我怕黑。”沈君不为所动。


    “...你导员来接你。”


    “我没有导员。”


    “不可能，新生都有导员，你是新生吧？”


    “那我忘了他的名字。”


    “哈？”商言渊站住了，两人停在他那小破房子面前，他皱着眉看沈君：“我只有一张床。”


    “我可以打地铺。”沈君态度十分自然。


    但商言渊上下扫了眼他一尘不染的白色制服，嘴角抽了抽：“随便你吧。”


    ....


    这个自称怕黑、健忘的少年应该就是今天停课一天的原因，校方连他的课也一起停了，他进学校来破天荒头一遭，为了这难得的清闲，他态度还算不错。


    商言渊让出屋里唯一一张椅子（石墩子临时充当），但在破旧的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件适合打地铺的衣物。


    虽然盛夏燥热，但地上好歹得垫些什么，这靠近山林，蛇虫鼠蚁不说没有，也是种类齐全，而且他这物资短缺，床单只有一条，商言渊烦躁地撇了撇嘴，麻烦的小子，干脆就让他躺地板吧，第二天顶多青一块，肿一块。


    沈君也在观察这个小房子，和他想的大差不差，这以前应该是堆放杂物的房子，后来废弃，经久无人打理，连房梁都蛀坏了不少，天顶上还有裂缝，用塑料布包着，暴雨时节屋里的光景可想而知，全屋水电不通，充当光源的那盏煤油灯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的老物件，灯壁还破了一块，散发着难闻焦油味。


    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干净，因为东西不多，加上堆放整齐，灰尘也没有，月色入户，居然还有几分诗意。


    “喂，你睡床。”商言渊为难自己可怜的物资了，抱着几件衣服往地上一扔，指了指屋里唯一一张小床，反正这地方给他的时候就没指望他接人待客。


    “我睡地上就行。”沈君忙蹲下来整理地上的衣服。


    这些衣服质感粗糙，洗的褪色，关节处的纤维组织都变得脆弱薄软，穿着连基本的防寒保暖都做不到，更侈谈舒适性。


    “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小少爷。”商言渊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沈君手脚麻利地收拾自己的“铺位”，口气变得揶揄。


    沈君瞄他一眼，口气难掩不满：“谁让你住这里的？”


    商言渊哼笑一声，没有回答，却看向窗外：“饿不饿？”


    “.....”


    晚饭是烤地瓜，盐水煮了点地瓜叶，但不多，因为大部分还没有长熟，所以商言渊一次性烤了五个，碳水和维生素都有了，但还是缺乏维生素，在物质资源极端富裕的今天，实在寒碜到了极点，普通人见了恐怕以为屋主变着花样撵人。


    沈君却没有怨言，作为一个贵族，他这勤俭节约的秉性罕见非常。


    他们用石头在屋子门垒了个临时灶台，枯枝生火，火星迸出带来滚滚热浪，近乎滚烫。


    商言渊咳嗽着躲开烟气，沈君清楚地看见汗珠从他下颌滑向大敞的胸襟，橘黄色的火光映着那片紧实饱满的肌理，反射着甜蜜柔亮的光泽，尔后红薯的甜香逐渐弥漫开来，沈君有些怔怔，拨了拨哔啵作响的火堆，突然道：


    “商老师上的什么课？”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老师，是教官。”商言渊接过他手里的树杈，将火堆边的红薯翻了个个。


    沈君顿了顿，合着连基本的教师待遇都没有：


    “那是什么课？”


    商言渊瞅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不需要上。”


    “不是说全校都要上吗？”


    “你觉醒了吧，从来也没有入学前就觉醒的新生过来。”


    “...学校里所有觉醒的学生都没有资格上你的课了吗？”沈君听起来有些淡淡的不甘。


    “什么资格不资格的，要上也行啊，不嫌浪费时间就好。”商言渊笑了下，用树杈把红薯赶出来，拨了一个到他面前：


    “差不多了，尝尝。”


    这红薯不是改良版的，纤维多肉质硬，只有隐隐的甜味，实在难吃，沈君吃了几口就放下：


    “谁让你住这里的？你平时就吃这些？”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


    “不能说吗？”


    “你又不用住这里，聒噪什么？难吃就放下，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商言渊斜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咄咄，啧了一声：“说了又能如何，你能左右得了谁？”


    “可以试试。”


    “...我们第一次见面吧？省省你泛滥的善心，我在这可不讨喜。”商言渊收回视线，扑灭火堆，催促道：


    “要吃快点吃，吃完早点睡，明儿一早就走。”


    他口气粗鲁，赶人的姿态相当鲜明，说完，三两口对付完手里的地瓜，皮往余烬里一扔，站起身往小屋旁边走去，半点没有为大少爷聊尽地主之谊的意思。


    但沈君还是忍不住勾唇，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这人看着不近人情，实则心软无比，他打小被他偏爱，见多了他外强中干，不断退让底线的样子，和凶神恶煞没有丝毫关系，一点也不憷。


    房子旁边有一口水瓮，连同里面浮着的水瓢也是很有年头的物件，沈君刚刚看见他从里面舀水出来煮汤，现在又见他舀了一瓢，从自己头上浇下。


    是了，这房子没有浴室，甚至厕所都是旱厕，每天只能这样冲凉。


    沈君呆滞一瞬，就见把自己浇透的商言渊递过水瓢：


    “喂，将就洗一下？”


    可能因为自己在的缘故，他没有脱外衣，湿透的薄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上身坚实饱满的曲线，沈君下意识接过水瓢，脸却蹭一下红了，眼神不自在地往旁边一撇：


    “湿衣服还有换的吗？”


    商言渊看了他几秒，嘴角蓦地一勾，露出个稍显邪气的笑：“有什么要紧的，这么热的天，很快就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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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随手脱下湿透的外衫，袒露健硕的上身，沈君呼吸一窒，目光定在他矫健的背脊上，整个人像被火燎了一下，险些跳起来，下一秒却讷讷说不出话来。


    但他很快就定住神。他没有出什么汗，实力越强，越不受寒暑影响，于是只草草洗了把脸进屋，那盏气味难闻的煤油灯仍亮着，只是暗淡许多，商言渊已经躺在床上，上身不着寸缕，手臂垫着头，枕着湿透的头发，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起来擦一下头发。”沈君走到床边，，满脸犹豫，终于还是多嘴。


    商言渊斜眼瞄他：


    “没关系，很快就干了。”


    “...你盖这个...肚子要盖上。”


    他像个老妈子，脱下衬衣递给他，商言渊眉头一皱脱口拒绝：“热死了。”


    “这是凉感科技真丝织就的，不会热。”沈君不由分说替他盖上。


    商言渊摸了摸那触感冰凉又格外柔软的面料，歪头打量他，见他穿着单衣坐在地上，一板一眼地把外套折好放在床头，然后躺下。


    “多管闲事。”


    “你脚上的东西是什么？”沈君没有理会他的嗔怪。


    “看不出来吗？”


    商言渊讽刺沈君明知故问，那是一个隐形脚铐，被触碰才会显形，刚刚被水淋过，现在还没有干透，正碍眼地挂在他脚踝上。


    “为什么给你戴这个。”床下，沈君一脸阴沉。


    “你是个大贵族，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商言渊打了个哈欠：“睡觉吧。”


    但查出来的资料和他自己说有很大区别，沈君抿了抿唇：


    “校长能让你摘下来吗？”


    “他没那权限。”


    “是他让你住这里的？”


    “算是吧。”


    “你平时就吃这些吗？”


    “白天可以在食堂...你睡不睡？”商言渊不耐烦了。


    “这么热，你睡得着吗？”


    虽然开了窗，但是连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商言渊湿发湿裤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又汗涔涔，他躺在床下面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灼人的热量。


    商言渊不仅睡不着，还烦不胜烦，直起身看着地上躺的板正的少年，臭着脸问：


    “要给你扇风吗？”


    沈君看着他汗湿的面庞，目光往墙面一扫：“这里可以安空调吗？”


    “没有布线啊臭小子。”


    “你想换个住处吗？”


    “...是你非赖着住的，嫌热回你宿舍去。”商言渊嘭一下躺回去，口气不虞。


    “...我怕黑。”沈君声线微软，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可怜一些。


    “哦，要给你点灯吗？”


    煤油灯已经灭了，屋里难闻的气味散去不少，反而有一股幽幽的馨香，像暴晒后的草木，缠着一星水汽...但不等沈君捕捉，商言渊就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来：


    “喂？”


    “不用，有月光，足够了。”


    “...如果你的常识储备是正常的，应该知道路上的月亮更亮。”


    沈君不答，侧了个身背对着他：“我睡了。”


    “嘁。”商言渊重新躺回去。


    “...你喜欢吃什么？”


    “再不睡我就把你扔出去。”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