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追寻回响

作品:《自新世界

    尤金敏锐地意识到李厘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


    她既不关心他的家,不关心他,或者未来,还有孩子的名字。


    她关心飞地的地理与权力的架构,更实际的东西。


    原因是想套他的话,寻找着艾略特或老园丁可能存在的痕迹。


    尤金真心有点苦恼。他不在乎她对自己耍些小心思,无伤大雅的情调,只是选中的伴侣对于浪漫好像不太开窍。


    他决定透露一些信息,使她对他保持兴趣。


    长腿一跨,坐到李厘身后,用双腿将抵着墙的她彻底围困在墙边。


    尤金温柔道:“是有的。《图谱》在飞地属于高等通识教材,名义上是用于精英学生‘文明史与伦理教育’的选修教材,仅限纸质版本和加密晶片存储,不接入公共网络,被严禁复制传播。”


    尤金喜欢李厘用黑眼珠一眨不眨盯着他。他矮身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近距离对视时,尽量和她平视。


    盯住她睫毛翘起的弧度,空着的一只手窸窸窣窣,隔着衣服,轻轻揉搓她的小腹。揉捏着柔软的平坦,尤金嘴角含笑:“想不想知道《图谱》是谁写的?”


    李厘冷然推开他的手,但没有扭头回避目光,墨一样的虹膜静静地看着他。


    尤金盯着她的黑眼珠,手执着挪回她的小腹,只用温热的掌心熨帖着。他把声音放轻,体贴问道:“还痛吗?”


    李厘嘴角下垂,抿起唇,露出不快的神情。


    尤金收了笑,带上些许严肃,马上接道:“《图谱》的创作者不是一个什么老园丁,而是一个自称启蒙学派的秘密学者组织。”


    李厘记住“启蒙学派”这个名字。她已经对尤金的头脑有清晰的认知,不意外他能在返回行动实施前,就找出她愿意送他回飞地的原因。


    她只是还没想好怎样与他谈判,让他既能愿意帮助艾略特,也愿意寻找老园丁。毕竟他是一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而她除了拿送他回去威胁,再不具备对等抗衡的实力。


    意外中断了计划,情况变成一团乱麻。她体力透支,赞恩还没有找到,自己又和他变成了这种关系。


    一旦他回到飞地,选择不帮助她,她甚至拿他没有办法。


    只有这一点让她感到焦虑。


    李厘没有什么贞操观念。情爱与生存相比,不是她一个孤儿该去考虑的东西。她亦没有什么可笑的世俗认知,认为身体失守,代表精神或意志的沦丧。


    如果他该死,也是因为他违背了她的意愿,与一毛钱都不值的所谓贞洁无关。


    遗憾的是,他现在还不能死。她成功克制了杀意。


    “怎么不高兴了呢?”尤金轻声问,察觉到李厘努力向内消化的细微情绪波动。对着她柔柔地吹气,撩动她的睫毛。


    李厘一把推开他的脸,变回锯嘴葫芦。情况对她不利的时候,她只能选择谨言慎行。


    尤金又好整以暇地抛出诱饵:“如果你愿意多爱我一点儿,我是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


    李厘忍耐翻白眼的冲动,不认为出于情热期头脑发热的短暂兴趣,能让尤金真正“愿意什么都做”。


    不过是口头承诺,而承诺与实际行动完全是两种概念。


    她需要更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尤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扮演贴心的爱侣。他还没有尝试过,难免觉得新鲜和刺激。放低姿态,诱哄着她道:“好不好,只要你开口……”


    李厘如果更成熟些,应该学着像很多的美丽坏女人那样,即便对方只是对她产生短暂兴趣,也要尽情利用剥削。任何事物都可以拿来当做武器,包括自己,总之要使利益最大化,最后顶好还要撕咬下对手一口腐肉。


    可惜李厘没有精明的“坏”女友对她产生影响,成为她的榜样,让她能去模仿和学习玩弄他人的手段,体会这种快感。她的世界封闭狭窄,身边除了像安洁莉娜那样容易向强势父母妥协的好女孩,再就是无情无欲的赞恩,从来没有接触过精通两性关系博弈的高手。


    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有这方面的缺陷,反应真实而生涩。而也正是这种可口的青涩,恰恰激发了尤金对她的捕食欲。


    感觉体力有所恢复,李厘扶着墙站起身,想要从围困中脱出。


    尤金看着她实在很有些笨拙的、硬邦邦拒绝道:“我要去矿洞,不用你去。”


    尤金简直心软。


    除了决定爱她,对于她,他根本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总感觉自己好像在欺负她。


    模糊有一种预感,李厘身上也许会有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真想要,同时亦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的满腔爱意瞬间转冷,大方撒手。


    尤金将双臂平举,投降一般,松开她的腰肢。手指尚且有些流连肌肤的触感,决意克制。半垂着头,看着被李厘遗落在床头的家族主戒指,代表不被需要的占有。


    尤金轻轻搓动手指。


    李厘克服着随着身体的移动,时不时泛起的头晕和恶心。


    一路走到工作台旁,用手撑住,思索着营救赞恩的办法。


    她的面色仍旧灰白得可怕,几乎泛起死气。平日里时而泛着健康光泽的唇瓣,此时彻底失去血色。


    李厘想,她需要定位赞恩,不然再努力去挖掘也是徒劳。


    她要想一个办法。


    常规手段是失效的。


    探测器是瞎的,扫描仪是疯的,矿道是死的。


    辐射探测器和生命体征扫描仪,在高强度辐射的环境中,要么失灵,要么读数狂乱,毫无意义。


    李厘仔细翻找《图谱》,同时回忆尤金与她说过的矿脉知识,驱动混沌的大脑尽力思考。


    她仔仔细细回想遇见赞恩后,与他共享的所有经历和回忆。突然想起第一次维修赞恩时,她与他产生的短暂共感。


    她成为赞恩不合格造物主的那一天。


    还有晶簇的生物神经网络特性,同样适用赞恩的核心。她长期为赞恩提供催化核心的脊髓液,他们两个人在生物神经网络层面,也许存有微弱的隐形链接?


    李厘努力将这些碎片进行逻辑性拼接。只要赞恩的核心在深度休眠中产生无意识的能量波动,穿透重重岩层,她只需要制造一个能捕捉并解析赞恩核心特定能量签名的设备,就能被她与他曾经产生过共感的高度敏感的神经系统捕捉到!


    李厘猛地攥紧了手。


    她不确定现在的自己和赞恩是否还存在那种似有若无的共鸣,但她要主动抓住这根被强行剥离的线头。


    李厘有了灵感,立即动起手来。手指因为疲惫还在微微颤抖。


    她先笨拙而缓慢地拆解了赞恩之前维修过的一个老旧辐射监测仪,进行改装,做出一个粗糙的罗盘。


    动作因为不灵敏显得有些粗暴,拧下的螺丝骨碌碌滚落桌面。


    她的目光投向工作台旁边,一个辐射隔离箱。里面装着一块仅有的、赞恩给她找来用来做研究的相对稳定的小型晶簇碎块。


    幽蓝的微光在其内部缓慢流转,与赞恩的核心同源。


    它将成为新的、更敏感的感应核心。


    接下来她需要将晶簇的物理反应,与她自身的神经感应耦合,将自己对赞恩微弱的神经感应连接,转化为能被设备读取的信号。


    难题的核心在于建立一个生物接口。


    李厘扶着工作台挪到电缆卷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同时费力思考。


    体感稍好一些,她便站起回到工作台,再次翻动整理后的《图谱》确认。


    那里记载着一个她尚未身体力行验证的知识:用哀恸绒提取物,实际上就是致幻生物碱,大量注入,暂时性放大自己的神经敏感性,同时用噬渣菌培养液作为导电介质,连接晶簇碎块和改装后的检测仪。


    无论如何都需要试一试。


    她吐出一口气,拿起一支微型注射器,针尖泛着冷光。


    注射的过程伴随着短暂的锐痛,和一股冰冷的流涌感,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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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手臂上行。


    很快,一种奇异的嗡鸣感开始在她颅腔内聚集。


    视野边缘泛起细微的、不存在的色彩涟漪。周围的能量残余,那些弥漫的深紫色辉光,此刻在她被强化的感知中变得几乎具有实体,压迫着她的感官。


    接着,她有些吃力地打开装有噬渣菌培养液的密封罐。那是一种粘稠的、闪烁着细微金属颗粒的深色液体。


    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几根比发丝还细的导电探针浸入其中,让它们充分吸附这种奇特的介质。


    然后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


    她将吸附了培养液的探针一端,轻轻连接在晶簇碎块预先接出的微型电极上;另一端,则颤抖着、精准地接入改装检测仪背后裸露的输入接口。


    一个由生物神经、奇异菌液、能量晶簇和粗糙电子元件构成的、极不稳定的闭环即将形成。


    李厘用消毒剂仔细擦拭指尖,紧紧按压在检测仪外壳另一个特意磨出的、微小的金属接触点上。


    冰凉的触感传来。


    接下来需要校准。


    通过这里,她自身的生物电场将微弱地导入这个系统。


    设备屏幕猛地爆开一片混乱的雪花和疯狂跳动的数字。耳中的微型接收器里炸开尖锐的噪音,几乎刺穿她的耳膜。


    剧烈的头痛瞬间攫住了她。


    哀恸绒的致幻效果,被周遭强烈的能量场和这简陋的装置急剧放大。她仿佛能看到扭曲的紫色闪电在眼前窜动。


    李厘咬紧牙关,汗水从额角滑落。


    依靠着被药物和意志力强行拔高的感知,她努力忽略那些无意义的干扰信号,全部精神都聚焦于寻找那一丝丝熟悉的、属于赞恩的“弦音”。


    她轻微地调整着呼吸,调整着指尖按压的力度,甚至调整着自己专注的“方向”,像是在无边噪音的海洋中,用自己颤抖的心跳作为基准,去校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罗盘。


    时不时用颤抖的手调整微小的电阻。


    每调整一次,屏幕上的狂乱似乎减弱了一丝。


    在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噪音中,似乎、或许、可能……闪现了一下那规律到令人想哭的谐波影子。


    过程痛苦而低效。每一次微调都伴随着生理上的恶心和神经上的灼痛。用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神智,作为这粗糙“罗盘”最后、也是最核心的校准器,李厘反而因为痛苦而开始越来越清醒。


    成功了。李厘清晰地感觉到。


    微弱的谐波并非出现在屏幕上,屏幕依旧是一片混乱的、濒临过载的雪花。


    它也不是声音。


    它是直接在她颅骨深处响起的一声嗡鸣。


    极其短暂,像一根被拨动后迅速湮灭的琴弦,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熟悉的频率。


    与她记忆中赞恩核心稳定运行时的那种低沉共鸣依稀相似,却又微弱了千百倍,仿佛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余温。


    几乎在这内在感知发生的同时,她手下那简陋装置的核心——那块幽蓝的晶簇碎块,猛地迸发出一瞬强烈的、刺目的光芒,将整个昏暗小屋映得一片诡谲的幽蓝。


    连接着晶簇和仪器的噬渣菌培养液剧烈地沸腾起来,冒出细密的气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下一秒,刺目的光芒骤然熄灭,晶簇恢复黯淡,培养液也平静下来。


    检测仪的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黑屏。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过度负荷烧毁了本就脆弱的电路。


    李厘僵在原地,手指还紧紧按在那个金属接触点上,指尖传来被微弱电击后的麻痹感。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装置毁了,但它确凿无疑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信号,并将那共鸣以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反馈给了作为生物接口的她。


    “他还在……”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像她自己的。她自言自语:“……就在那边。”


    话一说完,感觉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击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