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一向最爱钱，一定是觉得荣氏有发展前景，你才会留在荣氏。”荣华固执地说，似乎为了说服自己，“我们给你开的条件也不低啊。”


    封晟温柔地笑，“所有条件，都比不过一个你。”


    荣华想起当时智盛的员工说过，为了请封晟去智盛，裴予安赌上俩人的交情，以最大的诚意虚位以待，都没有请动他。


    她当时怎么想的？只是嗤之以鼻，觉得荣氏最好，封晟只是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罢了。


    其实以局外人的眼光看，荣氏是沉重的大象，而智盛是敏捷的花豹，谁冲刺更快，未来更广，毋庸置疑。


    她只是一直不愿想，不愿承认罢了。


    一直把封晟当成死对头，她才能忽略他沉沉的目光，才能无视他在某些事上的纵容，才能心安理得地和他吵闹。


    如果不是被迫呆在封晟身边，她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他。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还有未婚夫。


    “一切有我。”封晟说，“你只管吃完好好睡一觉。”


    荣华睡不着，她一向心比天大，只要太阳照常升起，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天。


    可躺在封晟家的次卧，她第一次失眠。


    空调还没有修好，一墙之隔，她这边凉爽宜人，封晟睡在客厅，想必热浪滚滚。


    她不觉得亏心，也不会好心叫他进来睡。


    也说不清在想什么，只是睡不着。


    原来失眠这么烦人。


    辗转反侧间，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他对你很好。”


    荣华恍惚觉得，是自己内心在对话。


    他，自然是指封晟，因为她正在想他。


    是思考，不是想念。


    下一刻，那个声音又说，“你是我这辈子最羡慕的那种人，天之娇女，能接纳你在我的身体里，我觉得很幸运。”


    荣华这才意识到，是谁在她的脑子里说话。


    占据这个身体这么久，她从未感觉到她的存在。


    现在，她主动和她说话了。


    荣华情绪激动起来，“你是王荣华？”


    对方沉默许久，“我是。”


    荣华猛地坐起身，差点热泪盈眶，“你醒过来了？”是不是她就可以出去了？


    王荣华说，“我一直在。谢谢你，帮助我家人，帮我反击侮辱我的人，还有，”她的声音顿了片刻，“帮我见了刘松一面。”


    果然和刘松有关，荣华忙安抚她，“那个刘松不地道，但他有句话说得对，你们不是一路人，和他拉扯只是浪费时间，你值得一个真心对你的人。”


    那个声音泫然欲泣，“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明明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那么好，考上大学就变了。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对他不够好，是不是我不够好？我拼命打工赚钱，都寄给他，我想，只要我对他好，他会不会念在过去情份上，让我留得久一点。”


    “我的人生实在没有其他寄托，你也看到了，我父亲只听后妈的，每次打电话都找我要钱，要么就让我嫁给瘸子。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刘松是我唯一的寄托。”


    “可他最后还是说出口了，没有任何余地，就是要分手。我在电话里哭，求他，他很坚决。我还是舍不得他，把最后的钱买了东西，寄给他。从那时，我就不想活了。”


    “撞上你的车，对不起，让你困在我的身体里，也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想死了一了百了，没想到会连累你。对不起。”


    荣华深深吸了口气，“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王荣华弱弱地哭起来，“我会的，我不能连累你。你打的那两巴掌，也把我打醒了。是刘松对不起我，我不能再为他死，我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荣华掷地有声，“我会帮你。如果你想工作，我会在荣氏安排适合的职位，找人带你，确保你成长起来；如果你想上学，我会资助你，一直到你完成学业。如果毕业后想来荣氏，我也会帮你安排。”


    只要你TM有生志，赶紧醒过来！


    “谢谢你。我害你这样，你没有怪我，还愿意帮我，你是好人。”王荣华真心实意地说。


    荣华一时觉得好笑，她是好人？第一次有人说她是好人。


    “你很善良，不应该就这样死去。”她说。


    久久的沉默后，王荣华轻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再无声息。


    荣华心里一个咯噔，这就没了？怎么她还在这里？


    王荣华有生志了，俩人都对话了，为什么她还没回到自己的身体？


    还差哪一步？


    “王荣华，王荣华。”她在脑海中呼唤。


    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应答。


    呼唤了好久，荣华精神有些恍惚，莫非方才的对话是她臆想出来的？


    王荣华根本没有醒，也没有生志。


    盯着空调机的光点瞪了许久，荣华终于感到疲倦，重新躺下。


    算了，明天和封晟讨论一下吧。


    这一次，她很快睡着。


    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


    在她将醒未醒间，鼻孔钻进清淡的消毒水味道，耳边传来轻微的嘀嘀声，像某种机器在运作。


    荣华蓦地睁眼。


    白色天花板，淡蓝色墙壁，环绕的机器，和沉重的身体。


    “啊！”荣华大叫一声。


    NND她终于回来了！


    虽然断腿还吊在半空，身体僵得不得了，可她心底开满花，激动得要跳起来。


    太难了，在她以为前路渺茫时，突然就柳暗花明。


    她上次来医院，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吊着一条断腿，安慰自己说没换回来也好，免得要拖着残腿等痊愈。


    天知道，那是她面对无法解决的现实问题，心理生出的自我保护机制。


    俗话叫，自欺欺人。


    她其实很迷茫，也担忧。


    终于啊，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她是荣华，一头红发，又美又飒的荣总！


    “怎么了怎么了？”


    荣华还没从狂喜中回过神，一个奶奶灰挑染的狼尾脑袋杵到她眼皮底下，“荣华，你醒过来了？”


    荣华双眼微眯，唇角一压，“季琅。”


    “姑奶奶，你可算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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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季琅一脸痞笑，“你再不醒，我都开始盘算怎么处置遗产了。”


    “滚，姑奶奶的遗产没有你的份。”


    季琅笑嘻嘻道，“我也不稀罕。”


    他伸手啪啪按铃。


    很快，护士急匆匆进来，荣华摆出优雅得体的笑，护士姐姐一惊，手里托盘差点掉地上，“您，您醒了？我去叫医生。”说完转头急匆匆跑掉了。


    “你看，你都快成医学奇迹了。”季琅调侃她。


    “我谢谢你啊，没给我拔管。”荣华反唇相讥。


    “想给你拔管的人排长队，轮不到我。”季琅吊儿郞当。


    荣华下意识想给他一脚，无奈正吊在半空。


    季琅看她用力晃晃腿，表情十分憋屈，忍不住哈哈大笑，“遭报应了吧？谁让你一直踹我。”


    荣华恨得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我为什么要等你，”季琅桃花眼风流一瞥，“等我宠幸的漂亮女孩子能从医院排到你们公司，个个比你乖巧懂事。”


    “滚！”


    “不用你催，我一会就滚了。”


    季琅施施然拿出手机，“我先给封大棺材打个电话，跟他交接一下。他要是知道你醒了，保管对天磕仨响头。”


    荣华听他提起封晟，忽然有点别扭。


    她是堂堂荣氏老大，季琅好说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找封晟交接什么？


    和封晟有毛关系？


    还是，别人都看出什么东西，她却一直没看出来？


    她清清嗓子，正想说句什么，季琅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声。


    “哟，我正要找他呢，棺材脸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季琅慢悠悠接通，顺手点开免提。


    “喂，季琅，荣华醒了吗？”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封晟急切的声音。


    荣华立刻收回目光，躺平，白眼望天。


    听到封晟一开口就问荣华醒来没，季琅下意识抬眸看荣华一眼，随即嗤笑一声，“封总这么关心我未婚妻做什么？”


    “到底醒了没？”封晟的音调提高几分，颇有点心急火燎的感觉。


    “醒了，你想怎么样？”季琅不紧不慢，“没醒，你又想怎样？”


    话没说完，手机传来茫音，封晟只听了前半句，就挂断了。


    季琅啧了一声，手机一抛，扔到沙发上，转头看向荣华，“饿不饿？让保姆给你做碗海参粥送过来？”


    荣华瞥他一眼，“你不是要滚吗？”


    季琅冲她眨眨眼，笑得浪荡，“我敢打赌，封晟现在来医院的路上。你现在腿脚不便，我不得帮你招待招待？”


    荣华呼吸乱了一拍。


    封晟要过来，他肯定发现小保姆变回王荣华了，他要亲自过来看一眼，确认她是不是回来了。


    怎么办？她马上要以荣华的样子见他，在他强势表白后。


    她该怎么接招？认还是不认？


    要不要装失忆，打死不认？


    反正除了封晟，谁都不知道她曾经变成王荣华，在他家蹭吃蹭住。


    也没人知道，她曾被他的表白，搞得心慌意乱。


    她现在是荣华，她是荣氏的掌舵人，她有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