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黎坐在古老城堡的飘窗处，柔和的白色毛毯衬得她格外的温和。


    傅京默坐在云黎的对面，卸下拖鞋，一条腿屈着踩在飘窗处，恣意慵懒不羁，那双漂亮的蓝色丹凤眼温柔望着云黎。


    “阿黎想怎么选择？”


    最温柔的语气，问出最两难的话。


    云黎眺望古堡窗外一望无际的绿意盎然，一只鸟儿飞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转过头望向傅京默，黑色瞳孔第一次如此的清楚，不见迷茫：“你希望我主动放弃你。”


    他把她诱到绝境，绝不是看她抛弃从前的一切，不是看她一无所有留在她身边。


    以她对他性格的了解。


    他只是想用最极端最悲烈的方式，在这场感情里退场，不给他自己留一点余地。


    现在是，以前也是。


    云黎觑见他湛蓝眼睛里闪过的惊讶，垂落眼皮。


    她知道，她说对了。


    她太了解他……或者说从前的他。


    “其实说这些不大有意义。”傅京默伸腿碰到云黎的腿，屈身向前凑向云黎，精致到如雕塑的脸庞勾着漂亮的笑，“我只想知道阿黎会怎么选，我很爱很爱阿黎。”


    “你要让我放弃你，但是记住你。”云黎一向坦诚，坦诚到对世间一切的善恶认知呈现混沌状态，黑眸寂寂，“你希望我离开你之后，用余生回忆，对吗？”


    云黎极少用疑问句，她自诩大佬，她认知的一切都是正确。


    “卑鄙吗？”他问。


    “不知道。”云黎回答。


    她不知道正常的感情应该怎样。


    她从前不喜欢强势的人，因为她不接受任何人的忤逆。


    但最开始和“哥哥”的那一段感情，她对他滋生的“爱”，都是源于他的强势和控制。


    很不健康。


    在失忆之前，她找过星际疗愈师，疗愈师说她心理出现了严重问题，她不应该“爱”一个“驯兽师”，正常的“爱”不应该在驯服、控制和伤害里滋长。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疗愈师。


    再后来，她在一场战役中遭受严重创伤，失去了一切记忆，包括“哥哥”。


    他找到了她。


    很温柔，也没有谈感情。


    只是陪她养养花、种种药材，偶尔给她讲讲星系之间的势力缠斗，他不太透露他的身份，据她当时观察——至少是个星主。


    现在再想，狗屁的星主，星主给他倒水都不够格。


    他当时也不是不谈感情，他只是扩大了囚禁范围，从前只把她控制在星宫；她失忆后找了一个流浪的小星球，种花养草练战力，他陪她聊天讲笑话，只是因为……那颗星球也被他收入囊中，她依旧在他的监视下。


    云黎盯着傅京默那双浩瀚的蓝色眼睛，回忆起不知道对自己而言算是美好还是痛苦的回忆，她不太能感知到。


    傅京默心底刺痛，她在追忆，追忆什么？


    她追忆目光中出现的迷茫又是什么？


    “阿黎。”


    云黎眼睫眨动，瓷白的脸蛋主动凑近傅京默，热烈的呼吸彼此交缠，她轻声说：“谢谢。你已经得到我了。”


    无论是哪个时期的他。


    她不知道喜欢他什么，他像一个披着漂亮神明皮囊的恶魔，但她被他吸引。


    “是道别吗？”傅京默温和微笑，一如从前的体面优雅。


    “也许是新生。”云黎伸出指尖，轻探着，戳戳他的脸颊，冲他绽出一个弧度明显的微笑，“现在的你，很可爱。”


    可爱。


    可以爱。


    两只手交握，没有其他亲密动作。


    -


    -


    “云黎回京了。”


    消息像突如其来的雷暴雨，在京圈炸开。


    云黎的私自出境在世家们流传甚广，但外界没有一丝探知。


    两天的时间，足够这些世家胡思乱想许多。


    云顶皇庭。


    云朝顶着俩黑眼圈，被众人围坐在中间，抓耳挠腮：“不是，你们找我也没用啊！我姐是自由人吧，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了？”


    “你姐是自由人没错，但太阳底下没有真正的自由。”莫知礼捻着他那串佛珠，大马金刀往香槟色真皮沙发上坐着，“纪遮跟你说了明天要见的人没有？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目的？”


    云朝沉默。


    “他们需要你这个亲人出面，做出劝云黎回国的决定，现在云黎突然回京，你觉得他们还要见你是为什么？”莫知礼继续。


    “什么？”云朝憔悴又疑惑。


    “我们。”莫知礼修长白皙手指指向在座的诸位世家才俊，“上面认为，她能被感情控制，那么控制她的办法就是给她感情，给她一段他们能控制的感情。”


    云朝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以后都是你姐夫。”


    “……”


    万籁俱寂。


    云朝腾地红了脸，毛手毛脚跳起来，就差跳到桌子上：“什么啊！有病吧？”


    “我们已经接受过谈话，明天就是你。”应修骅皮笑肉不笑，“各家都得推出个子弟，放在古代，这叫‘和亲公主’。”


    “不是！谁想的这种馊主意！有病吧！”云朝差点炸掉，火气噌噌往外冒，一头的红毛活像烧了起来，“我不同意！”


    众人对视。


    “你明天可以拒绝。”应修骅屈身怂恿，黑色瞳孔跃跃欲试，“你拥有拒绝的权利，你的反对能够让他们正视这件事，另外，你姐也一定不会愿意。”


    “你们……”云朝气息平和许多，扭扭捏捏问，“你们不是喜欢我姐吗？你们也反对这件事？”


    “或许不是‘喜欢’，是‘欣赏’，是‘慕强’，是‘刚刚好’。”纪遮沉寂良久，灌了一口香槟，口腔晕开些凉意，才开了口，“况且，我们的喜欢，不是让那群老东西为所欲为的工具。”


    “我们也该有人权。”


    众人望向纪遮，眼神担忧。


    云朝脑海似有天雷重劈，他环视众人，环视这群光环加身，久居高位的天之骄子，这群出门便能众星捧月的世家子弟。


    单拎出一个，外面人都能疯了似的跪舔。


    但抛开外面的一切，再看他们——他们也需要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