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雨愣住了。


    他缓了会才慢吞吞开口，“你这是吃醋了？”


    “哎呀肖霁你也太小心眼了，朋友之间不是很正常吗，我看你就是朋友太少了才会有那种感觉。”


    肖霁的手指陷进杯子边缘。杯子偏厚，再怎么用力疼痛也不会尖锐，就像宋今雨的话，钝刀磨心。


    他垂下了眼，“可能吧。”


    宋今雨不知道怎么的，心底莫名有些雀跃，他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最后只能归结于肖霁那么冷淡的人竟然会有吃醋这种情绪的惊奇。


    这时他也顾不得还在冷战的事，从飘窗跳上男人的膝盖，仰头看着他，语气里都是稀奇，“你竟然还会吃醋？”


    肖霁撩了下眼皮，“我就不能吃醋吗？”


    “不造啊……”宋今雨摸了摸下巴，“感觉你已经超脱凡人，下一秒就要成仙了。”


    肖霁放下早就空的咖啡杯，“可惜这只是你错觉，我只是个凡人，人该有的三情六欲都会有。”


    宋今雨在他膝盖上踩了踩，脑子一抽，鬼使神差的嘟囔了句，“那怎么不见你谈过恋爱。”


    染着咖啡苦气的指尖落在宋今雨头顶，他感觉自己被揉了揉。


    肖霁微微叹气，搓揉着娃娃并不柔软的脸。


    “是啊……我为什么不谈呢？可能我的另一半是个笨蛋，迟迟不来找我吧。”


    宋今雨的心猛地跳了下。


    -


    宋星星打小就缺根筋。


    他从小就没外婆，所以不知道外婆是什么。


    对他来说，世界上的人，除了爸爸妈妈，最亲的就是爷爷奶奶。


    可他隔壁的奶奶却成了别人的外婆。


    隔壁奶奶长着一张很慈祥的脸，她种的花是小区里最好看的，做的饭也很香，还会讲故事，嘴巴里能发出好几种声音。


    宋星星最喜欢她了。


    他也以为奶奶最喜欢自己，直到隔壁来了个小孩。


    初见时是在他卧室的飘窗上，从侧边能看见隔壁的阳台，坐着轮椅的肖霁被拥簇在花里，周遭的颜色那样好看，他眼里却没有任何色彩。


    他哭着闹了一顿，被周青雯揪着打了一顿。


    他这才知道，外婆跟奶奶一样亲。


    隔壁奶奶不是他亲奶奶，却是肖霁的亲外婆。


    是他抢了他的外婆。


    宋星星觉得理亏，抹干净眼泪带着他最喜欢的兔子玩偶敲响了隔壁的门。


    他哭闹的动静隔壁奶奶也听到了，但没说什么，依旧慈爱的摸摸他脑袋。“星星来了啊，奶奶在煮奶茶，要喝吗？”


    宋星星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要喝的。”


    肖霁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低垂着头，从始至终都没有往他们这边看过一眼。


    宋星星有些犹豫。


    奶奶把砂锅做的罐子放在火炉上，不紧不慢道：“他叫肖霁，以后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了，他是奶奶的外孙，家里发生了些事，生病了，不爱说话，身体也不太好……”


    宋星星抱紧怀里的兔子，飞快看了眼肖霁，又收回目光，“那他以后都只能坐轮椅吗？”


    茶叶在砂罐里煸炒出焦香。


    “不是哦，只是最近这段时间，等他身体恢复好就可以不用坐了。”


    甜味和茶香漫延开来，宋星星抱着玩偶走到肖霁身边。


    宋家的人讲究一人做事一人担，刚刚他胡闹了，现在就要跟肖霁道歉。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奶奶是你的外婆，是我把你外婆抢了，这个玩偶是道歉的礼物。”


    说完他把玩偶塞到了肖霁怀里。


    然后被肖霁丢了。


    宋星星哭了。


    肖霁外婆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沉默阴翳的伤患，一边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小哭包。


    宋星星哭得梨涡里都是泪水，边哭边抽噎，“那是我最喜欢的兔子，我把我最喜欢的兔子送给你了，你还把它丢了！”


    外婆在一边安慰他，“好了好了……星星别哭，哭了待会就不能喝奶茶了，小霁他生病了，所以性格才有点怪，兔子奶奶给你收着，等他好了再给他好不好？”


    “我不要！”宋星星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兔子，恶狠狠地塞回肖霁怀里，“你必须得要！”


    外婆担忧地看着肖霁，盯着他的手，生怕什么时候起了红疹。


    可他用那只布满针眼的手摸了摸有些变形的小兔子，说了来到这边的第一句话。


    “抱歉。”


    后来他们去放了风筝。


    天那么高，云飘得那么远，宋星星扯着风筝的线，逆着风跑了很远。


    于是风筝飞得快有云高。


    他拉着线回到肖霁身边，小狗一样蹲在他轮椅旁边，举着线问他，“你要放吗？”


    肖霁说：“我站不起来。”


    宋星星笑了，“没关系呀，你可以举着线，然后我推着轮椅跑。我力气可大了，可以把你推得又远又快，到时候你的风筝肯定放得很高很高，比天还要高。”


    阳光落在脸上，风吹开少年阴翳的眼。


    他露出了一个笑。


    -


    宋今雨举着比自己大一些的兔子玩偶喊：“肖霁，我在你卧室的衣柜里发现了个了不得的东西！”


    肖霁每天不是在洗澡就是在洗澡的路上，此刻刚从浴室出来，向来寡淡的脸被热气熏出一层浅粉，看见宋今雨手里的东西，撩了下眼皮，“一个兔子而已。”


    “这明明就是小时候我送你的兔子。”宋今雨说：“我那时候可喜欢了，天天抱着睡觉，结果你还把它丢在地上。”


    “你小时候真的是……天天寡着一张脸，还记仇，放风筝的时候没推稳你，结果生了我一个月的气。”


    肖霁笑了一声。


    “你的没推稳是指非要让我坐轮椅放风筝，然后我不肯还不行，一边推着我一边哈哈笑，最后把我推掉进公园水沟摔了一条腿的事吗？”


    “……”


    宋今雨嘴硬，“哪有这种事？”


    “你只记得我生了你一个月的气，哪还管我是为什么生气。”


    “……”


    “宋星星……”肖霁说：“进到兔子里我看看。”


    宋今雨看了看身边的小兔子，没有很大，他也能操控，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兔子是他送肖霁的原因，他总觉得变扭。


    “这兔子这么多年，脸上的棉花都变形了，我才不要，丑死了。”


    肖霁坐在床上，随便吹了下的头发散在额前，他眼眸狭长，平日里含冰的眼神在宋今雨面前化开了，盈着水，声音低沉。


    “我想看……”


    宋今雨被他看得格外不自在，“你想我就去啊，再说了，一个破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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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破兔子，那是你的兔子。”


    “……”


    过了大概两分钟，原本宋今雨待的那个娃娃一下子倒了下去，下一秒，兔子耳朵立了起来。


    肖霁拉开旁边的抽屉，熟练地给他五官开窍。


    嘴一点完宋今雨就骂骂咧咧，“我跟你讲肖霁，也就是我脾气好才能忍你，这要是换成别人，就你这无理的要求，也不知道要被揍多少顿……”


    下一秒，他整只兔盖在了男人脸上。


    肖霁的鼻子很挺，鼻尖戳在小兔柔软的腹部，呼吸落在绒毛上，玩偶明明没有知觉，宋今雨却感觉他的呼吸太烫了，像一把火烧到了他胸口。


    他下意识想爬起来，刚一动，就被男人的手按住。


    肖霁被兔子压着，声音含糊，“跑什么？”


    “你……你……你……”宋今雨语无伦次，“你干嘛呀？”


    一声浅笑从他腹部传来，“这不是很明显吗，吸小兔，把你吸干了，采阳补阳。”


    宋今雨：“……”


    他忍无可忍地抬手拍了一下肖霁的脸。


    这个距离太近了，他几乎是一整个趴在对方脸上，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肖霁放大的脸。


    根根分明的睫毛，合上的的双眼，以及被他压着的鼻子和嘴巴。


    呼吸落在肚子上，他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宋今雨跟装了弹簧一样“嗷”地一声弹射起步，沿着肖霁敞开的衣领滑进了他腹部。


    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他在什么地方，直到他摸到了对方的腹肌。


    带着韧劲的皮肤在他毛茸茸的手底下起伏，明知道摸不出什么触感，宋今雨还是没忍住又摸了一下。


    含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好摸吗？”


    宋今雨猛地收回手，“我呸！我也有。”


    “哦……”


    肖霁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也不把人拎出来，就这么让他待在肚子上，“那你摸摸看，我的和你的有什么区别？”


    “……”


    宋今雨感觉自己被骚到了。


    “不是……肖霁你……”


    “摸不出来么？”


    肖霁忽然伸了一只手进来，抓起宋今雨两只软绵绵的毛爪子，按在了腹部。


    “我来带你摸……”


    宋今雨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不是你你你……你干什么呀！哪有这样的！”


    被体温捂热的指尖搓了下宋今雨的脸，“这么吃惊干什么？都是男人，摸摸怎么了？”


    “还是说……你心虚？”


    宋今雨：“……”


    宋今雨咻地一下钻进倒在桌子上的娃娃身体里，”到点了，我要睡觉了。“


    肖霁有些遗憾地把手抽出来。


    他歪头往宋今雨那边看了眼，逃避是真，要睡觉也是真，怎么会的功夫过去，他已经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把人偶放进旁边当床的盒子里，又给他盖上小被子，才把目光落在还在腹部的小兔子身上。


    肖霁有洁癖，于他而言，很多东西身上都有股让他接受不了恶臭味。


    这个兔子不一样，它被宋今雨日日抱着睡觉，身上染着他的味道。


    第一次塞到他怀里的时候他就闻到了。


    干燥的，温暖的，像微微炸开的爆米花，带着焦糖的香气。


    拥着你的时候，甜蜜得要把人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