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她表现得多么平易近人，其他同窗见到她的第一眼都会觉得她是修炼无情道的。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祝珏泽莫名觉得，何愫雪对无情道绝对嗤之以鼻。


    无论何愫雪多么想和人交往，其他人总是会对她敬而远之，这几年，她身边可以称得上是她的朋友的人，就只有祝珏泽了。


    连檀木溪他们，与何愫雪的关系也只能称得上是倒熟不熟的。


    祝珏泽看出何愫雪在害怕，正要说话，就听何愫雪急忙问：“珏泽，你信我吗？”


    祝珏泽道：“我信啊，我当然信。”


    何仙姑都不能信，那世界上还有谁能信的？


    和她相处这么久，她认真说出来的话哪一句没应验？


    晚上何愫雪睡在她的旁边，祝珏泽发现，何愫雪就算是睡着了，身体都是发着抖的。


    荀让月抬眼望了下天，仍是群星朗照，和曾经近千个日夜并无二致。


    风振林越，偶尔有小动物窸窸窣窣跑过的声响，远处零零散散地飞着几只萤火虫。


    祝珏泽觉得自己多想了，伸了个懒腰：“你就当我没说，好不好？”


    荀让月淡声应了，突然道：“前些日子我收到母亲寄来的信，母亲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祝珏泽放轻声音，道：“你怎么回的？”


    荀让月：“我说有，想先问她怎么想的，如果她愿意，我就请母亲寻人说媒。”


    即使知道荀让月会这样说，祝珏泽心跳还是漏了两拍。


    两年前那场插曲以后，两人都没再提娶不娶的事，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那天的承诺被轻飘飘的揭过。


    不过其它同窗都觉得他们板上钉钉是一对。


    有一次，祝珏泽自己下山办事，在山道路遇檀木溪，檀木溪跟她打过招呼后，奇道：“荀让月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如今两人都成熟不少，褪去部分青涩，相处起来跟喝水一样自然，再不会一惊一乍，一件事情纠结半天了。


    现在距离下山还有半年，此时旧话重提，再合适不过了。


    祝珏泽垂着头，微微笑起来：“之前我说过的呀，你不记得了吗？”


    荀让月没有多问，他知道祝珏泽是什么时候说过的。那天他靠在花树下，心下忐忑得紧。


    他生怕祝珏泽还生着气，装作看不见他，自顾就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面上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那股剑穗都要被他揉落了好几条细丝，紧张得呼吸都慢了下来。


    他抬眼的时候，姑娘就站在他面前。当时她的头微微向旁边歪了一点，一直瞧进他的眸子里。


    他当时一片空白，祝珏泽问他话他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么。


    荀让月的余光去瞧她的神情，却听见她嘟囔了几句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是笑着的了。


    祝珏泽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边的石子，道:"等确定下来以后，我们先去云游几年。"


    反正修士比凡人寿命长很多，他们还年轻，哪里用被圈在一个地方过日子。


    有空的话，就回陇翠山，带点各地的食材给徐藏拙。


    祝珏泽道：“可不要带吃的，徐藏拙喜欢自己做饭。”


    仙姑不下山，会一直留在陇翠山。


    祝珏泽想，这也好，几个人可以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嗯，荀让月不能喝仙姑酿的酒，但他能喝自己的桂花酿。


    还可以去符霞，把檀木溪檀木灵给叫上，一块儿上山，或者去哪个地方玩儿也好啊。


    檀木溪不是喜欢到处逛？他们几个里面，溜下山最多次的就是他。


    哎，只是不知道篁竹林下一位主人是谁。


    要不在树下留一坛桂花酿，让他在某一天不小心挖出来？


    祝珏泽心里莫名升起期待，当然最期待的，还是和旁边那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他们以后的路还很长。


    祝珏泽噼里啪啦说一堆，荀让月只是挑眉道：“还没下山呢，怎么想这么多？”


    祝珏泽不快道：“想想都不行了，你怎么这么霸道？”


    荀让月笑了一下，道：“那你还是先回去把心得体会写了吧。”


    祝珏泽：“……喂！”


    ————————————————————————


    灵河祝家和落人间荀家要联姻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两家都不是什么小家族，都是有起码几百年家史的，都出过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过值得玩味的是，荀家可没有联姻的传统。


    他们家的人，不管是直系还是客卿，都傲慢得要上天，偏偏实力强悍，近百年居然没人能奈之如何。


    有人分析道：“其实荀家早就外强中干，要靠联姻来维持自家的地位了。”


    另一个人道：“你放屁，你去落人间，去打听打听，当地最有名的大家姓是谁？”


    “徐州那边祝家和徐家还打得有来有回的，落人间可不就是一言堂吗？”


    众人都静了半晌。


    因为那人说了其他人都不敢说的事实。


    荀家一言堂。


    说“一言堂”的那位声音明显也小了一点，但他还是道：“我看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之前怎么打压沐家的？我看他们也要走沐家的老路。”


    “况且祝家……祝家向来子嗣稀少，这一代听说只有一个女儿，我看是祝家攀高枝了。”


    “祝家哪一代子嗣不稀少？那祝烨不干人事，把那一代能做家主的人都赶尽杀绝了，从那以后，祝家后代不就稀疏了吗？”


    一人呐呐道：“杀害亲族手足，那岂不是要遭天谴吗？”


    另一人挤眉弄眼：“你们说，那祝烨是不是有病啊？”


    众人原在荀家祝家谁攀附谁这个问题上争论不休，一听这个，风向立马就变了。


    要是评一个古今炼器师第一，祝烨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格外强，当然也格外出名。


    探究那些高高在上的名人隐秘本就令人感到快感。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成了十级老学究，仿佛天上地下，没有人比他们跟了解祝烨的。


    天间忽然一道雷鸣，轰地巨响，白光照得他们脸色苍白，紧接着，就是不死不休的暴雨。


    一直送信鸽被打得好不可怜，落在祝珏泽的窗台前，先抖了一桌子的水。


    祝珏泽伸手去拿它嘴里的信的时候，碰到了它的羽毛，简直凉得令人心惊。


    祝珏泽掏出手帕，慢慢地给信鸽擦拭羽毛，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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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着它到屋内的火炉边，想让暖和一些。


    那封信暂时被搁在了桌案边。


    接着，出去玩的红毛狐狸也一下子撞开门，它在门边抖抖毛，也落了一身的水。


    它跑到火炉边，坐在祝珏泽旁。


    它尾巴上的水还没干，垂在地上，划出一道水迹。


    祝珏泽把两只动物的毛发擦干，又检查红毛狐狸体内运作装置有没有出问题。


    探查半晌，确认狐狸体内没有进水后，她才松了口气。


    她叮嘱道：“你们在这里暖暖，我去看信。”


    她到桌案边，正要把信打开，又是一阵雷鸣。那道惊雷就堪堪落在陇翠山的上空，震得人耳膜发疼。


    祝珏泽心里划过不详的预感。


    确认信是父亲寄来的后，她打开了信件。


    打开后，她颦眉。


    这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怎么会？


    祝珏泽正欲再看，却见纸面上跃出一道金芒。


    那金芒不断变换，最终变成一道绳索，将她捆了起来。


    祝珏泽手上发力，要把绳索挣开来。


    可是她动作越大，那绳索捆得越紧，并且她在挣扎时感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是灵器！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灵器，她被束缚住的感觉就像是……


    那道绳索突然撒开，祝珏泽大口喘气。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白纸，那不是信，那是……


    装灵器的容器。


    只是伪装成信的样子了。


    好诡异，她确定过了，那张白纸的确是她爹爹寄的没错。


    红毛狐狸和信鸽坐成一排，仍在烤火。


    好这么大的动静，它们好像没有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样。


    那道绳索突然又变换形状，她眼前一黑，再凝神抬眼时，她已经不在篁竹林的屋舍里了。


    那根绳索又变成了一个器盏，闪烁着诡异的光晕。


    祝珏泽的心沉了下去。


    荀让月来到篁竹林时，没有找到祝珏泽，倒是看到了何愫雪。


    何愫雪一袭白衣，道：“祝珏泽已经闭关了。”


    荀让月收到家中急信，让他三日内赶回落人间。


    落人间的天空“轰”一声巨响，银河竟从中撕裂，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落人间的天染成一片猩红。


    ——天，塌了。


    紧接着无数魔物从裂缝里涌出，昔日富甲一方的故土一度沦为众人不敢提起的人间地狱。


    事发突然，没人有防备，落人间的修士转眼折损近半，荀摇风催动剑阵，暂时稳住了落人间。


    但是荀摇风也重伤了，落人间缺人，他必须立马回去。


    荀让月心急如焚，何愫雪却让他信她？


    荀让月冷笑，心道他才不信。


    祝珏泽闭关，何愫雪呆在这里做什么？


    他曾在祝珏泽玉佩里留了一把元神剑，祝珏泽要是遇到危险，他能感知到。


    现在元神剑没有异动，至少现在祝珏泽是安全的。


    荀让月撩起眼皮，目若寒星，还带有杀气。


    “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何愫雪抬手，做了个手势，悉听尊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