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十
作品:《反派是个小可怜》 青帷马车在蜿蜒的山道上疾驰。何妙观依偎在少年的怀中,不过片刻,便感受到困意,沉沉睡去。
梦里是江南三月,江都县的景致。碧如翡翠的湖面上,倒映着垂柳。他们卧在船中,枕着水波轻摇,吴侬软语的歌谣遥遥传来,萦绕在耳边。
“荷叶田田风细细,菱舟摇碎日影迟。
阿侬撑篙入藕花,不采莲子只采诗。
郎在桥头等多时,露水沾湿白罗衣。
若是真心来相见,莫待莲枯藕断丝……”
是很久很久以前,燕之郁哼过的《采莲曲》。
忽然,船身剧烈晃动,春水碧波碎裂成万千片。何妙观猛地惊醒过来。
“妙观?”燕之郁连忙握住她的手,“是做噩梦了么?”
哒哒!哒哒!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
“燕之郁,好像……有人在追我们。”何妙观扯开窗帘,向后望去,山路黑乎乎的,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稍稍看清一点,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团黑影。
“可能是山匪吧。”燕之郁却很是平静,懒洋洋地抱上来,“妙观,前面不远处就是官驿,那里戒备森严,我们在那休息,山匪不敢来的。”
何妙观往前看去,远处有一团明亮的灯火。
燕之郁继续道:“这里是京畿,即便是山匪,也不会谋财害命。顶多是索要点过路费而已。我在刑部时有在卷宗上看到这种事,这边的山匪么……一般要个五两十两就可以打发走,没什么的。”
何妙观这才稍稍安心。
马车在驿站前停下。婢女和小厮们去楼上的客房里安妥行李。燕之郁则去后厨吩咐晚膳。
大堂内,何宝珠坐在桌案边,剥着煮熟的花生。何妙观在一旁也坐下来。
但是,马蹄声依旧在靠近,似乎也是朝着驿站而来,越来越响,最终,在门口停下。
何妙观向外看去。新来的马车很是华贵,周围簇拥着数十名手持兵刃的护卫。接着,一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轻轻掀开车帘,雍容华贵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月光照亮女人熟悉的脸庞。
竟然是李莜。
何妙观先是一惊,随即上前敛衽行礼。何宝珠也从座位上蹦下来,跑上前,甜甜地行礼道:“宝珠见过殿下。”
“这个时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二位,真是有缘。”李莜走到桌案边坐下,淡淡开口,“二位是要去哪?”
“回殿下,我们准备回扬州。”
“扬州……”李莜眉梢微挑,似乎很意外,“可是长安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
“当然不是!”宝珠先一步道,“殿下,宝珠其实一点都不想回去。可惜宝珠的那位姑父,说什么长安住得不习惯,硬要拉着姑姑回去……”
“哦……原来是这样。”李莜笑起来,眼角浮出淡纹,“宝珠,那这位姑父呢?”
“他应该在后厨,吩咐晚膳什么的。”
话音刚落,大堂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少年推门而出。
看见堂中的情形,燕之郁脚步微顿,秀美的面容上,掠过极淡的不耐烦。但很快,便神色如常地走上前,目光掠过李莜,落在何妙观身上,疑惑道:“妙观,这位是?”
“燕郎君,这位是长公主殿下。”何妙观说着,用眼神示意他赶快行礼。
“何小姐不必介绍。本宫认得这位郎君。”
“嗯?”何妙观微微一怔。
李莜轻笑一声,看着燕之郁:“徐、侍、郎,明明今日勤政殿外才见过面,现在却装作不认识,是不是有点太假啊?”
徐侍郎?!
何妙观睁大眼睛。一旁,蔫蔫的宝珠也惊得张大嘴:“啊?”
“殿下说什么,郁何曾见过你。”少年不动声色,抓住何妙观的手,“妙观,我从未见过这位长公主。”
没见过?可不论是第六感,还是燕之郁此刻略显紧张的神态,都证明他在撒谎。
“本宫听说,何小姐原本的未婚夫,叫做顾徊。”李莜淡笑着开口,“本宫对这位顾公子印象很深,是很有才华的年轻郎君。说起来,今年的舞弊案,原本和他没太大关系的。但是,偏偏有一个人,向陛下上书,坚持要详查顾徊。陛下又格外宠信这个人。所以,顾徊才会被押来长安受审。”
何妙观心中已有猜测,抽出手,后退半步。
“这位上书要查办顾徊的人,就是何小姐眼前这一位,徐侍郎,徐墨陵。”李莜道。
燕之郁露出委屈的神色:“妙观,我真的不认识什么长公主,我也不是什么‘徐侍郎’……妙观,”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冷不丁响起来。
【恭喜宿主,反派好感度目前已提升至80!】
【恭喜宿主查明反派真实身份,开通黑化值查询功能,目前黑化值:90。】
过往种种被忽视的细节,一时间涌上脑海。
“燕之郁,你……到这种时候,你还要瞒着我么?”何妙观感到喉间滞涩,“难怪‘徐侍郎’对你如此看重,难怪你这些天总是像是在担心什么事情,你其实,是在担心我留在长安,迟早察觉到你的身份,对不对?”
“对不起……妙观,我没想一直瞒着你。”燕之郁轻叹一声,“我其实打算到扬州,就和你坦白一切。”
“……真的?”何妙观不是很信。
“何小姐……”李莜笑道,“就算他要在扬州坦诚,但恐怕,他也不会告诉你,他在昨日动用私刑,处死顾徊。”
“处死顾徊?!”何妙观一怔,“燕之郁,你、你……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燕之郁一动不动,漆黑的眼眸垂下去。
何妙观大脑嗡嗡作响,视线变得模糊,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溢出来,连忙牵着他的手,问道:“燕之郁,你快说,你有没有干这种事?你告诉我,我会相信你的……”
燕之郁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
“燕之郁,你这样子,真的会害死顾徊的……燕之郁,你说句话好不好?”何妙观看着他淡漠的神色,心中慌乱,“燕之郁,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杀掉顾徊?”
“我没有。”燕之郁这才摇摇头,“虽然他来到长安,的确是因为我。但妙观和我在一起,我没有时间再去管他。”
“真的?”
少年的神情很是平静,令人看不出真假。
“真的。妙观,我发誓。”他说着,温柔地替她擦拭着泪珠,“妙观,不要哭好不好?我没有杀他。”
“何小姐难不成要信他说的?”李莜冷笑着道,“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连他的父亲都敢杀,连他兄长都想痛下死手,一个顾徊又算什么?”
何妙观一时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一边是朝夕相伴,这个世界最喜欢的人,另一边是只有数面之缘的长公主……但是,长公主没有理由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啊?
李莜把玩着指尖的翡翠扳指,语气慵懒道:“何小姐,本宫同你说这些,是为你好,不忍心你受人蒙蔽。女子择夫婿是人生大事,何小姐应该清楚他的真面目,再决定好是否要共度余生。”
何妙观嘴唇微张,没有说话。
燕之郁声音轻柔地问道:“妙观,即便我是这样一个人,你也会接受我的,对不对?”
在月光下,少年皮肤雪白,容貌秀美温和,浓黑的眼眸满是爱|欲。
何妙观垂下眼,心脏砰砰乱跳。很明显,眼前这个人很不正常,过去的一切都是假装的。
“妙观……”燕之郁眼神委屈起来,“妙观,你说过,你会永远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我……燕之郁,你坦白告诉我,你真的没有杀掉顾徊吗?”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又问道。
“妙观,你这么在意他做什么?”燕之郁很是不解,“即便我真的杀掉顾公子,你难道要因为顾公子来怨恨我,此后不和我在一起么?”
“燕之郁,人命关天,你若是随意杀人,我自然、自然……会远离你。”
“好吧,妙观原来是这么想的。”燕之郁轻叹一声,像是很难过,“清泉。”
一道身影骤然从房梁阴影处跃下,稳稳落在一旁:“公子。”
他从暗卫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剑。
何妙观连忙一把将宝珠拉到身后,“燕之郁,你、你想做什么?把剑放下……”
燕之郁的眼神暗沉,委屈地抿紧嘴唇,轻声道:“妙观,你真的害怕我会伤害你啊?”
说着,又逼近一步。
少年微微歪头,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雪白的月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丝活人的味道,美得近乎妖异。
“燕之郁,把剑放下……”何妙观看向剑刃,深吸一口气,“我们好好说话。”
燕之郁没有放下剑,不解地重复着:“妙观,你是在害怕我吗?”
“妙观,你说过的,你说过会永远喜欢我的。你现在为什么要害怕我?”
“徐侍郎,何小姐不害怕你才是怪事。”李莜坐在一边,饶有兴致道,“何小姐,男子的心思最难猜测。今日他与你浓情蜜意,就说什么愿意把命给你;来日若是厌烦你,你稍有什么不合他心意,便对你又打又骂,取你性命……而徐侍郎又不是一般人,人命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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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当真算不得什么……”
何妙观听得脸色煞白,转头低声道:“宝珠,你先回车里……”
“姑姑……”
“宝珠,你回去。姑姑能处理好的。在马车里等着姑姑,快去。”
何宝珠犹豫一会,终是转头跑向堂外。
“妙观,你原来真的在害怕我啊。”燕之郁眼睫轻颤,“我想不明白……妙观,我想不明白,你不是喜欢我么?为什么要因为旁人的只言片语害怕我?”
“我没有、没有害怕你……燕之郁,我相信你,相信你没有杀掉顾徊……”何妙观看着闪着寒光的剑锋,呼吸滞涩,“但你得让我冷静一下……我需要冷静……燕之郁,不要再逼问我,好不好?”
“李莜,都怨你。”他幽幽叹息一声,“把妙观吓成这样。”
话音刚落,长剑的寒光划破夜色。
“殿下!”暴喝声中,一个壮硕的身躯猛地向前一踏,横刀格挡。
“锃”地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刮擦着耳膜。
但紧接着的,却不是兵器相持的闷响,而是“噗嗤”一声。极其湿滑粘腻的声音,像是钝刀劈开半熟的瓜果。温热的血液溅到何妙观脸上,糊住视线。
世界变成一片颤动的猩红,鼻尖满是浓重的腥咸气息。
咚。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何妙观颤抖着抬起手背,擦拭眼睛,待视线重新清晰,低下头。藕荷色的裙摆染上血色,鞋尖前方不到一尺的地方……
是一颗圆滚滚的头颅。
头颅的切口处参差不齐,断裂的颈骨像白色的枝杈一般,突兀地支棱着。暗红色和淡黄色的软物翻卷出来,拖曳在断口下方的血管,还在滴着浓稠的液体。
男人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眸中依旧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嘴巴微微张开,嘴角渗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蜿蜒流到下颚,滴落在地,发出“嗒”的轻响。
“妙观,不要看。”燕之郁微微皱眉,动作利落地抬脚一踢。
“咕噜噜……”
头颅翻滚着,歪倒在一旁,那双空洞的眼睛,不偏不倚,依旧望着他们。
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一股酸腐味从胃里猛地冲上来。
好想吐。
何妙观弯下腰,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按住绞痛的胃部,喉咙口收缩着,眼泪溢出来。
“妙观,不要怕。闭上眼就好。”少年张开双臂。
但即便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浑身上下都开始冒冷汗。
眼前发黑,密密麻麻的星点乱窜着。额头沁出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牙齿也开始格格打颤,何妙观忍不住地开始抽泣:“唔……”
好恶心。好想吐。
“真是放肆,敢对本宫如此无礼!”耳边想起李莜勃然大怒的声音,“还愣着做什么?杀掉他们,全都杀掉!”
侍卫们如梦初醒,“锵啷”一声齐齐拔出兵刃,如狼似虎般扑过来。
与此同时,数道黑影从屋顶上疾射而入。一时间,李莜的侍卫被突如其来变故冲散,惨叫声此起彼伏。
“妙观,这里好乱,我们走吧。”
何妙观被他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到堂外。
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
方才的呕吐感这才稍微退下去些,头脑终于变得清明。何妙观立刻甩开他的手,双手用力地推在燕之郁的胸膛上。他被推得一个趔趄,重心不稳,“砰”地一声跌坐在泥地上,愕然抬起头。
“妙观?”
何妙观没有再看他,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跑向马车,对车夫道:“快走,快走!”
得快点离开这里。
他们都不对劲。
“姑姑……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宝珠扑上来,瑟瑟发抖着。
“没什么……没事的,宝珠。”何妙观摇摇头,想起落在脚边的头颅,胃里一阵翻腾,“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们离开这里,回家,会没事的——”
“轰!”话音未落,马车猛地一震,停下来。
“小姐……”车夫的声音有些沙哑。
何妙观从车门里钻出来。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淡雅清香。
一条绊马索横亘在路中间,黑衣人的刀架在车夫的脖子上。
“妙观。”燕之郁从另一辆马车上跳下来。
如水的月光洒在少年身上。他垂着眼眸,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燕之郁轻声开口道:“你现在是想去哪啊?”
“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