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六十九

作品:《反派是个小可怜

    地牢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中年男人被铁链悬在半空,褴褛的衣衫被鲜血浸透,全身已无一处完好。


    “我、我说……”杜凉非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球盯着眼前的人影,声音沙哑,“张瑞的密信,在、在永宁坊的——”


    “哗啦——”刺骨的冰水迎头泼下,打断他的供词。水珠混着血水,在地上积成暗红的水洼。


    杜凉非剧烈地呛咳起来:“咳咳……咳咳!”


    燕之郁慢条斯理地放下木瓢,指尖在刑具架上游移,最后停在一把匕首上。他拿起匕首,端详着刀刃上反射的面容,缓缓道:“杜先生,现在才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晚呢?”


    “你、你放过我……我,我都告诉你,包括张瑞的……”


    “杜先生,即便您全部告诉我,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因为这些事情,现在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燕之郁不咸不淡道。


    “什、什么?”杜凉非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你不是要替皇帝查案么……”


    “过去,我确实想替陛下分忧。但是现在……”燕之郁抬起手,匕首尖端挑起杜凉非的下颌,柔柔一笑,“也罢,反正杜先生是个将死之人,便如实告诉你。”


    他俯下身,用气音低语道:“比起追查舞弊案琐碎的罪证,我更在意怎么带着心上人早点离开长安这种是非之地。让杜先生带着这些秘密一起消失,是最省事的办法。”


    “不,你、你不能杀我……”杜凉非激动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你……你是杜澹庵的私生子,对不对?我当年救过杜相一命!看在这个份上……”


    燕之郁微微一愣,随即恍然道:“难怪杜先生上次见到我,是那般神情。我长得很像杜相么?”


    “是……你和杜相年轻的模样有一点像……”


    “听着倒不像是什么夸赞。也罢,再告诉你个秘密——”他唇角勾起,冷冰冰道,“杜澹庵,是死在我手上的。”


    “什么?”杜凉非瞪大眼睛。


    燕之郁懒得再费口舌。他拾起囚犯瘫软的手,将刀柄塞进杜凉非染血的指间,然后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抵上颈动脉。


    “不、不——”


    噗嗤。噗嗤。利刃没入皮肉。不过片刻,杜凉非的头颅便无力地垂下,再无生息。


    燕之郁跨出门槛,对守卫微微颔首,道:“杜凉非畏罪自戕,你处理一下。”


    ==


    勤政殿内。李循将奏折轻轻搁在御案上,抬眼看向下首垂手而立的人,面色不豫:“阿郁,你是说,杜凉非是畏罪自戕的?”


    “陛下,是臣疏忽,未能及时收缴利刃,以致杜凉非自寻短见。”燕之郁微微躬身,“陛下,臣甘愿领罚。”


    “阿郁,你过去从来不会有这种疏忽的。”李循轻叹一声,“这些时日,孤见你上朝时也总是神思不属,阿郁,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陛下明察。”燕之郁眼帘低垂,轻咳一声,“臣近日确实感觉精力不济,恐怕近段时日难以胜任刑部的繁务……今日前来,除禀明杜凉非一事外,亦斗胆恳请陛下,准许臣暂时离京,归乡静养。”


    “归乡静养?”李循面色微变。他在当赵王时,便和燕之郁相识。数年来,对他很是信任,两人的关系远超普通君臣之谊,“阿郁,兹事体大,这样,孤让太医帮你看看。”


    不过片刻,太医匆匆而至。


    半炷香后,老太医皱着眉头,回禀道:“陛下,徐侍郎脉象弦细紧涩,确实是忧思劳碌过度,导致心脾两虚,肝气郁结。陛下,此症状非朝夕可愈,亟需远离俗务,静心颐养,若再耗费心神,恐怕会伤及根本啊!”


    殿内一时静默。李循看着阶下清减的少年,终是轻叹一声,语气软下来:“既然这样,阿郁,你便安心休养些时日吧,刑部的事,暂且不必挂心。”


    “多谢圣恩。”燕之郁敛衽一礼。


    像是想起什么,李循又道:“哦,扬州那边的事,杜鹤安差事办得不错,孤打算将他调回长安。”


    燕之郁眼皮未抬,低低应道:“陛下圣明。杜御史年纪轻轻,才干出众,自当重用。”


    李循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着,轻笑一声,无奈道:“阿郁,去年秋天,杜鹤安在扬州静山遇刺,险些殒命。是你的手笔吧?”


    燕之郁略一颔首,并无辩解:“是。臣愿领任何责罚。”


    “阿郁,你明知道孤不会因杜家罚你。”李循摇头笑道,语气复杂,“但杜鹤安终究是你血脉相连的兄长,何必做到这种地步?阿郁,倘若你和杜家能够缓和,认祖归宗,对你而言也并非坏事……”


    燕之郁眼眸深处掠过极淡的嘲意,面上却分毫不显,低声道:“陛下教诲的是。”


    “也罢……”李循见他神色疲惫,挥手道,“阿郁,回去好生休息吧。刑部侍郎的位置,孤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臣,告退。”


    燕之郁站在勤政殿外,将幂篱下的轻纱整理平整,严严实实遮住面容后,举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前方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斧钺开道的依仗。燕之郁抬起眼。


    是阳信长公主乘着步辇迤逦而来。


    他本来就因为李莜心绪不佳,便和往常一般视而不见,错身经过。但没想到,步辇在他身旁停下来。纱帘被一只涂着鲜红丹蔻的手缓缓掀起,露出女人雍容的脸庞。


    “徐侍郎常年如此倨傲无礼,见驾不拜,本宫念在陛下宠信,向来宽容。”李莜垂下眸,目光落在他的幂篱上,冷冷一笑,“但是今日,本宫实在有些好奇,徐侍郎这幂篱之下,究竟是何等容貌,值得如此严密遮掩,即便在皇城之内,也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奉安,来福。”


    话音刚落,两名身形健壮的内侍便上前一步,伸手要强行将幂篱掀开。


    “殿下恕罪!”与此同时,原先站在燕之郁身侧两名身着玄甲的御前侍卫也迅疾上前,格开内侍的手,“徐侍郎乃是陛下近臣,御前行走,不可无礼惊扰!”


    李莜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呵……也罢。徐侍郎,陛下待你,当真是恩宠有加。”她挥挥手,示意内侍退下,目光依旧落在燕之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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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说起来,当年琉璃国进贡的‘四季芳华’,一共有四支,其中一支刻着并蒂莲的‘夏漪’,陛下便是赏给徐侍郎罢。如此珍品,不知徐侍郎可还妥善保管?毕竟,本宫前些日子,可是在旁人身上看到了同样的簪子。”


    “御赐之物,臣自然会妥善保管。”燕之郁冷冰冰道。


    “嗯……想来御赐之物,徐侍郎确实不会随意赠人。”李莜继续道。


    燕之郁抬步欲走。李莜又道:“徐侍郎处事的风格,让本宫想起一位故人。他和徐侍郎一样,性子孤僻又不识抬举,见到本宫,总是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可惜,这位故人福薄,英年早逝,连尸骨都寻不回来。”


    “哦,还真是可惜。”


    “那位故人,名叫‘燕之郁’。说来也巧,听闻徐侍郎曾提拔过的一位下属,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臣并未听过这个人。”


    “这样啊……”李莜拖长语调,缓缓道,“四年前,本宫在赵王府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不过十四岁,真是生得我见犹怜。可惜他命不好,爹不疼,娘又是个早死的婢女,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赵王府,看上去怪可怜的。本宫瞧他模样好,心生怜惜,愿抬举他做个面首,享些富贵,没想到,他非但不感恩,反倒记恨起本宫。若非本宫当时无权无势,否则,断不会让他有什么好下场。”


    “强人所难又有什么意思。”


    “侍郎又何必同本宫装模作样。”李莜挑起眉,“强人所难,迫人身不由己,这难道不是世人追逐权势的至高乐趣么?”


    “……”衣袖之下,燕之郁的指节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


    “后来啊,陛下登基,本宫总算熬出头。长安城里,教坊司的绝色伶人,世家望族的俊美公子,本宫什么人没见识过,可说实话,终究不及这位小郎君年轻貌美。本宫拉下脸求陛下赐婚。没想到,陛下也不站在本宫这边。本宫心灰意冷,离京远游。谁知一回来,听闻的竟是他的死讯……哎,当时本宫伤心得一天没吃饭呢。”


    “但如今看来……”李莜话锋一转,“他竟然只是金蝉脱壳而已。陛下,淑妃,德妃,裴郡王……赵王府的这么多旧人,竟然都知道,独独将本宫排除在外,真是令人心寒。”


    “李莜。”燕之郁终于抬起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燕之郁……”李莜低低笑起来,“本宫原本以为,你是块捂不热的冷玉,天生无心于风月情爱,才记恨本宫。可不久前,见到何小姐,听闻你们的故事,才知道你也是懂得如何疼人,如何与人谈情说爱的。”


    “……”


    “不过,这位何小姐,性子单纯,大抵至今还不知道,倾心相待的‘燕郎君’,究竟是什么人罢。也不知道何小姐若是知晓你见不得光的过往,还会不会如今日一般,对你死心塌地?”


    “李莜,你想做什么?”


    “本宫这人,就是心软,最见不得天真懵懂的小娘子受人蒙骗。”李莜语气轻快道,“徐侍郎,你现在赶快回家看看,这位何小姐,是否还在你的宅邸里,安然无恙地等着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