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十
作品:《反派是个小可怜》 何妙观一时有些恍惚,不由怀疑发热的到底是自己,还是燕之郁。
“燕之郁,你胡说什么?杜公子他有心仪的人。”
“我知道,只是打个比方。”燕之郁将她搂得更紧些,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柔,“你那时说你不愿意吃苦受累,那若有家世更好、品貌更佳的公子求娶,你是否便会应允?”
“不会。”
看来非得是顾徊不可。
燕之郁不解地想着。
除却出身江州顾氏,是今科探花郎之外,顾徊的样貌、家世、品行,也算不得出色,为何就非要和他成亲不可。
他微微屈身,用微凉的脸颊轻轻贴上她滚烫的额头,不解道:“妙观,我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何定要嫁给他?可是有人逼迫你么?”
“没有。”何妙观受不住他的追问,别开脸,“哎呀,我好困,你让我睡一会吧……”
“好……”他不再追问,只是静静拥着她。
待怀中人呼吸渐匀,他端详着她烧得通红的面颊,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颈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小心地喂入她口中。
洞外山雨早已停歇,月上中天,清辉透过枝叶缝隙,在洞口洒下斑驳光影。周遭寂静,洞内唯有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燕之郁抬起眼。远处,杜鹤安提着一个灰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青年的衣袍下摆沾满泥泞,发丝散乱,面容疲惫,但一举一动仍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矜贵仪态。
“杜兄,你可有找到下山的路?”燕之郁问。
“尚未。”杜鹤安内疚地摇摇头,“今日是鹤安连累燕兄和何小姐。燕兄,何小姐还好么?”
他走近蹲下,关切地看向昏睡的何妙观。
“嗯。妙观中途醒过一次,还问起杜兄的去向。”燕之郁平淡地答道。
“鹤安以往因为流言蜚语对何小姐心存偏见,今日方知,日久方能见人心。”杜鹤安愈说愈是惭愧,漂亮的凤眼低垂下去,“都因为鹤安,才累得二位身陷险境……日后二位若有所需,鹤安定当竭尽全力。”
燕之郁静静打量着他。年少时,杜澹庵每和他提起这位杜氏长子,眼中总流露出欣赏之色,说杜鹤安同他不一样,日后一定能成为北梁为国为民的好官。
片刻,燕之郁缓声问道:“杜兄遭此变故,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杜鹤安沉思片刻,叹道:“鹤安原本在长安任大理寺寺正,因面刺圣上,才被贬至此。但这些刺客应当不是圣上派来的。圣上若对鹤安不满,大可不必行此龌龊手段。”
“鹤安最疑心的,是当今长公主,李莜。”
燕之郁点点头,装作惊讶的样子:“杜兄你是怎么惹到长公主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杜鹤安将如何上奏说长公主特权不合理、如何触怒龙颜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听完后,燕之郁微微扬唇,道:“杜兄如此刚正不阿,朝廷能有杜兄这般的人,当真是荣幸。”
杜鹤安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而问道:“鹤安听闻燕兄也有入朝为官的想法。燕兄可有什么感兴趣的门类,鹤安若是有熟知的人,可以帮忙引荐。”
燕之郁唇角微扬,掠过一丝似嘲似谑的笑意,道:“不瞒杜兄,其实郁对做官没什么太大兴致,只是顺着妙观的心意而已。”
杜鹤安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早已看出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并非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和门客的关系。他不由回想起睁开眼时,发现是燕之郁将他们从寒潭里救出来的错愕心情。
“哦,燕兄,这是鹤安方才寻到的野兔。”杜鹤安回过神,提起手中的兔子,“可以垫垫肚子。”
说罢,他撩袍在火堆旁坐下,取出匕首,动作利落地将野兔剥皮清理干净,又用削好的树枝穿好,放在柴火上翻烤。
不过片刻,洞内便弥漫起一阵肉香。
杜鹤安尝了一小口,缺盐少料,滋味寡淡,但尚可入口。他将烤好的兔肉仔细切块,用洗净的芭蕉叶盛好,抬眼看向燕之郁,轻声询问:“燕兄,可要唤何小姐起来吃点?”
“好。”燕之郁应着,轻晃何妙观的肩膀,“妙观,饿不饿?”
何妙观睁开眼,朦胧中见洞穴里多了杜鹤安的身影,顿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从燕之郁怀里挣开。
折腾大半日,何妙观早已饥肠辘辘,此刻只觉得那烤兔肉香气扑鼻。她小口咀嚼着,忍不住赞叹道:“杜公子,这是你烤的呀?尝起来味道真好。”
“嗯。”杜鹤安有些腼腆地点点头,“何小姐,今日、今日多谢你舍命相救。若非何小姐施以援手,鹤安恐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
先是扑开刺客致命一击,后又于崖边死死拉住自己,单是一件,他已没齿难忘,而两件……
杜鹤安思忖何家不差钱,送金银珠玉作谢礼既俗气、又看不起人,但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只得先站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认认真真道:“何小姐的恩情,鹤安没齿难忘。”
正嚼着肉的何妙观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住,连忙摆手,含糊道:“没事、没事、起来吧,杜公子,你不必如此的。”
杜鹤安还是执意拜完才作罢。
用过食物,何妙观觉得发热缓解不少,但浑身依旧酸软无力,靠在石壁上。
石壁冰冷坚硬,实在没有躺在人怀里舒服。
燕之郁看出她的不适,在她身旁坐下,侧过头,低声问道:“妙观,要不要还是靠着我?”
何妙观抬眼看他,又飞快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杜鹤安,脸颊微热。
杜鹤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此多有不便,连忙起身,局促道:“鹤安、鹤安出去走走,消消食。”
燕之郁满意地扬起唇,敷衍着道:“山路湿滑,杜兄小心点。”
待杜鹤安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夜色中,燕之郁便自然而然地将她揽过,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女郎身子很轻,抱在怀里像拥着一团柔软的云絮。
在长安时,他虽见惯其他世家公子的风月之事,但难以理解男女间这般黏腻的姿态有何意趣,只觉得费解。
可此刻却食髓知味。他低下头,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下颌虚抵着她的发顶,柔声道:“妙观,这样好点么。”
何妙观轻轻“嗯”了一声。少年的怀抱温暖而安稳,他身上清冽的栀子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让人心安。何妙观倚靠在他的怀里,不由地放松下来,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脸颊更舒适地贴在他颈窝处,意识随着疲惫变得昏沉。
“燕郎君,你不困么?”何妙观含含糊糊地问道。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耳廓,引起细微的战栗。
燕之郁喉结微动,低声道:“不困。妙观,你睡吧。”
“哦……”何妙观含糊应着,眼睫缓缓阖上。就在即将沉入梦乡之际,她又迷迷糊糊地抱怨道:“你能不能把腰带换个位置?它硌着我好难受。”
“好。”
燕之郁下意识地应声,伸手探向腰间,动作却猛地顿住。
他的外袍早已脱下给她披上,中衣之外,并未系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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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沉默后,燕之郁浑身僵硬,后知后觉地明白硌人的是什么。
食色性也,本是人之常情。可意识到自己此时对待一个病人竟生出如此直白的反应,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和羞惭涌上耳根。
他极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掩饰那处不容忽视的变化,问道:“妙观,这样好点么?”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女郎眼睫低垂,呼吸匀称,已然入睡。远处遥远的火光映在她清丽的脸上,显得容貌柔和,温柔而缱绻。燕之郁看到她红润的唇瓣,心下微动,但刚一抬手,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雨势又起,杜鹤安去而复返。
燕之郁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烦躁。
杜鹤安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默契地没有出声,轻手轻脚地在离火堆稍远些的地方屈膝坐下,也疲惫地靠在石壁上。
洞内一时寂静,唯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和洞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燕之郁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平淡道:“杜兄可听过慕容衍的故事?”
“听过的。”
慕容衍是前朝末年最为权势滔天的藩王。因为没有子嗣,时常忧心基业为人所夺。
四十岁时,慕容衍密请最著名的南宫相士入府,为他卜算。
相士断言他命中有一大劫,谓之“星犯帝座”。这一劫将应验于与他同乡的初生婴孩身上,这个婴孩长成之日,便是慕容衍基业倾覆之时。
慕容衍忙问相士此子何在,得知他是下属新生的婴孩后,便唤死士潜入下属家中,要求杀死此子。不想死士临阵不忍,将婴孩弃于百里外的清风观,谎报已死。
二十年后,慕容衍年迈昏聩,治下苛政如虎,民怨沸腾。果真有一支义军揭竿而起,首领正是当年那孩子,一位用兵如神的年轻道士。
“倘若杜兄是慕容衍,”燕之郁侧过头,火光在他漆黑的眸中明明灭灭,“会亲手杀死这个婴孩么?”
“自然不会。稚子何辜,鹤安断不会伤及无辜性命。”杜鹤安不假思索。
燕之郁笑笑,追问道:“即便他二十年后会取杜兄的性命,杀害杜兄的亲族,杜兄也甘愿坐以待毙?”
他盯着青年的面孔,想看他脸上是否会闪过一丝犹疑。
然而片刻后,杜鹤安仍是坚持道:“婴孩终究无辜。若真到那时,鹤安自会严加防范,但绝不会因此预先夺去一条无辜生命。”
燕之郁闻言,不由眼睫弯起,轻笑出声。笑意在跃动的火光中漾开,衬得本就秾丽光艳的脸庞愈发妖冶,仿若暗夜里骤然绽放的优昙。
“燕兄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杜鹤安有些困惑。
“不久前郁拜见徐侍郎时,徐侍郎便问了郁这件事。”燕之郁唇角噙笑,语气寻常,“徐侍郎说,若换作是他,便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将那婴孩诛杀,以绝后患。”
“他、他竟这样?”杜鹤安微讶出声。
他在长安和这位徐侍郎并无深交,只知此人年少登科,二甲及第后便投入当时还是赵王的李循门下成为幕僚。李循登基后,对他宠爱无度,不过一年,便将其从区区校书郎提拔为中书侍郎。
虽说此人言行怪异,但在朝为官也未曾逾矩,杜鹤安对他谈不上喜恶。但今日才知,他竟是如此狠戾之人,心中不由有点难言的情绪。
“燕兄当时是如何作答的?”杜鹤安问。
燕之郁静静地看着他,莞尔道:“杜兄,稚子何辜。”
“郁自然也不愿夺取他人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