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作品:《反派是个小可怜

    山路崎岖,燕之郁走在最前面,阿菁、阿葵一人各拉着何妙观的一只手走在后头。


    一路上,燕之郁很少开口,只会在曲折处停下等待时说上一两句感谢的客套话。


    两刻钟后,一座破庙映入何妙观的眼中。


    正殿前的石阶早已碎裂,半扇褪漆的山门斜吊在朽柱上,在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门楣上原该题匾的地方,只剩下两根生锈的铁钉。


    “这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吧。”阿葵小声嘀咕道。


    燕之郁闻言淡淡一笑,抬手推开庙门。


    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正殿里摆着一尊佛像,没有头颅,只剩下一截泥塑的脖颈。供桌上灰尘堆积,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一只绿眼野猫“嗖”地从桌底窜出来,越过墙角发霉的蒲团,消失在窗外。


    何妙观被吓一大跳,回过神时,诧异道:“燕郎君……平日便住这?”


    这样的环境寒碜又阴森,若是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心理很难不出问题。得赶快想办法给他换个生活环境。


    “让何小姐见笑。”燕之郁点点头,看向窗外。


    院中的古柏上有两团黑影。


    “那、那你在哪做饭呀?”何妙观又问。


    燕之郁微微一愣:“什么?”


    “燕郎君方才说,要请我们吃饭……”何妙观小声道。


    燕之郁的目光轻轻扫过少女的脸庞。


    他如今这副打扮,除却心腹,旁人绝无可能认出来。更何况,“燕之郁”这个名字,他亦很久没用过。然而这个何家小姐,却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便叫他“燕郎君”。


    一定是政敌派来刺探消息的细作。


    既是细作,那便先审后杀。这个寺庙除却偶尔歇脚的货郎,平日里不会有人停留,是很好理尸地。


    见他不答,只是用一双含情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自己,何妙观有些不知所措:“燕郎君?”


    “郁不喜绕圈子,何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燕之郁道。


    “本小姐也不喜欢绕圈子。”何妙观鼓起勇气,继续学着原主的腔调。


    燕之郁挑起眉,静待答案。


    “你是不是家里没米,不好意思说出来?”何妙观把疑问说出口。


    “对呀,奴婢刚刚逛到庖厨,米缸里什么也没有!”阿葵附和道。


    实在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燕之郁抿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既然这样,燕郎君可以和本小姐去外面吃一顿。”


    “何小姐没有其他的话?”燕之郁不死心。


    “燕郎君喜欢吃什么?”何妙观继续道。


    “……”


    这人到底在装什么啊?是想刺杀自己,还是想笼络自己,就不能直接点么,反倒在这说什么米不米、饭不饭的。难不成“米”“饭”是什么新型的暗号?


    米珠薪桂、陈米测忠、米囊藏诏……


    燕之郁努力思考着近年来流行过的暗号,却想不出所以然,思绪混乱。


    但愈是心烦意乱,便愈是想理出个前因后果。


    少年换上茫然无害的表情,温声道:“郁什么都喜欢。劳烦何小姐。”


    ==


    金齑玉鲙、通花软牛肠、曼陀样夹饼、清凉臛碎、光明虾炙……


    文邹邹的名字让何妙观根本看不懂这些菜指什么,于是把食单递过去:“燕郎君喜欢哪些?”


    燕之郁盯着食单,片刻后也垂下眼,似乎有些局促:“郁从没见过这些,亦不知哪些可口,还是何小姐选吧。”


    何妙观猛然回过神。燕之郁穷得连米都买不起,逼他点菜不就是让他难堪么?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但作为何家小姐,肯定是不能露怯的。何妙观硬着头皮对堂倌道:“金齑玉鲙、通花软牛肠、清凉臛碎、光明虾炙、辋川小样、鸭花汤饼……都来一份。”


    堂倌退下后,雅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远处屏风后传来的琵琶声,淅淅沥沥,如同雨水砸在青瓦上。


    何妙观打量着周围,目光落在鎏金错银的莲花灯上。这些物事,从前只在博物馆里见过,如今能亲手触摸,简直和幻觉一样。


    何妙观的爸爸妈妈在清大时都读的是文博系,小时候的她,经常被带到各省会的博物馆参观。妈妈温声细语地给她介绍每一件物品的由来和故事,爸爸在一边慈爱地看着她,说等妙观长大一些,就带她去全球各地的博物馆看。


    可一想到爸爸那时早就出轨,何妙观的心情低落,呆呆地盯着灰白色的窗户纸看。


    “何小姐?”


    少年温柔地喊她。


    何妙观回过神。


    第一道菜不知何时已经呈上来。薄切的鲈鱼,配着蒜泥、橙丝、金橘酱,盛在冰凿的莲花盏中。


    “吃吧。”何妙观的肚子开始叫。


    坐在对面的少年并未动筷,安静地注视着她。许是路中碰到什么东西,原本挽在脑后的乌发垂落下两缕,蜿蜒在他白皙的颈间,像细细的黑蛇。摇晃昏沉的烛火映在他鲜丽苍白的脸上,切割出阴暗,有若食人精气的艳鬼。


    “何小姐不饿么?”燕之郁微微倾过身,端详着她。


    何妙观害怕和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单独相处。


    难以呼吸的、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漫上来,大脑也变得混沌不堪。


    “何小姐是不是不舒服?”燕之郁站起身,似乎想要靠近些。


    “没事、我没事。”何妙观连忙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夹鱼块。


    不要过来。


    但下一刻,伴随着月光一起流泻进来的,是清凉柔软的夜风。


    何妙观微微一愣,抬起头。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中镶嵌着一轮圆圆的朗月。


    少年从窗边回来,重新坐下,笑道:“何小姐面色泛红,郁猜想是屋里太闷。”


    何妙观顺着台阶下,连忙道:“对,这房间的熏香真浓,不知道是什么香……”


    是帐中香。


    燕之郁很熟悉这种味道。


    扬州的官员们最喜欢点帐中香。它以沉香、檀香、荔枝壳、茉莉等配制而成,燃烧时隔着云母片,香气便如美人呵气般徐徐而出。


    “郁此前没闻过,也不清楚。”他摇摇头,鬓边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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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晃动,“不过何小姐竟然会不喜欢?郁觉得,还挺好闻的。”


    少年说话时,喜欢专注地凝着对方的眼眸。


    何妙观被盯得不好意思,支吾道:“也没有不喜欢……燕郎君,你还不饿么?”


    “不是很饿,况且尊卑有别,何小姐尽管吃罢。”


    何妙观当他不好意思,取过一双新筷,将桌上的菜各夹一口放在瓷碗里,推至他面前。


    燕之郁还是不动筷,抬眸注视着眼前人,乌黑的睫羽伴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为人谨慎,不吃他人经手的饭菜,今日自然不会破例。


    “郁此前说过,不喜拐弯抹角。”两息之后,燕之郁缓缓开口,“何小姐让郁来这里,其实并不只是想用膳。”


    被看穿心思,何妙观只好坦白:“我的确有别的事情想说。”


    燕之郁听闻,眼尾上扬,柔柔一笑:“郁正是因为看出小姐的意图,才愿意来。何小姐出身金贵,在荒山野岭谈那种事情,确实不妥。”


    何妙观有些疑惑:“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因为郁看见何小姐的第一眼,就能察觉到何小姐是和旁人不同的存在。”


    何妙观面红更甚,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所以、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


    “何小姐先说条件。”燕之郁温和道。


    若是条件尚可,燕之郁也愿意试着和此女背后的势力合作。能查出自己的身份,应当不是什么无能鼠辈。


    “燕郎君,每月开销不要超过十两,好不好?”何妙观斟酌道。


    “十两?”少年的秀眉却蹙起来。


    不论是十两白银还是十两黄金,对拉拢他来说,都太少、太少,少得近乎像是在羞辱。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再费口舌,站起身,向窗边走去。


    窗外,柳树上的两团黑影因为他的动作,躁动不安起来。


    “等一下。”何妙观咬咬牙,跟着他走至窗边,“十五两呢?我、我每月的零钱也就十五两。”


    看《冠缨录》时,何妙观曾算过北梁国一两银子的购买力。


    一两银,足足等于现代社会的两千元。


    原主因为备受何老夫人的宠溺,每月的零用钱比七八品的官吏还多,又不需要担心衣食住行,所以甚至还用闲钱养过南风馆的伶人。正是因为原主的这段过去,何妙观才想到可以让燕之郁直接住进何家的。


    另一边,少年的指尖已抚上窗台,只需再轻叩两声,暗卫便会用弓弩解决这烦人的细作。但他身子一滞,侧过脸。


    他们刚刚,好像不是在说同一件事。


    这个何小姐,似乎是……


    想要养他。


    在扬州,富贵人家收留家境清贫的年轻郎君的风俗很普遍。他也听过这位何小姐过去的事迹。


    可是,何小姐明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怎么还说这种奇怪的话?


    见他不答,何妙观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燕郎君说一个数,我晚上回去和家里人谈谈。”


    “倘若条件还是达不到燕郎君的预期,你不愿跟着我回何家,我是不会强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