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若在一阵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熟悉的铃声。


    幼儿园又要开园了。


    副本里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不对，焦尸们已经把该抓的人都抓进了幼儿园，玩家们的任务应该完成了，这个副本还不结束吗？


    这么想着，她就感受到了一股吸力。


    她猛地睁开眼，四周是熟悉的白茫，她眨了眨眼，这是副本结束后的三分钟结算空间，而她已经恢复成大人的模样。


    副本结束了！


    想到这次任务失败，她心提了起来，不知道这次游戏会给自己结算个什么。


    果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怪物护理师01号，你本次护理任务失败，且为主动放弃任务，严重违背职业道德，即将进行惩罚……】


    星若屏住了呼吸。


    失败惩罚是什么？


    大刑伺候？


    扣除积分？


    还是……抹杀？


    虽然在放弃任务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打算，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还是紧张地握紧双拳，闭上了眼睛。


    后悔吗？并不，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虽然有些冲动，但出自真心，只是……要是就这么死了，不甘心啊！


    然而，惩罚迟迟没有出现，那冰冷的机械音也仿佛卡壳了一般，发出咔咔咔的奇怪声音。


    【检测到评分员评分与任务结果不符……】


    【系统结算障碍……】


    星若诧异地睁开眼睛，评分员评分与任务结果不符？


    她这工作还有评分员？


    听这意思，那评分员应该给了自己不错的评分？


    【系统结算延后……现针对护理师01号主动放弃任务行为，进行警告性训诫——异化力量污染一次！】


    星若：！什么污染？！


    下一刻，护理师胸章出现在面前，自动佩戴到星若胸前，她还没得及反应，这胸章就好像一个电击器，骤然发出一道电，重重劈进了星若的心脏。


    “啊！”星若瞬间跪倒，心脏好像被炸开，以心脏为中心，整个躯干、四肢、乃至于指尖和头皮，都被撕裂了一般。


    极致的痛，极致的麻，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是磁暴一般的嗡鸣，眼前整个世界都在扭曲，析出五彩斑斓的颜色，灵魂仿佛在这一刻升天，又仿佛在这一刻碎裂。


    星若：！


    她脱力地，一点点地倒了下去，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漫长，从小到大的一幕幕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婴儿时被遗弃，幼儿时被欺负，上学后被孤立，打工时被克扣……


    一个又一个泥潭一般的场景，她的意识被吸进去，在里面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剧情，一次又一次体会当时的无助孤寂，碎裂的灵魂在其中哀鸣……


    【你的人生是这么不如意啊……】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诱导。


    【你不喜欢人类，你不爱你所处的族群，你在人群中从未感受过温暖，你渴望你的世界明日就被暴风雨击垮，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无家可归，无枝可依……】


    【你同情怪物，你对怪物没有敌意，正是因为你对你人类的身份没有归属感，你常常感到错位的不适，你内心渴望着无序，渴望着破坏，渴望着堕落……】


    【来我怀里吧，孩子，放弃你的人类身份，接受神的洗礼，成为自由而强大的异化种，再也不必受任何规则、道德束缚……】


    星若躺在地上，攥紧心口的衣服，艰难地喘息着，满头是汗，眼神空茫，像一条脱水的鱼，一缕缕黑雾萦绕在她身周，双眼的眼白逐渐染上浑浊不祥的污黑色泽……


    远处白茫中，走出三个人。


    “这边一定有人，我刚才都听到声音了。”


    “那个星星一定在这里！”


    这逐渐露出身形来的，不是霍成宵三人又是谁。


    他们一眼看到了星若，快步走过来。


    “看吧看吧，我说她一定在，离开副本后都会在出现在这里的。”霍成宵说着，看着倒在地上，状态明显不对劲的星若，吃惊极了，“你怎么回事？”


    韩音雪在星若身边蹲下来，想碰她又不敢：“这是怎么了？她看上去很不对劲，受伤？中毒？”


    霍成宵凝重地看了看星若的眼睛：“有点像中毒，但更像是被什么邪恶力量污染了，难道是她在幼儿园外面，被那些焦尸咬了？”


    韩音雪：“被焦尸咬了会这样？”


    “没有啊，我瞎猜的。”霍成宵说，“不过副本里受的伤一般不会带出来，这要是她在副本里弄成这样，然后又被带出来，那就不是小问题了。”


    他说着，下意识从个人包裹里拿出相应的对抗药剂。


    但要给星若用之前他停住了，他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药给这个人用？这人神神秘秘的，什么来历都不清楚呢。


    他拍了拍星若的肩膀：“喂，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是什么人？在副本里都干什么了？你要是老实回答我，答应以后都听我的，我就把这对抗药给你，救你一命。”


    韩音雪看了看他，没有吭声。


    她倒是想说先让星星吃药，等人清醒了再说别的，但她没有立场这么要求，更没有底气为一个不熟的人背上这么大的债。


    李京捂着肚子站在一旁说：“要不先找找看她身上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大少那……”


    大少在找那个疑似护理师的神秘女人，而这个星星在这次副本里表现很奇怪，既能让狼老师变成兽形驮着她逃命，又能引发那么多焦尸去追击。


    这些异常，大少肯定通过直播间知道了，回头一定会问话的，他们对星星了解得多一点，回去也好交差。


    霍成宵皱了皱眉，看韩音雪：“你，去搜身。”


    韩音雪：“什么？”


    “你是女的，不你来，难道我给她搜？”


    韩音雪不想动，这也太得罪人了。这个星星和她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在副本里还挺照顾自己的，她是疯了才干这种事。


    “你快点！”


    韩音雪磨蹭：“这不好吧。”


    霍成宵啧了一声，看了看两眼完全发黑，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反应的星若，这人不会已经死了吧？


    不过，这张脸，应该是用了伪装道具的。


    他拿出了那能让人显出真身的药粉，就要往星若脸上洒。


    忽然，啪的一下，一只苍白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女人眨了眨眼睛，眼白处的黑色逐渐褪去，眼神一点点聚焦，然后眼珠缓缓转动，看向自己。


    那一刻，霍成宵恍然发现这双眼睛竟然是竖瞳！


    他周身猛地一寒，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


    他用力闭了下眼再看，那分明又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正常眼睛。


    星若看看霍成宵，再看看他手里的药粉，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忙将他一推，自己迅速爬起来后撤，一手已经抓住了裂骨鞭，另一手本能地把护理师胸章扯下，握在手里，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霍成宵踉跄了两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你没事？我这不是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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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副要死的样子，想救你嘛，不然还能干什么？”


    他尴尬地把药粉收起来，扬了扬下巴：“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出去后怎么找你？咱们在副本里合作也算愉快，我可以引荐你加入天胜公会，待遇很优厚的。”


    星若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天胜公会是吧，游戏排名前三的大公会，久仰大名，我会考虑的。”


    她没想到，这次会和大黑马那次一样，所有玩家一起出现在同一个结算空间里，她一边算着时间，想着怎么三分钟还没到，一边尽量拖延时间。


    霍成宵也不是真蠢，自然听得出这是托辞。


    他看出星若脚步的虚浮，气息的孱弱：“我看你不大好啊，要不现在就跟我走吧，我霍家有最好的治疗资源，保证能治好你。”


    他说着，手里突然出现一副手铐，隔空对着星若一铐。


    那手铐变出一个巨大的虚影，眼看着就要把星若整个人铐住。


    一旦被铐住，出副本时，她会自动跟随在霍成宵身边！


    星若暗骂一声，手中裂骨鞭就甩了出去。


    在鞭子将手铐虚影绞碎之时，星若再次感到一股吸力，下一刻，她整个人跌出了白茫空间，出现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她长舒一口气，总算回来了。


    浑身强撑起来的力气潮水般退去，裂骨鞭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她重重倒在床上。


    【你看，人性多坏啊，前有霍成锐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你，后有霍成宵不顾你意愿要抓你……】


    那个蛊惑的声音还在脑海里喋喋不休，星若的眼角再次爬上污黑的纹路。


    【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人前装得再好，本性都是那么虚伪恶毒，和他们同族，简直是屈辱……】


    【追随我吧，成为异化种，获得真正的自由……】


    脑中剧痛，星若抓着头发，几乎要把头皮扯下来，一把将手里的护理师胸章扔了出去：“滚！闭嘴！人类要是都那么坏，我怎么能长到这么大！你想蛊惑我，也先调查清楚！”


    她不否认自己见识了许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否认自己天然对这个世界、对人性抱有消极怀疑态度，更不否认除了对陶陶，她不喜欢这世上任何一个具体的人。


    但她毕竟是受社会供养才能好好长大的，她的成长道路上虽然有许多挫折和不如意，但真的没有特别坏，众生皆苦，她从来也不是最苦的那一个。


    所以，她绝对不至于否认自己的人类身份，甚至恨不得世界崩塌，她没那么神经！


    她撑坐起来，目光利得惊人，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地上的胸章。


    “怪物护理师胸章，作为为怪物服务的凭证，你居然会有异化力量！”


    对任务失败的惩罚之一，居然是让异化力量污染护理师！


    这完全超出了星若的理解。


    要是护理师真的被污染了，成了一个异化种，还能真心为怪物服务吗？这完全是矛盾的！


    怎么看都不像正经胸章。


    当然，这如果是游戏的恶趣味当她没说。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地上的胸章沉默片刻，然后诡异地闪烁起来，那个冷冰冰的声音终于换了一道音色，狡诈又怨念：“被你发现了啊……可惜你发现得有点迟了，你抢了我的身份我的位置，还问我是什么东西！”


    星若：……


    星若：！！！


    她仔细看了看那闪烁的胸章，不确定地问：“你……难道是，01号？”


    那个真正的，怪物护理师0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