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区霓虹闪烁，人流如织，将夜晚渲染得如同白昼。路遥混在熙攘的人群中，像一滴水融入河流，步伐不紧不慢，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橱窗，实则通过反光紧紧锁定着身后那个灰色风衣的身影。


    对方跟踪得很专业，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利用人群自然遮挡，偶尔还会停下来假装看商品，换位继续跟随，显然是受过训练。


    不是警察。警察的跟踪会更具压迫性，更倾向于控制和包围。这种风格，更像是……调查人员？或者私人侦探？


    路遥的心跳平稳下来，大脑飞速思考。对方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监视，这符合“观察者”的身份。是敌是友，尚难判断。


    他需要一个相对安静、能短暂交谈，但又不能完全脱离人群视野的地方，避免对方突然发难。


    他拐进了一家大型百货公司，乘坐扶梯上行。灰色风衣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


    路遥在百货公司里漫无目的地转着，最终走向了连接另一栋大厦的空中走廊。


    晚上这个时间，走廊上行人不多，但两侧是透明的玻璃幕墙，楼下街道的车流灯光清晰可见，既不会完全封闭，又提供了一定的谈话空间。


    他走到走廊中段，假装被窗外的景色吸引，停了下来。


    透过玻璃的反光，他看到灰色风衣也在不远处停下，靠在栏杆上，拿出了一份报纸，似乎在看，但注意力显然在他这边。


    路遥缓缓转过身，目光直接投向那个灰色风衣男人。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没料到路遥会如此直接。他放下报纸，露出一张平凡无奇、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脸，大约三十多岁，眼神锐利而冷静。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空旷的走廊上无声地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路遥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不大，但足够对方听清：“跟了这么久，不累吗？”


    灰色风衣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微微歪了下头，仿佛在评估。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审计小组的人？还是‘老枪’先生派来的？”路遥继续试探，目光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听到“审计小组”时，对方眼神毫无波动。但听到“老枪”时，他的眼皮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路遥心里有数了。很大概率是那个独立记者“老枪”的人。看来那封邮件确实引起了对方的兴趣，而且对方能量不小，这么快就找到了他。


    “回去告诉‘老枪’，”路遥继续说道，语气平静，“想合作，就拿出诚意。派个人跟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黄Sir现在像条疯狗，我如果被抓，他知道的那些事，会不会通过别的渠道爆出去，那就不好说了。”


    灰色风衣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淡无奇：“老板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以及你话里的真实性。”


    “真实性？”路遥冷笑一声，“审计是不是真的？‘搬运工’的账目是不是有问题？蛇眼明是不是失踪了？这些你们查不到吗？至于更劲爆的……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老板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黄Sir再也威胁不到我。”路遥直截了当，“要么他进去，要么我离开，永远消失。你们能提供哪种？”


    “证据呢？”男人反问，“指控需要证据。你提到的‘邮差’，谋杀，证据在哪里？”


    “证据需要你们自己去挖。我能提供的只是线索和方向。蛇眼明是突破口，但他现在生死不明。黄Sir身边肯定还有知道内情的人，比如那个真正的‘邮差’，或者经手‘搬运工’款项的人。怎么挖，是你们的事。”路遥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们能保证我的绝对安全，并提供一笔足够我重新开始的费用，我或许能回忆起更多细节。”


    他再次强调了钱和安全，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求自保而不得已出卖情报的小人物，降低对方的戒心。


    男人再次沉默，似乎在权衡。


    就在这时，路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楼下街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里，似乎有人正用望远镜朝着空中走廊的方向望来！


    不是灰色风衣的同伙！那种窥视的感觉更加冰冷，充满恶意！


    黄Sir的人？！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路遥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暴露了！很可能从他离开藏身点就被盯上了！灰色风衣的跟踪，反而干扰了他的警觉！


    “小心！有……”路遥猛地压低声音向灰色风衣示警，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啪嚓！！


    他身旁的钢化玻璃幕墙猛地炸开一个蛛网状的裂痕！一颗子弹嵌在中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消音狙击枪！


    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惊呼声！


    灰色风衣男人的反应极快，在路遥示警的瞬间就已经侧身翻滚，躲到了走廊承重柱的后面。


    路遥也早已扑倒在地，滚到了另一根柱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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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狂跳，碎片溅了他一身。


    第二枪没有立刻到来。狙击手需要重新瞄准，或者也在评估形势。


    “不是我们的人！”灰色风衣男人压低声音，急促地对路遥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楼下可能的狙击点。


    “是黄Sir的人！”路遥咬牙道，“他们发现我了！也可能是发现你了！”


    “跟我来！”灰色风衣男人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烟盒的小装置按了一下。同时，他从柱子后猛地探身，朝着楼下某个方向快速开了两枪！用的是手枪，但加了消音器，声音闷响。


    砰！砰！


    这两枪不是为了击中谁，而是为了压制和干扰狙击手的视线！


    “走！”他低喝一声，朝着走廊另一端快速移动！


    路遥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上！现在不是猜疑的时候，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两人一前一后，在空旷的走廊上快速奔跑！玻璃幕墙外，是城市璀璨而冰冷的夜景。


    楼下再次响起一声轻微的枪响！又一块玻璃爆裂！


    但他们的移动增加了瞄准难度，子弹打偏了。


    灰色风衣男人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很熟悉，带着路遥冲下安全楼梯，推开一道防火门，钻进了一条员工通道。


    通道里光线昏暗，堆满杂物。


    “分开走！”男人突然停下，塞给路遥一张纸条和一个很小的、像是电子钥匙的东西，“地址和安全屋钥匙！自己小心！我会引开他们！”


    说完，他不等路遥回应，猛地推开另一扇门，冲了出去，同时朝着外面开了几枪，制造更大的动静。


    路遥握紧手中的纸条和钥匙，看了一眼男人消失的方向，咬咬牙，转身朝着通道另一个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显然黄Sir的人被成功地吸引了过去。


    路遥在迷宫般的后巷和通道里拼命奔跑，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声音，才在一个堆满纸箱的角落里瘫坐下来，大口喘气。


    他摊开手掌，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位于油麻地的一处旧楼。那把钥匙很小巧。


    是陷阱？还是真的安全屋？


    那个灰色风衣男人，到底是谁？“老枪”的人会有这么专业的反应和装备？


    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


    但至少，他暂时又活了下来。


    并且，似乎终于和幕后的一股势力，建立了某种极不稳定的联系。


    他看了一眼那个地址，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