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裂界灾难的原因，著名剧作家欧珀拉失去了自己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攒下的百分之八十的身家，以及百分之一百的手稿。


    曾经已经凭借着在贝洛伯格歌剧界响当当的名声成功跨入上层社会的她一夜返贫，挣钱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突然又变得迫切了起来。


    在医护人员们治疗伤员、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基本都集中在那边的时候，桑郁快速地过了一遍欧珀拉的记忆。


    欧珀拉在二十岁的时候写出了第一本歌剧剧本，凭借着对于历史的大量虚构，以及一些喜闻乐见的感情拉扯剧情，她一跃成为贝洛伯格炙手可热的剧作家。


    她保持着大约一年出一个本子的速度，让自己在歌剧圈中的名气始终维持在第一序列之中。


    ——没有然后了。


    这位剧作家的日常相当简单，她与贝洛伯格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她踏上了命途，平时不怎么用就是了。


    桑郁拿着这位频频出入上层社会的剧作家的记忆，和周围的这些人做了个对照。


    那些正在维护秩序、并且将人从裂界中疏散出来的士兵们叫银鬃铁卫，将她从房间里带出来的青年士官是他们的头，也是贝洛伯格的戍卫官，叫杰帕德，而圆圆脸的小姑娘佩拉则是情报官。


    后面提到的这两位地位都不低，尤其是杰帕德。


    他出生于朗道家族，在贝洛伯格是绝对的军n代，根正苗红。


    这么说吧，桑郁觉得，这样出身的一位先生，竟然还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身先士卒去最危险的地方救人，这简直是贝洛伯格道德教育的金字招牌。


    她将目光转到了另一边。


    ——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缺的东西一是负面情绪值，二是钱。


    杰帕德戍卫官对她此刻濒临破产的经济条件起不到半点帮助，她自然只能将视线从那张俊俏的脸上挪开。


    因为她看到了另外一位，顶着一头辨识度相当高的深蓝色短发，在人群的边缘探头探脑的先生。


    桑博·科斯基。


    一个门路很多的人，一个可以说是舍弃了高级趣味的人。


    不管是想要挣钱，还是想要挣负面情绪值，桑郁在看到这家伙，并且将其与欧珀拉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上之后，第一时间锁定的都是他。


    桑郁才看过去没几秒，桑博就已经很敏锐地回看了过来，在意识到是她的一瞬间眉开眼笑，甚至还迫切地搓了搓掌心。


    一副看到了大客户，心情好到快要上天了的模样。


    要不是系统的提示音随即响起，桑郁怀疑自己还真有可能被糊弄过去。


    【检测到桑博·科斯基负面情绪“怀疑”+1】


    桑郁感觉到后槽牙酸了一下。


    嘶，这家伙。


    居然比金发的戍卫官还要敏锐？


    他也是个命途行者吗？


    *


    闹铃伴随着震动，搅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桑郁从折纸大学宿舍的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现在暂时选择两边倒班，因为她得自己的大脑尚且没有习惯一心两用地在同一时间过两种人生。


    昨天晚上，贝洛伯格的欧珀拉总算被安置了下来，住在一间简单的单人公寓里，


    登记、统计财务损失……这一套流程走完，桑郁心累得很。


    而意识到她在让欧珀拉躺下的同一时间，另一边的桑德拉正要起床的时候，更是双倍的疲惫。


    唉……桑郁用力地叹了口气。


    好在她现在是个星神，她也问过系统了，星神哪怕24小时连轴转上几百年也不会猝死。


    ……这真的是好事吗？


    桑郁说不清楚。


    她心情复杂。


    复杂的心情在起床之后就变得更复杂了，桑郁看到那些苏打豆汁儿易拉罐仍然整整齐齐地放在她的书桌上。


    她看到这些玩意就头疼。


    但是在头疼之下还有那么一两分跃跃欲试——毕竟头疼在于要怎样处理掉这些苏打豆汁儿，而她知道有一种非常败坏道德的处理方法，可以让她成功摆脱这些苏打豆汁儿，并且得到一笔丰厚的额外收获。


    而败坏道德的第一步，是先从祸害她自己开始。


    桑郁决定自己先尝尝苏打豆汁儿的具体滋味。


    桑郁给自己打气：她现在最缺的其实是负面情绪值，相比之下自己的味觉和嗅觉是否遭罪……好像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她打开易拉罐，一股诡异的酸臭味随着碳酸气体的翻涌被带出，桑郁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和苏打豆汁儿的外包装差不多难看。


    她要喝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和空口吃鲱鱼罐头又有什么区别？


    【检测到恶绪星神桑德拉·赫柏负面情绪“勉强”+1】


    桑郁：“……”


    别说了别说了系统大人，再说下去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勇气都要彻底泄个干净。


    她将苏打豆汁儿倒在一次性纸杯里，只倒了浅浅一层底，随后皱着眉毛和鼻子，带着极度的嫌弃，捏着纸杯勉强喝了一口。


    怪异的酸味，吊诡的涩味，馊腐的味道一路从口腔上蹿到鼻腔。


    像是男足刚刚踢完球的汗脚又去踩了老坛酸菜，随后混合上了擦拭过呕吐物的烂抹布，一起封装在古老的恭桶里额外发酵上了三天三夜……


    yue。


    桑郁连滚带爬地蹿进了卫生间，扶着洗手台盆吐掉这口苏打豆汁儿，清水和漱口水轮番漱了五遍嘴。


    【检测到恶绪星神桑德拉·赫柏负面情绪“恶心”+1】


    【检测到恶绪星神桑德拉·赫柏负面情绪“绝望”+1】


    ……仅仅一口苏打豆汁儿，抽卡的负面情绪值全回来了，甚至还附带了50%的利息。


    一昼夜之间竟有如此收益，桑郁心想，基金经理们看到她定然会像是看到了救世主那样激动。


    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少来两次为好，桑郁觉得要是再喝上一口苏打豆汁儿，她的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一次会是什么be结局？


    《崩坏5：汁里有毒模拟器》？


    还是祸害别人去吧。


    *


    系统时七点半。


    折纸大学人流量最高的时间段。


    去食堂、去早八教室、去图书馆占位的学生们来来去去，但因为还没有到最后的五分钟倒计时，因此脚步都不怎么匆忙。


    桑郁在相当显眼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算是摆摊。


    桌面上放着几个一次性纸杯，右手边还有几罐没开封的苏打豆汁儿。


    背后则是一面大大的红底黄字牌，靠着超绝经典显眼对比色吸引了每一个过客的注意力：


    摆摊挣学费。


    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桑郁的摊子才刚刚摆出来没几分钟，便已然有人驻足。


    桑郁热情地递上一只纸杯：“可以先试喝的！地道的罗浮饮品，仙舟联盟经典特产！”


    这位穿着灰色正装的天环族青年接过纸杯，杯中仍在翻滚的带着酸腐味的碳酸气泡令这位好心人举杯而却步。


    但是。


    众目睽睽之下。


    外加上从小到大的教养。


    这位好心的先生垂下长长的眼睫，终究还是不动声色地将这杯试饮装一饮而尽。


    【检测到星期日负面情绪“痛苦”+1】


    啧。要不是还有提示音，桑郁差点就要以为这位先生没有味觉呢，原来还是有的，只是比较擅长忍耐而已。


    只是能忍就好。


    星期日抬起头。


    对上桑郁热情且诚挚的眼睛。


    他随后又看了看一旁“摆摊挣学费”的牌子。


    “请给我装……十听，谢谢。”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微哑，想想也是被那些酸臭的碳酸腐蚀所导致的。


    十听？！


    桑郁瞪大了眼睛。


    如果她真是卖苏打豆汁儿的，那她会非常高兴地欢送这位冤大头……不是，好心的客户。


    但关键在于，十几听苏打豆汁儿才能卖多少钱，桑郁的主要目的是用这个挣负面情绪值！要是一下子被他打包带走了那么多苏打豆汁儿，负面情绪入账岂不是就要减半了吗？！


    这可不行！


    于是桑郁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这位星期日先生。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但是苏打豆汁儿是限购的，如您所见，我的摊子上只有不到二十瓶的苏打豆汁儿，如果都被您买走了，那其他那些想买的客人们怎么办呢？”


    星期日：“……”


    他瞳孔地震，饶是以他这种橡木家系政客出身，向来最知道要怎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丰富经验，这会儿都短暂地失语了。


    很……震撼。


    刚才强行喝下去的那一口饮料就像是穿肠的毒药一样仍然在荼毒着他的味蕾，就连橡木蛋糕卷都比这东西好太多了。


    在喝下这东西，脑中转过从小到大的走马灯、思考过是否要请知更鸟回来见自己最后一面——那短暂但是足够他想很多的一瞬间过后，星期日做了个为所有人着想的决定。


    他决定买走桌面上所有的苏打豆汁儿，避免还会有后来者和自己一样遭受荼毒。


    给这位需要帮助的小姐多转一些钱，好让她不用将一天中最珍贵的时光浪费在摆摊上，顺带——也希望她能够少出门售卖这种生化武器。


    最后，他不想买下所有的苏打豆汁儿，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生出哪怕一丁点再来折纸大学的念头，为了避免对方觉得他是苏打豆汁儿的真爱粉，从此风里雨里等她来买……唉，当然也是为了他自己考虑。


    星期日不能接受任何人以为自己喜欢苏打豆汁儿，也不接受未来会有人在一些可能不那么正式的场合端出一杯苏打豆汁儿，笑着对他说：“星期日先生，听说您喜欢喝苏打豆汁儿？”


    那是个可怕的未来。


    当然现在也很可怕。


    星期日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同意自己多买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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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她对苏打豆汁儿就那么自信吗？


    星期日凝视着对面这位少女颜色相当浓郁的深紫色眼睛。


    他完全看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了坚定的意志，他无法撼动。


    星期日提着一听苏打豆汁儿憾然退场，留下了一些苜蓿币，以及——


    【检测到星期日负面情绪“迷惘”+1】


    【检测到星期日负面情绪“绝望”+1】


    一次性给两点负面情绪，算上之前的有三点，大好人啊。


    *


    半个小时的时间，为数不多的苏打豆汁儿就这样被那些咬紧了牙关的好心人们买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负面情绪的进账情况也相当可观，加上之前攒起来的那些，已经来到了二十二点之多。


    苏打豆汁儿还剩下两瓶。


    桑郁对于今天的摆摊成果还是非常满意的。


    凑了两个十连呢！


    但是，正当她想要收摊的时候，一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脑后扎了个低马尾的男生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高高举起手呐喊：“同学——同学！”


    桑郁惊讶地看着这位冲刺了起码四百米的同学。


    同学双手撑着她的桌面，喘了两下就粗着气问她：“同学！你还有苏打豆汁儿吗？”


    他匆忙地问出了自己的需求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最好表露一下身份：“我是仙舟人，地地道道的罗浮老巡猎字旗，我这远离家乡恁多年，求学在外，那是每天都生活在水土不服里啊！终于，我听说今天有人在学校广场上摆摊卖苏打豆汁儿，这可是我久违了的家乡味道啊！”


    他颤抖着嘴唇，红着双眼：“还能不能——”


    桑郁从桌子底下掏出两听苏打豆汁儿来。


    这人的眼睛在看到苏打豆汁儿的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慈航普度司命！”【1】


    桑郁：“不好意思。”


    桑郁：“这是非卖品。”


    桑郁：“下次……呃，下次你争取来早点？”


    【检测到林浦负面情绪“天塌了”+1】


    噗，怎么还有这样的负面情绪，桑郁差点没绷住，当着这位仙舟同学的面笑出声来。


    林浦：“那、那你下次摆摊是在什么时候？”


    桑郁想了想，而后轻轻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检测到林浦负面情绪“痛苦”+1】


    *


    深夜。


    贝洛伯格。


    忙了一整天的医生艾琳·德拉还差最后一项工作就可以结束这一整天的奔忙回家。


    她在一张张病床之间巡视，观察着这些从裂界里头抢救出来的人的情况。


    基本上都在好转，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原本麻木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她来到了最后一间单独的病房。


    这间病房里的伤患是这次裂界灾难中受伤最重的，心脏都已经停跳了，好在最后还是给救了回来。


    他现在的状况比当时刚救回来的时候可要好太多了。


    艾琳站在病床前观测了一会儿心跳、血压之类的数据，很是满意。


    她写下这些记录，转身正准备要走，余光却瞥见了一旁桌上没有按照医院规定摆放着的一只绿色半透明呼吸口罩。


    一段模模糊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而这段记忆中她原本未曾意识到的破绽也终于露出水面，并且快速扩大。


    不应该存在的医疗道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手边，而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不对，直接给伤患用上……那时她的脑子里甚至还有一段很平静也很详实的关于这道具的介绍，但现在她完全想不起来这段介绍的具体描述。


    艾琳抓着呼吸口罩跑了出去，来到办公室。


    她的搭档，同样没有下班的医生博林·多科特以及写完了今天的病历巡查，正脱下白外套。


    “博林！”


    她的搭档回过头来。


    “艾琳？”


    艾琳举着那个绿色半透明的呼吸口罩，平素稳得能够用手术刀给水果剥皮的手此时竟在微微颤抖。


    “博林，你……记得我们有这样一款医疗用具吗？”


    她脸色苍白，双眼因惊恐而睁大，眼球中的黑色部分完整地露出来。


    而她的同事和她一起陷入了沉默。


    【检测到艾琳·德拉负面情绪“怀疑”+1】


    【检测到博林·多科特负面情绪“怀疑”+1】


    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远在千万个星系之外，正准备去上表演课的桑郁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俩名字，不正是贝洛伯格负责急救的那一对医生吗？


    欧珀拉的天赋中有捕捉信息这一条，她站得虽然远，但却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两位胸牌上的名字。


    负面情绪值终于来了啊。


    远在无数星系之外，桑郁的微笑逐渐加大。


    哦吼，终于意识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