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作品:《恶徒当配金玉刀》 有的人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有的人没有了喝酒的心情。
而有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成了饭桌上最忙的那位。
江判眨眼就扒完了一碗米饭,边给自己盛第二碗边道:“现下江湖上议论最多的就是第三种传闻,只要去稍大些的茶楼坐坐,三流的说书先生还能讲出更多花哨。”
桌上其余三人没有一个想知道“花哨”的具体内容。
“简直是疯了,”范遇尘忍无可忍,“前两种传闻也就罢了,这第三种明明最没道理!”
江判理所当然:“世人又何曾真的在意过‘道理’?倒霉的只要不是自己,当然越没道理才越有趣。”
她说得随意,好像忘了在座的其他三人正是“倒霉的”那部分。
秦嵬终于从当头一棒的感觉中找回三魂七魄,搓了把脸道:“正盟和白道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江判想了想:“听说近日正盟盟主段贺年已缓了过来。他那个养女先前一直在他近前照料,几天前才出门走动,想必段老爷子已无大碍。”
其余三人脸色略有缓和,范遇尘呼出口气儿:“总算还有个不那么坏的消息。”
现任正盟盟主段贺年已年过半百,却还健壮如夕,前年的论武会上以一打七,二十招内便将七位武林上数得着的年轻新秀拿下。
段老爷子任盟主这些年,灭枫山,压制邪魔歪道,协调盟内各大门派,年轻时更是武功顶尖儿,为人平和讲理,在江湖上威望甚高。
膝下二子一养女,也都在段老爷子的培养下颇得人心。
就是这么一号人物,在得知儿子惨死的消息时当场吐血,差点儿没救过来。
“据说一只脚都踩上奈何桥了。”江判感叹,“他们都说当年跟枫山山主死战时,段老爷子都没吐血。”
秦嵬心情相当复杂。
“你要是生在当年的黑/道,一定会被记头功。”沈云屏忍不住嘲笑,“枫山能在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生存多年,正因山主武功强劲,即便如此也还是败于段贺年剑下,他要是有你这气人的本事,想必如今枫山应当还立在武林之中。”
秦嵬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才冒出一句:“楼主可别忘了,在外人眼里,我要是真被记头功,‘功劳簿’上你的名字也得跟我并排站着。”
沈云屏脸上的嘲笑瞬间退潮,变成一种勉力维持的干笑。
“虽然你们再没心情互为下酒菜,却也不必互相落井下石。”范遇尘愁眉苦脸,“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注定捆在一条船上了。”
江判继续道:“段贺年转危为安,白道也算有了主心骨,他大概已下了令,这几日白道各大门派也冷静许多。”
“他活着总归算好的。”沈云屏道。
这话秦嵬也心有赞同。
要是段老爷子死了,那秦嵬和沈云屏无论怎样辩白也没有人肯听了。
段老爷子活着,至少他会真的关心自己儿子死亡的真相。
“估计也因为这个,先前白道要活剐了秦嵬的声音小了些,大多都认为还是得先活捉带回捉月城,让段老爷子问清楚原委再另行处置。”江判道。
范遇尘语带讥讽:“看来这是给了一个垂死挣扎辩白机会。”
“也未必,”江判道,“我小时候在村里见过杀猪。猪到了出栏的年纪,要么是直接挨宰,要么是被捉去给那些喜欢看宰猪的人表演一番撕心裂肺地嘶吼,之后再挨宰。”
秦嵬已连发火的心情都没有了,竟生出些荒唐笑意:“你拿我跟猪比?”
“别生气啦秦大侠,”沈云屏安慰,“猪起码还不会杀段二呢。”
“猪也不会混到跟嫌疑犯同行,还是倒贴钱同行。”秦嵬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
江判奇怪道:“但你们一个疑似杀了段二,一个又倒贴钱,岂不是连猪都不——”
范遇尘夺过她的饭碗,亲自给她添了又一碗米饭:“如果按你所说,正盟的态度已有所缓和,那为何近几日我跟楼主还是被缠得难以脱身?”
这也是他们不得不临时拉来秦嵬扛大包的缘故。
江判快乐地接过碗,语气轻松道:“或许这缓和只针对秦嵬?他再怎么说也是手刃过许多为祸一方的恶徒的‘秦大侠’。”
“人最好一辈子都当‘大侠’,一旦有一点儿瑕疵,大侠照样会被当成猪,塞住嘴巴、困住手脚那样宰了。”秦嵬笑道。
他的话令屋内短暂地沉默一瞬,反倒是秦嵬自己,从容地喝起酒来,好像这话不过是酒过三巡之后的一句玩笑,与他本人并不相干。
“你固然有了瑕疵,但毕竟曾是个‘好人’。”沈云屏慢悠悠道,“将你活着带回,给你辩白的机会,原谅你的污点,这才是正道会做的事情。正盟过往也不是没这样处理过许多人和事儿,我并不稀奇。”
秦嵬反问:“那么劝楼主走正道、弃恶行,难道不更显正义光明?正盟也从未缺过这类事情,据我所知,上任盟主在世时,还曾不计前嫌,与枫山议和,联手镇压当时势大的黑/道。”
沈云屏眸光一闪,抬眼看向他:“此事如今武林已少有人提,你知道的的确很多。”
“略知一二。”秦嵬谦虚一笑。
沈云屏将被自己把玩了半晌的酒杯推到了秦嵬面前。
曾经的“好人”心领神会,欣然将酒壶端起,给八方楼楼主斟了一杯。
一个多月前应当不会有人想到,以两人的身份和性格,竟能坐在同一张饭桌上。
想不到秦嵬会给沈云屏倒酒,就像想不到沈云屏会为秦嵬的三餐掏钱一样。
沈云屏看着杯中满满当当、差一丝就会溢出的酒:“一个做坏事的恶人或许可以有一个被劝降感化的机会,但一个知道许多秘密的人,无论是好是坏,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当一个满肚子隐秘的人走在路上,周遭的人无外乎有两种感情。
一种是恐惧,畏惧对方将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
另一种则是贪欲,将这人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等于捏住了许多人的尾巴。
想解决这种情绪引发的争斗和猜忌,向来只有一个最快最干脆的办法。
“不管我落在谁的手里,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沈云屏温声道,“我都必死无疑。”
秦嵬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沈云屏早已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
沈云屏看酒杯,温润的嗓音里骤然多了一丝不满意:“你会不会倒酒?倒这么满,谁端得起来!”
秦嵬当即被这“少爷抱怨奴才”的语气打醒,无奈道:“沈少爷,别看我这样,以前出门在外还没人能使唤得动我倒酒呢,你就凑合着喝吧。”
或许是这话取悦了沈楼主,他难得没再抱怨秦嵬和劣酒,用三根手指捏着酒杯,稳妥又小心地拎起来,凑到嘴边沾了沾唇。
这动作显出点儿倔劲儿和幼稚,和他那个下意识收拢五指的动作一样都有些不合身份。
秦嵬将提醒他的那句“洒点儿出来也不会死人,何必老这么追求完美”咽下肚,转而夹了块儿鸡胗塞进嘴里,好掩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既然如此,你索性回正盟得了?”范遇尘对秦嵬道,“段老爷子讲道理,你和他大儿子段若锋关系也不错,回去讲清楚,白道说不准还给你个机会。”
秦嵬捏着筷子,懒懒地嚼着鸡胗:“我说我没杀段二,睡了一觉再睁眼他就死了,这话换你你信吗?要不是你们也卷了进来跟我倒了同样的霉,你们也只会觉得我是为了活命在胡诌。”
“正盟人脉广,说不准还能查清原委,还你清白。”
秦嵬笑了一声:“可我不信。”
他平日里虽已显出对黑白两道的不屑,但这一声笑里,却尽显鄙夷。
“起初我的确是有去聚云山庄拜见段盟主,澄清原委的心思,但不过数日我便发现,追兵源源不断,我的位置一直在暴露,只好边打边退,回过神儿来,我已被驱赶得离聚云山庄和捉月城很远很远。”秦嵬道。
聚云山庄是江湖屈指可数的名门之一,也是段贺年的出身之地,离捉月城极近,他吐血昏厥后便回到山庄内修养。
“你觉得有人在出卖你的位置,将你暴露在江湖各路人马的视线里?”沈云屏头一次听秦嵬说起这茬,略一思索,立即意识到秦嵬在说什么,“你认为有人不让你回正盟,也不给你洗清嫌疑的机会!”
秦嵬道:“原本也只是感觉颇为怪异,但先前你说起此事,我才察觉其中蹊跷。捉月城本就是正盟的地盘,已算是白道的落脚点之一,怎么有人敢在那里作妖,甚至在正盟的眼皮子下将我带出城?我一直想不明白。”
“看来你不仅怀疑黑/道上那些杂碎,”沈云屏了然,“你也怀疑正盟里有了蛀虫。”
“这也不算稀奇事儿啦。人虽分黑白两道,人心却晦涩难辨,我本就哪边都不信。”秦嵬笑道,“人心隔肚皮,我只信自己的刀,等我的刀刨开坑我的人的肚皮,这才能看看肚子里究竟是怎样一副心肠。”
秦嵬扬名武林后,想要与他结交的名门正派不计其数,却从未见他与哪个门派特别亲近。
即便是段贺年统领的浮云山庄,秦嵬也很少踏足,正盟顶尖的几大门派世家就更不用提。
而黑/道不招来他一顿乱揍已算走运,惹烦了这位杀神换来当头一刀的人也是有过的。
这种不给所有人好脸的脾气,如果放在一个无名小卒身上,指定要被骂两句“不识好歹”,但一旦你有了名气,其他人便开始夸你“不拘小节”了。
连沈云屏起初也只以为秦嵬是不想牵扯进门派之间微妙的争斗,因此才干脆哪个都不来往。
但此时他明白了,秦嵬之所以不给所有人好脸,是因为他对哪一方都没有信任。
秦嵬没有朋友,也不信任何人。
沈云屏不由道:“现在看来,你不信任何一方倒是再正确没有了。”
如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动手,秦嵬也未必会在捉月城内中迷药。
一朝出事,落井下石的不乏当初极力拉拢的人。
“我曾觉得连被你当朋友的资格都没的那帮人倒霉,现在又觉得你倒霉,”范遇尘叹道,“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觉得谁更倒霉。”
秦嵬自在地一摊手:“自然是死了的那个最倒霉。”
这话说得不错,因为死了的那个就再也说不了话,是好是坏也全凭别人编造了。
沈云屏道:“看来你已另有打算,是想自己查明真相,以证清白?”
“我自然不会背下这口黑锅,白道除了抓我,应当也会调查事关段二死亡的更多线索,”秦嵬道,“我查我的,他们查他们的,让我回正盟坐以待毙,倒不如现在这样你死我活痛快。”
沈云屏露出一丝笑意:“你我总算有一样相似的地方了。”
不等秦嵬回答,沈云屏又道:“但你原本就是头孤狼,如今失势,连段二的尸首都见不到,也不知道要如何查起?”
秦嵬默默不言。
“我或许有些线索,”沈云屏曲起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将秦嵬的眼神儿吸引到自己身上后,这才又笑道,“不如你我照旧同行?”
他尾音带着点儿令人总想上钩的上扬,显得略有些漫不经心,却又有一个抛饵之人才有的泰然自若。
秦嵬也露出些许笑意:“看来沈楼主对我的兴趣还没有到头。”
“人倒霉的时候,总会对倒了同样霉的人多点可怜和耐心。”
秦嵬被噎了一下,隐约感觉自己好似遭了调侃,但又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只好另找由头:“但我却未必对沈楼主还有兴趣。”
“你本就只对我兜里的银子感兴趣。”沈云屏淡然地摆了摆手,并未对他过多解释,看向江判,“我早先让老范带话要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江判道:“虽然只确定了个大概,但也算查到了。”
她看了眼秦嵬,嘴唇动了动,显然略有犹豫,并未继续说下去。
这其中的含义秦嵬很快领会,她奉命调查的事情必然十分隐秘。
越是秘密,就越令人好奇。
尤其是当这事情当着你的面儿遮遮掩掩的时候。
秦嵬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随即立即感知到沈云屏的视线。
他刚冒头的那一丝“在意”,几乎在他自己都未察觉时便已被沈云屏捕捉。
沈楼主的眼中闪过些许促狭。
秦嵬极快地放下手。
沈云屏并未多话,但他的眼神总让秦嵬想起猫抓耗子前对耗子的玩弄。
小刀鬼纵横江湖这几年,见过瞧不起自己的眼神,也见过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眼神,却极少见到这种令他手脚不知如何摆放的眼神。
好在沈楼主开口却说的是正经事儿:“一个多月前,我意外得到消息,正盟中似乎有人数次暗中出行,应该是在查些事情,但去向和目的都不清楚。”
秦嵬立即将方才那点儿不痛快抛诸脑后,眼中精光掠过。
段二段若宇正是因不明原因离开捉月城,并且没有活着回去。
“我命一个小统领调查此事,在段二死前他曾在联络地留下过记号,应当是已查到了事情,但前去街头联络的百灵鸟却并未等到这小统领现身。”沈云屏继续道。
秦嵬皱眉:“死了?”
“逃了!”范遇尘接口,一贯丧气的脸上露出几分怒意,“狗东西,藏得倒是隐蔽,段二死后楼里暗桩或断或隐,竟一直都查不到他的去向!”
也就是说一个或许知道段二死因的人蒸发了?
即便是不清楚段二的死因,但这人至少应该对他出行的目的之类的事情有所了解。
这已超过了秦嵬的预料!
尽管这一次秦嵬的手没再摸下巴,但沈云屏不会错过秦嵬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看来现在你对我又有了兴趣。”
“……我本就没有否认过,是沈楼主对我先前的话有所曲解。”秦嵬正色。
“你以后打架何必还拔刀呢?”沈云屏道,“用嘴挡在前面就行了,这玩意儿可比刀剑硬多了。”
秦嵬装聋的本事仅次于他的武功,他压根没接这话头:“看来八方楼到底还是查到了那位小统领的去向。”
没人承认,但也无人否认,只有范遇尘轻哼了一声。
江判举着土碗扒饭,眼睛从碗沿儿上露出半拉,瞟瞟这个,看看那个。
沈云屏道:“你我如今脑袋上都被扣了屎盆子,想要摘下来,就只能一查到底。你的目的与我一样,自然也会对此人的去向感兴趣。”
“可我或许还能有个被活捉的机会,与楼主同行,麻烦就变得更多了。这可不是划算的买卖。”秦嵬笑道。
沈云屏也笑:“那你也可以现在就出门,找一个白道的人,叫他把你活捉回去。我想,在你踏入正盟的那一刻,刀就会被收缴。你武功过人,所以当然会有人点住你的经脉,压制你的内力。你或许可以活着,但你的命和尊严都将握在他人掌心。”
秦嵬脸上的笑淡了。
“另外,白道应该不会给一个没有刀、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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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自保和伤人能力的人赚钱的机会。”沈云屏悠悠道,“和我在一起,你就是和银子在一起,我知道的关于段二之死的线索,也必然会分享给你。我只需要你的刀,和你这平步江湖的武功。”
秦嵬道:“也需要遇难时让我顶在前边儿引人注意、你好脚底抹油的便利?”
“毕竟秦大侠相貌英俊仪表堂堂,也很难不引人注意。”沈云屏轻飘飘地答道。
之前关于相貌和脸的闲扯跟着轻飘飘地从记忆里浮出,秦嵬的舌头在嘴里顶住了脸颊内侧,以抵消那种做了上钩鱼的感觉。
一个能三言两语就把人的好心情哄起来的人,在秦嵬看来与杀器无异。
沈云屏举起手里的酒杯:“意下如何?”
劣等瓷杯被他三根手指捏着,竟也跟着沾了几分白玉似的质感。
秦嵬只垂下眼思索片刻,便也端起自己的那杯酒,展颜道:“我一向喜欢沈楼主这种雇主。”
两只酒杯撞在一起,杯中酒交相溅出,落在彼此杯中。
范遇尘略有纠结,但见沈云屏已敲定,只好咽下自己的意见,转而对江判道:“继续说。”
江判脸上的犹豫只多不少。
“无妨,”沈云屏抿了口酒,显然不大喜欢这劣酒的味道,“秦大侠不是外人。现下不是。”
秦嵬心想,“现下”不是外人,看来他随时可以变成外人。
不过也因为“现下”不是外人,所以江判的消息才允许他跟着知道。
一旦刚才他显出动摇,不顺沈云屏的意,这少爷就会立刻把他踢开。
别说是段若宇的死的线索,其他消息他八成也不会知道更具体的内容,糊弄过去之后,明天他就不会再见到沈云屏的踪影。
这狐狸少爷绝对会把他给甩了!
搞不好还会来一招祸水东引,将他的位置抛出去,分散那帮追在屁股后头咬的黑白两道的追兵。
一个不肯跟自己走一条道的倒霉鬼,对沈云屏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去当一根逗狗的臭骨头。
秦嵬心里清楚,却并不计较。
因为对他来说,沈云屏现在的价值足以令他不去计较。
他此次惹得麻烦,与他年少时差点死在臭水坑里那次并无不同,都是要丧命的。
对沈云屏来说,他或许是一根臭骨头。但对他来说,沈楼主又何尝不是撒在簸箕下引鸡鸭前来的一粒小米呢?
两条落水狗心里各自打着算盘,面儿上却各自又举起酒杯,隔空碰了碰。
江判见沈云屏发了话,只好据实相告:“我安插在沿途村镇的眼线传来话,说主楼要找的人已在半个月前北上而来。”
“难道?”范遇尘恍然大悟。
“不错,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楼主和范统领来这里见我的原因,”江判道,“我的人手一路追踪,因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敢太过接近,以至于目标在进入渡风城后跟丢了。”
秦嵬道:“丢了?”
“渡风城内鱼龙混杂,道路窄而乱,跟来的眼线并无武功,又不熟悉城内环境。那小统领是八方楼出身,隐藏行踪的手段比旁人厉害得多,所以我的人手一进城就跟丢了,”江判并不否认这不利的情况,“但他应当还没有出城。我的眼线昼夜不停地监视四面城门,绝没有见过此人出城。”
秦嵬很想问问,事到如今,连八方楼的老大都沦落到跟他一起当落水狗,江判的“人手”到底有多少,怎么还能如此灵活且不引人注意地在渡风城活动。
但这种已牵扯八方楼机密和个人手段的问题,即便问也得不到回答。
秦嵬只好另问:“既如此,你怎么不自个儿进城探查?”
“她本就常在这附近活动,被认出来就麻烦了。”沈云屏比秦嵬熟悉这里面的关窍,“但你应当对他藏匿的地方有所猜测?”
江判点头:“他那些藏匿的本事都是楼里学出来的,所以多少可以按照同行都有的习惯猜上一猜。”
“很好。”沈云屏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笑容,“将你猜的地方说下来,我们自会寻机探查。”
江判问:“是否需要找个向导?”
“我已有最好的向导了。”沈云屏意有所指。
秦嵬十分后悔没再多要一笔带路的费用。
在江判的第三碗米饭见底时,她对目前情势的所有消息也都已告知了沈云屏。
夜已深,正是百灵鸟离开的好时候。
江判走到窗口时忽然转过身来,第一次主动开口:“你和段若锋谁更厉害?”
屋内其余三人均是一愣,沈云屏和范遇尘的目光落在了秦嵬身上。
如果说死了的段二段若宇算得上是武林中武功上乘的新秀,那段大段若锋就得是顶尖儿的那一类了。
一个毫无疑问会继承段家聚云山庄的人,自然不会是庸庸无为之辈。
他的剑和秦嵬的刀一样,不需出鞘,就足够令人胆寒。
秦嵬面色如常:“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没出现在追杀我的行列里。”
沈云屏笑了起来。
“楼主何故发笑?”秦嵬问。
“看来你与他的武功不分伯仲,换而言之,你俩对半儿开。”沈云屏依旧在笑,“奇怪,我本该对你未必能解决他而发愁,但见你理直气壮地避重就轻,就只剩下想笑了。”
秦嵬在对沈云屏的敏锐惊叹的同时,还不忘闭上嘴,以免再给沈楼主提供笑料。
江判想了想,又道:“那你和公孙明谁更厉害?”
“我。”秦嵬沉默了一瞬,“但我也不希望他出现在追杀的行列。”
这一次笑的不止沈云屏,连范遇尘也乐出了声。
秦嵬甚至已懒得去问别人为什么笑了。
“他已在半个月前追踪过来,我想近期应该也要到这附近了。”江判道,“他已输给了你十四次,这第十五次或许会有所不同,鉴于当下情形,来观战的人会有许多。”
“看来公孙少家主对秦大侠还是如此念念不忘。”范遇尘的声音都因为憋笑而发抖,“如果是我,十四次被同一个人抢尽风头,是绝对不要再跟这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但愿他只是为了单挑而来。”沈云屏端起酒杯,悠闲地抿了一口。
江判道:“当年公孙老家主死时,公孙明还是个孩子。”
“一个自幼就知道父母之死有多痛苦的孩子的仇恨,往往比一个成年人要更纯粹。”沈云屏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秦嵬,“否则为何一说谢堑的儿子来报仇,就有如此多的人毫不怀疑?”
秦嵬的耳聋适时发作,好像全没听到沈云屏的问话。
沈云屏的问题必然不会有答案。
江判将所知的最后一点消息告知,这才对沈云屏和范遇尘行了礼,翻窗离开。
这几日以来最要紧的事情已办妥,范遇尘才算松了口气儿,低声问道:“怎么感觉所有事都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扯到了一起?”
“如果不跟我扯到一起,我也愿意去茶楼听三流说书的念叨几个时辰。”沈云屏的语气跟秋风一样没滋没味。
范遇尘当即掐断这个话头:“我们明天何时动身?”
“最好能在城门开时,和来往商队一道进城。”秦嵬道,“那时最不易引人注意。”
“还能赶上吃一顿城内小摊贩刚做好的热乎饭?”沈云屏调侃。
秦嵬紧接着加了一句:“还有我的磨刀石。”
“……”沈云屏捏起筷子,催促道,“快,你赶紧吃饱,然后赶紧从我的眼前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