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清风山
作品:《吾杀神明》 出了中州城,姜行白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睡了半日,迷迷糊糊醒来,看见闻玄坐在门帘口的背影,她眯了眯眼,坐起身来。
“怎的不走了?”她将人挤了挤,掀开半角门帘,扫了一眼外面。清风朗日下,一派山野之景,绿幽幽的倒也养眼。
闻玄道:“我出城时问了人,只说沿着大路走,如今大路到了头,眼前两条小路,等你醒来选路。”
姜行白点点头,一副赞赏模样,“你倒是听话。”
闻玄嘴角抽了抽,冷呵两声,心道这姜行白是白长了一张嘴,只有闲静下来时算个人。
姜行白捏着下巴,从袖中掏出天书,呐呐道:“天书上只提了子京城这地名儿,别的是再没说了,”她忽而捶手,懊悔道:“早知道就在城里买张地图了,”话毕,又瞪了闻玄一眼,“你这人也不会处事,怎么不提醒我这个,亏你还是读书人。”
闻玄哑口无言,这也能怪到他身上的?
姜行白又倒回一堆包袱上,将那天书颠倒来回看了几遭。先前是距离中州城近,故而天书发出的指示光明显一些,而今两地距离不知多远,天书自身的光更是微乎其微,难以指示。
再说,闻玄本身也不知和天书有什么联系,有他在身边,天书反而指向他多一些,故而姜行白不得不设置阵法干扰闻玄对天书的影响,这一弄,天书的指示反而更弱了。
再回中州城便有些麻烦了,闻玄环视了一周,催促道:“林野里多贼寇,你还是快些决断为好。”
“别催。”姜行白撇了撇嘴,在里面坐了半天,忽而转向背后大大小小的包袱翻找起来,包袱全被打开,金银珠玉洒落了满车厢,一些零碎件物从车厢边缘掉落下去。
“你找什么?”闻玄看着头疼,主动收拾着散落的珠宝。
姜行白翻了半天,似无所获,转向闻玄:“你有没有带钱币?”
闻玄不解,但还是从怀中摸了摸,找出几枚钱币来。
姜行白挑了一枚好看的,两指夹举在空中,笑嘻嘻道:“王希夷之间教过我,遇事不决,可问此物。”
闻玄双眼一跳,忽然觉得那州府砸庙也不算是全无理由的。他没问王希夷是谁,只忍不住道:“你这未免也太随便了些。”
姜行白置若罔闻,阖眼凝神,随后用桃木剑画了一个咒法,附在那钱币上。
“天地有灵,为我决断……”说着,姜行白将钱币往上一抛,随后两掌相合,对向闻玄。
“给你个机会,你来猜。”
闻玄摇了摇头,不想参与她这荒谬之举,只道:“我不选,到时候选错了罪责可是又要怪我。”姜行白眯了眯眼,撇了撇嘴,“心不诚不灵,谁稀罕你选一样,”说着,她自己又阖眼默念,这才打开手掌。
朝上一面带字,字迹古朴。
姜行白拿剑挑开一角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指示道:“走里面的小路。”
闻玄应声,扯了扯缰绳,将马车转到里面。
林间树静,单独一辆马车行在林野路径,属实有些惹眼。闻玄谨慎地察看着周遭的情景,眉头轻皱。
姜行白却一副自在模样,她也曾听说人世林野间多有贼寇,专门抢劫过路人。只是她却不担心,凭她的武力,打几个凡人那是绰绰有余。再说,她这方向可是经过阵法指示的,她也没那么倒霉吧。
吃着从中州城里打包的油饼,她还好心递给闻玄一块,只是闻玄无心吃食,连眼神也没匀给她半分。
车轮刮擦着周围的草木,窸窸窣窣扰人清净,姜行白双手交在脑后,借包袱当靠枕,一条腿叠在另一只膝上,左右晃悠。
忽而马儿一声嘶啼,马车不知被什么东西阻挡,姜行白被摔了个翻身,当下有些恼了。
闻玄默然跳下马车,查看状况。
随后是又是一阵窸窣窜动声,似有什么东西靠近——
“打劫!”
姜行白嘴角微抽,自己这运气还真是有些背。她坐起身来,两指拈开窗帘一角,看了看外间动静。
十来个形容粗犷的壮汉,手里提着大刀枪棍,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为首的汉子将手中的大刀吭哧一声立在地,提声道:
“将钱财留下,留你等性命。”
这可算是触了姜行白的逆鳞,她瞧一群人浑身硬实皆是武生,喝骂道:“胆敢打劫你祖上大神……”说着,提着剑从车厢里跳了出去,眯眼审视着为首的汉子。
那汉子浓眉大眼,赤膊上身,歪身斜倚着面前直立的大刀。他嘴里嚼着一根野草,绿叶晃悠悠,猛然见到姜行白跳了出来,眼前一亮,扯下嘴里的野草。
众人没曾想还有人勇猛往外跳的,还是个衣衫靓丽的姑娘,当下吆喝起哄。
汉子哈哈笑了两声,手指点向姜行白,“你人也得留下。”
闻玄当真是有些无语了,他侧目看了一眼姜行白,低声道:“你人又跳出来做什么?”
“这些小贼胆敢打劫我!我能容忍?”姜行白丝毫不顾忌周围一圈贼寇,高声怒道。
闻玄还要再说,姜行白却提着剑冲了上去,“先处理你这个头头!”说着,桃木剑横挥向人。
神力不能对付凡人,桃木剑此时便只当普通木剑,那汉子眼神一紧,拔出大刀相挡,两相对抗间,汉子被姜行白劈斩得连连后退,脚下踩出串串深坑。
“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姜行白唇角微勾,神色明艳。汉子看得有些呆了,心神悸动,忍不住道:
“我叫秦周,你叫什么?”
姜行白拧着眉头,泛上怒气:“如此你还分神,你敢小看我!”说着,一个垫脚起跃朝人猛力踹去。
秦周横臂抵挡,虽则己身被压制,却一点不恼。这女子烈性,合该做他夫人,如此显露他山大王的气势!他定要将人顺服!
这边打得难分难舍,那边闻玄却有些头痛,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然他却是双拳要敌二十来只手。
贼寇们下手亦是狠,手里的大刀枪棍尽些朝人掼去,好在闻玄还有些功夫,不然已然成了一摊肉酱。
闻玄腹背受敌,冲姜行白道:“别与他纠缠,我们速速将人打退了离去。”
姜行白闻言不答,只脚下的力气更加重了,一踩一踢将秦周踹出去好远。她冷扫了一眼人,速速回身,提剑将围住闻玄的几个贼人全都挑飞出去。
眼见得要输了,秦周哪愿就此罢休,顺着大刀喘气上前,与其余贼寇一起,将两人围住。
闻玄与姜行白两相倚靠,各自对着面前人。
姜行白低头侧目,正要对闻玄说着什么,那秦周眼神一紧,忽地从袖中丢出一枚烟筒,林间瞬间烟尘弥漫,姜行白一愣,下意识踢飞面前窜上来的贼寇,正要提着闻玄往上跳开,手里却忽地一空,无奈孤立在马车之上。
两个贼寇已然制住闻玄双臂,秦周的大刀倚在闻玄脖颈间,他对这人可没有怜惜之意,刀锋抵得紧,割破皮肉,已然渗出鲜红血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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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罢罢。”姜行白只觉麻烦,抱手道,“我也懒得跟你们耗了,车里的财物给你们,放我们走。”
秦周调笑着看向姜行白,“我还要你与我成亲,做我的压寨夫人。”
姜行白脑仁突突痛,嘴角抽了抽,冷笑道:“我看不上你,要是强迫我与你成亲,我早晚让你变鬼魂。”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哪里听过有女人如此放肆不羁的。
这话却好似正中秦周下怀,他一副喜滋滋模样,“我不怕,等你同我成了亲,定教知我心,改变想法。”
姜行白一副看弱智的模样,她难得见一回自愿找死的人。
周围的贼寇有些犯怵,对秦周道:“大王,你真要娶那莽女为妻?我看这人不好……”
秦周眼神痴缠,一心在那姜行白身上,话语却是冷静:“如今我们也杀不了她,要是放了两人,指不定又回来找我们麻烦,不如收为己用。”
姜行白兀自坐下,“那你将他放了,我随你去。”
秦周摇摇头,“不行,你手脚厉害,我须得有个筹码,等我们成了亲,我自会放人。”
姜行白是真想杀人了。
再多纠缠无用,姜行白心中计较几番,暂且同意。秦周为示友好,故而她身上并无拘束,独身坐在马车上,随着一行人上山。秦周本也想进马车与她一起,被姜行白一脚踹了出去。
闻玄作为人质,浑身被绑得彻底,几人紧紧看守着他,人随着马车步行。
姜行白掀开一角窗帘,看着艰难行走的闻玄,忍不住安慰道:“辛苦你一下,等去了他们寨营,我一定救你。”
闻玄脸色青黑,只是无语。
……
几人在林野间行了好半天,终于是到了一处营寨前。
姜行白抱着剑看向土块泥砖堆砌的大门,上面煞有其事挂着一块木匾,上书三个大字:清风山。
没过一会儿,一个瘦弱青年移身到姜行白身边,僵笑着解释道:“夫人……”姜行白瞪他一眼,“不许这么叫我!”
那青年回觑一眼秦周,很是为难,秦周对青年道,“李儒,听夫人的。”
姜行白牙关又紧了几分。
那名唤李儒的青年无措地搓了搓手,只好忽略了称呼,“夫……此地名为清风山,你而今看到的是清风山上最为有名的清风寨……”李儒眨了眨眼,看向她手里的剑,“您的剑暂时需要收起来。”
姜行白看向秦周,知道这是他的意思。
秦周抱手道:“夫人放心,等成亲之后,我亲自奉还。”说着,他的大刀又朝一边的闻玄移了几分。
“……不许叫我夫人。”姜行白将剑丢给他。
“好的,夫人。”
“……他,你要怎么处理。”姜行白看了看闻玄。
秦周笑道:“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善待你的朋友。等成亲之后,放他自由。”
姜行白紧了紧拳头,暂时无话。
一旁的李儒脸色讪讪,指了指大门方向:“还请您随小的去寨里休息,小的一一给你介绍寨里情况……”
眼见得两人身影渐渐变小,进了寨门,秦周这才对一旁的大汉低声道:
“将此人关进柴房,成亲之夜,就地杀死。”
闻玄脸色淡漠,听见这话神情也算平静,他看向姜行白逐渐消匿的身影,眼底沉了沉。
“走吧。”大汗粗鲁地推着闻玄往前,去到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