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作品:《寒门长女攻略

    听到她的声音,众人的脚步皆是一滞。


    这庾二郎就差把天捅破了,他还想干嘛?


    “来都来了,不妨把半年前旧案也说清楚。贺二郎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已经背得够久了。”


    庾明舒笑意明朗,望向窗外的贺徵,“贺二郎,今日若是让你站上来接受考问,你可有把握应对自如?”


    贺徵一怔,蓦然成为全院师生注视的焦点。迎着滚烫的视线,他身上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滞,又更为汹涌地流经全身。


    与庾明舒目光相接的刹那,贺徵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心底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似是酸涩,又像是泉水一般甘甜。


    半年前的旧事院里并未给他定罪,更没有作出处罚,却也没有做出澄清,仿佛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他很清楚,过不去。


    他心里过不去,别人看他的眼神也过不去。


    似是而非的污名轻飘飘压在他身上,像冬天的落雪,可是积雪也有重量,压久了也能让人喘不过气。


    半年了,庾明舒是第一个替他扫除积雪的人。


    “自然。”吐出这两个字,心底积压已久的怨气忽然一扫而空,贺徵挑衅地望向谢怀谨。


    “谢三郎,半年前的文章,你应该还没忘吧?”


    谢怀谨一贯儒雅谦逊的表情僵在脸上,恨不能咬碎两侧臼齿。


    半年前的事情经过与今日事件相似,性质却截然不同。


    他当时没有否认院中的流言,隐隐认同了被贺徵抄袭的说法,此时再想用不知情做借口,已经说不通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变大,谢家频频出事,学生们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顾忌谢家的权势,有甚者直白地讥讽谢三郎品德败坏。


    杨从恩无声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身旁的博士们,装睡的装睡,盯着文章的目不转睛,每个人都好似忙碌,没有一人打算站出来给谢怀谨递台阶。


    他张口欲言,不远处却响起了惊呼。


    “谢三郎!三郎你怎么了!”


    “谢三郎晕倒了!快,送他去医馆!”


    “送什么医馆,谢家有侍医,快扶他上马车送回府去!”


    看到这一幕,一向以谢家马首是瞻的学生急得围着地上的谢怀谨打转,平日就看不惯谢家的学生则退后两步,暗地里嘲弄发笑。


    贺徵蹙眉,“他晕的真是时候。”


    “不会是装的吧?”庾旦踮起脚往人群中心打探情况,质疑的声音不算小,但在嘈杂的环境里没几个人听见。


    “把不会两个字去掉。”


    庾明舒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贺徵眼中一亮。


    “没想到庾二郎也有侠肝义胆,不惜为我得罪谢家。”


    “顺手的事。”庾明舒道。


    “谢三郎虽是庶子,但谢家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庾旦有些不安,“阿姐,咱们今后得小心些,我怕他报复。”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他们在书院里泼脏水搞诬陷,他们敢出招,我就能见招拆招。至于在别的地方使绊子……”


    庾明舒没有继续说下去,庾旦和贺徵都明白她的意思。


    要说官场,庾家三代就出了庾骓这么一个官,还英年早逝了,剩下那些拐几道弯才能牵扯上的关系,夷三族都轮不到他们。


    谢家想报复,也得找到地方下手吧?


    庾明舒忽然想起了一些粗暴的报复手段,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望向贺徵:“谢家有套麻袋打黑拳的先例吗?”


    “世家名门,不屑于如此行事。”贺徵道,“但也说不准,万一他们为你开创先例呢?”


    庾明舒表情渐渐凝重。


    贺徵忽然有些后悔,他何必开这种玩笑吓唬她。


    “我胡说的,谢世昌没那么蠢,他不可能授人以柄。”


    …


    长安书院发生的事情被管家原原本本地禀告给了谢世昌,谢世昌听完只觉火冒三丈,暗骂两个蠢货只会给他找事。


    骂归骂,如今谢家由他主事,他总不能放任家族的名誉蒙上污点。


    谢世昌刚换下官服就被迫披上外袍,提了两坛酒,去杨家走一遭。


    待到月明星稀的夜深时分,谢世昌从杨家赶回来,直奔祠堂。


    谢家祠堂大门紧闭,屋内烛光昏暗,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跪在当中。


    鞭声渐止,家丁松开谢怀谨身上的绳索,他浑身一软,径直栽倒在冷硬的地砖上。


    谢世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在永宁坊挑了个宅子,宅院不大,胜在清净。明日你不用去书院了,带几个人去城外接回苏氏,以后便搬出去吧。”


    谢怀谨猛然抬起头,“兄长这是什么意思?要将我逐出谢家吗?”


    “你放心,该给你的用度一文不少。”谢世昌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谢怀谨握紧拳头,目光恨恨地扫向谢安生。


    谢彰担忧地看着谢怀谨,劝慰道:“三郎别怪主君,您的证词自相矛盾,纵然主君有心护您周全,也堵不住书院里悠悠之口。此事毕竟关乎谢氏全族的名誉,主君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真可笑,主谋身上清清白白,他连从犯都算不上,却惹了一身骚。


    当初摁着他认下那篇文章的人里似乎也有谢世昌吧?这人怎么好意思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为了家族、权宜之计?


    “我可以滚,但我绝不会离开长安书院。”


    谢世昌上前给祖宗牌位上了三炷香,转过身来脚步极慢地走到谢怀谨身前。


    “你还有脸进书院吗?”


    谢怀谨直勾勾瞪着他的眼睛:“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谢世昌沉默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随你。”


    见两人没有吵起来,谢彰松了口气,赶忙扶起谢怀谨离开祠堂,走时还不忘关上门。


    谢安生对于庶兄即将搬出谢家这件事毫无愧意,大口吃干净书童送来的卷饼,拍了拍手上沾的饼渣子,随即站起来原地跳了两下。


    “大哥,那庾家老二如此招摇,三言两语坏了我们谢家的名誉!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


    谢世昌不疾不徐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替你擦了屁股,今天的事就过去了?”


    “整个长安书院,一半的先生出自父亲门下,那些学生,他们的父兄多半也是谢家的门生。”谢安生不以为意道,“今天的事,原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兄长,你如今也是风声鹤唳了。”


    谢世昌忽然沉声道:“谢安生,这里是京城,不是陶州。”


    谢安生愣了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可能像父亲那样纵容你。”谢世昌道,“近来谢家祸事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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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长记性了。今日之后你再敢惹是生非,我不介意送你回陶州,去父亲膝前尽孝。”


    谢安生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家丁便上前按住他,那人手里的藤鞭刚刚沾过谢怀谨的血,此刻正朝他走近。


    他慌了神,激动地大叫:“大哥!你是我亲哥啊!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我!”


    谢世昌不语,眼神示意下人动手。


    片刻后,祠堂内传出谢安生的哀嚎。


    …


    次日,许博士按时来到至善堂,准备比对笔迹,追查关于两篇文章的‘疑案’。


    进门喝了盏茶,就被杨从恩客气地送了出去。


    原因无他,此案已结,无需再查。


    袁翊正支使下人在院门口张贴通报,上边赫然写着对谢怀谨的处罚——


    收回省试资格,从甲字堂打回丁字堂。


    学堂里议论纷纷。


    “才一夜,事情就查清楚了?”


    “就是谢三郎自己的主意,亏得我还信了他昨日的演说,真以为他毫不知情!”


    “可他、可他这么做,究竟图个啥?”


    学生们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庾旦不忿:“这事一看就是谢安生的手笔,凭什么他不受处罚?”


    庾明舒和贺徵都未接话。


    有谢世昌作保,别说谢安生毫发无损,就连汪友龄这个作伪证的都轻易脱罪了。


    汪友龄的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谢安生请假请了十天,谢怀谨请假请了五天,他这个挑头的司业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似的,在书院里招摇过街。


    对于谢安生美美隐身这件事,庾明舒想得很开。所谓惯子如杀子,照谢安生这个生长趋势,纵使谢家手眼通天,他也迟早能把天捅破了。


    她的注意力落在了通报的第一行间,有些犹豫地问:“谢怀谨的谨字,是不是写错了?”


    贺徵多看了两眼,“没错。”


    “怀瑾握瑜,不是么?”


    “可他偏偏就是这个谨。”


    庾明舒忽然觉得谢家人取名字有点意思,谢安生不安生,谢怀谨也不谨慎。


    事发后第三天,谢安生还在休假,谢怀谨却返校了。


    他身边再也没有书童的身影,倒是多了些熏死人的草药味。


    庾明舒有些意外,谢怀谨回来之后第一件事竟是约见她。


    “是谢安生做的。”


    “我知道。”


    谢怀谨低着头,“我……不能揭穿他。”


    庾明舒抱起手臂看他,“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那天我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你会站出来替我澄清吗?”


    眼前人沉默了。


    她早有预料,只是笑笑,“你不会。你会像半年前对待贺徵一样,从始至终保持沉默,助纣为虐。”


    谢怀谨咬紧下唇,直至喉中尝到一丝腥甜。


    “是,我胆怯懦弱,我自私虚荣,我愧对贺二郎,也愧对于你。”


    可我有苦衷。


    这句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有你的苦衷。”


    庾明舒忽然缓了语气,谢怀谨愣了愣,错愕地抬起头。


    “我听过一句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庾明舒平静地说,“但我还是想祝福你,祝你摆脱不得已的懦弱,祝你坦荡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