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作品:《寒门长女攻略

    眼看两人争不出高下,被汪友龄拉来的看客各个作壁上观,谁也不肯趟进这摊浑水。


    袁翊倾身凑到杨从恩耳旁:“老师,此事早有先例,上一次便不了了之,如果这次再没个说法,只怕以后会有更多人效仿生事。”


    庾明舒也在此时开口:“袁先生说的是,此事已有先例,据学生所知,半年前贺二郎亦是受到汪先生的指控,无凭无据扣了他一顶抄袭的帽子,至今未得澄清。”


    汪友龄呵斥:“小子猖狂!你入学才多久?半年前的事与你何干?自己的事情还没说明白,又想替贺徵的旧案颠倒黑白!长安书院岂容得下你这等目无尊长、无法无天的学生!”


    “我读过贺二郎的文章,也读过谢三郎的大作,私以为先生的指控荒谬至极。”


    庾明舒回视汪友龄,眼神中全无学生对老师的畏惧,正义凌然的气势反倒让汪友龄生了怯意。


    “谢三郎博古通今,文采斐然,策论文章喜好用典故,遣词造句精致典雅,与世家显贵子弟的文风一脉相承。而贺二郎的文章气势豪迈,用词浅白而不失严谨,策论文章逻辑严密,往往立意高远。他二人文章风格风马牛不相及,连学生都能看出差别,为何诸位师长迟迟未能明辨?”


    此言一出,不止汪友龄一人面红耳赤,在场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庾明舒这番话,就差明说整个书院都包庇谢氏、污蔑贺徵了。


    至善堂门外,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陡然停顿。


    贺徵看向庾旦:“她怎么知道?”


    庾旦摸摸鼻子,心虚道:“我跟阿姐提起过此事……”


    贺徵抿唇无言,目光透过门框,紧盯着那道纤瘦的背影。


    一位面生的授业博士扶着胡须沉吟:“文章风格并非一成不变,谢怀谨与贺徵都还年轻,偶尔写出不同以往的文章也说得过去。你所说的并不能证明贺徵清白,更无法证明你自己没有抄袭。”


    庾明舒朝杨从恩拱手一拜:“杨公,学生有一计可以自证清白,只是需要请谢三郎出面。”


    杨从恩终于得以插上话,皱眉道:“怎么自证?你且说来。”


    庾明舒轻笑,道:“这个办法,名曰答辩。”


    长安书院的校领导们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过这个新奇的名词。


    听庾明舒介绍完答辩流程,有人恍然大悟。


    “庾二郎说的是口试吧?书院每年岁试会就《五经》出题,命学子口头作答。以文章为本出题考问,倒是从未有过。”


    “这个法子不错,抄袭者能窃文章,却偷不走原作者的文思。谁有真才实学,谁沽名钓誉,一问便知。”


    “这庾二郎的文章若是抄来的,他怎么敢提出与谢怀谨同场口试?莫非他真是被冤枉的?”


    杨从恩和袁翊对视一眼,眉心明显舒展开来。


    烦恼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汪友龄的脸色则难看了许多。


    杨从恩替众人做了决定,对门外吩咐道:“去请谢怀谨。”


    庾明舒忽然叫住转身要走的人,再次提议:“这件事已经在学生之间传遍了,明舒人微言轻谈不得名誉,但谢家门风清正,岂能留有似是而非的污名?”


    汪友龄紧盯着她,眼中有滔滔怒火,“你还想怎样?”


    庾明舒拱手一礼:“恳请杨公,让院中诸位同窗一同见证答辩过程,以保证此次答辩公平、公正、公开。”


    …


    申时末,雨停了。


    长安书院里大多数班级都结束了今日的课程,到了散学的时辰,学生们却并未离校,反倒纷纷聚集在戊字堂门口。


    “怎么回事?不是说庾二郎抄了谢三郎的文章,要被开除了吗?”


    “不知道啊,听说庾二郎想了个法子自证清白要弄个什么答辩会,特意让咱们都留下来旁观。”


    “这么有底气,敢让全院的人旁听?莫非庾二郎真是被冤枉的?”


    “那可是谢三郎啊,谢三郎会陷害他吗?”


    “如果庾二郎是被冤枉的,那贺二郎那回会不会也是……”


    高矮不一的学生伸长脖子趴在窗外,争相打探屋里的局面,人群中议论纷纷。


    学堂前门敞开着,却没有几个人敢挤过去。


    那里只有一道身影,谢怀谨身着青白色的罗袍,束着白玉冠带,好一副风流才子模样。


    仔细看才发现,他面色阴沉,眉心紧蹙,收拢在袖笼中的玉指紧攥成拳。


    谢怀谨此刻真想回家冲进祠堂给谢安生来一刀。


    两次了,谢安生借他的名号栽赃同学,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他从不敢奢求谢安生拿他当兄长,可谢安生分明都没把他当人看。


    书童顺子低着头,影子似的跟在他身后。谢怀谨压抑着怒气,斜他一眼。


    “早知道是替五郎养了一条好狗,我当初就不该教你习字。”


    书童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地缝。


    汪友龄来到甲字堂门外,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谢怀谨的肩。


    他没说话,谢怀谨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汪友龄总以为自己和他是一种人,都是谢家的家犬,没有脾气,也没有獠牙,永远不会背主。


    想至此处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或许他和汪友龄确实是一种人,不是没有獠牙,只是不敢对谢家龇牙。


    室内,杨公与几个年长的博士坐在最前排,稍后便由他们依次向庾明舒和他提问,每人出一个问题。


    学堂内座位有限,杨公只让甲字堂的学生坐在后面几排,其他学生则在门外旁听。


    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庾明舒面色从容,不卑不亢地站在堂前,流利地应对着每一个尖锐的问题。


    谢怀谨今日才知,原来这些耳熟能详的经文也有锋刃,一字一句剜在他身上,令他遍体生寒。


    短短一刻钟,庾明舒从堂前走下来,迎面与谢怀谨目光相对。


    她愣了一下,很快认出眼前人是经师院里另一位常客。


    谢怀谨本能地避其锋芒,薄唇微微颤动,他想道出实情,终止这场可笑的闹剧。


    可是庾明舒面带微笑对他道:“谢三郎,请吧。”


    到嘴边的话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谢怀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堂前的,恍恍惚惚站在人前,目光直直落在杨从恩身后——汪友龄正朝他挤眉弄眼。


    他无视汪友龄的视线,看向正前方的杨从恩。


    杨从恩翻动两份一模一样的文稿,随后朗声道:“谢怀谨,请解释文章中第一个‘道’字的含义。”


    众目睽睽之下,谢怀谨闭了闭眼。


    他连文章都没仔细看过,他懂个屁的道。


    汪友龄心惊胆战地看着,见谢怀谨僵立台前,赶忙替他解释:“杨公,这篇文章毕竟是怀谨上个月所写,隔了这么长时间,其中内容他怕是记不清了。不妨让他看一眼文章,回忆一下写作时的思路……”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并不逾矩。


    杨从恩点了下头,朝袁翊递去眼神。袁翊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挑出“谢三郎”的那份文稿,送到谢怀谨面前。


    谢怀谨垂眸,看着纸上最熟悉不过的笔迹,绝望得想要发疯。


    他凭什么非得配合谢安生的把戏?


    他为什么要维护谢家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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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人何时顾及过他的颜面?


    再抬起头的瞬间,谢怀谨眼底里满是愧色,隐隐含泪,向面前的众多师长深鞠一躬。


    “杨公容禀,学生从未写过这篇文章,也不知是何人想借我的名义构陷庾二郎。”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人群里立即传出议论声,坐在前排的几位师长更是眉头紧锁。


    杨从恩语气严肃:“谢怀谨,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谢怀谨唇边勾起无奈的苦笑,声音却字字清晰、声音洪亮,传进戊字堂内外每一个听众的耳中。


    “此事非我所愿,我不能坐视同窗遭人诬陷而置之不理,谢某愿为庾二郎作证,请诸公还庾二郎清白。”


    贺徵在门外听完谢怀谨的表演,不禁嗤笑一声。


    “他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谢怀谨临阵倒戈,汪友龄是第一个跳起来的。身下座椅被他拖动移位,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声音。


    众人被汪友龄过激的反应惊到,回头一看,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狰狞的血丝,似是气急了。


    “谢怀谨!”汪友龄顾不得什么稳重形象,拍案而起,朝着堂前呵斥,“这纸上分明就是你的字迹,若不是庾明舒抄了你的文章,便只能是你抄袭她!”


    谢怀瑾竖起手指道:“我以谢家百年清誉起誓,这篇文章的内容与字迹绝非出自我谢怀谨之手。我与庾二郎素不相识,我没有理由抄他的文章,更没道理加害于他。”


    说罢,他的目光扫向躲在院外的书童,意有所指地说:“长安书院人才辈出,有人能模仿我的字迹,也不足为奇。”


    汪友龄半张着嘴,忽然回过味来。


    纸上的字既不是他写的,也不是谢五郎写的,无论最后查到谁头上,与他何干?


    谢怀谨能把自己摘出去,他为何不能?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杨从恩的脸色,收起余怒,颓然坐回椅子上。


    “你是说,有人模仿你的笔迹,以假乱真,迷惑了我,险些冤枉了庾二郎?”


    好突如其来的演技。


    庾明舒忍不住出言相讥:“先生刚才还说,一个月前就看过这篇文章。就算有人能模仿谢三郎的字迹,这人还能未卜先知,提前将我要写的文章抄得一字不差吗?”


    汪友龄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恢复镇定。


    “我手下教着二十几名学生,每日要看那么多文章,哪里记得请一个月前看了什么!”他越说越没底气,语气极不自然。


    “这份文稿夹在上个月收回来的稿纸里面,我自然当作先前批阅过的。”


    庾明舒道:“原来先生根本记不清何时看过这篇文章,只凭推测就想给学生定罪。”


    汪友龄隐忍地握紧拳,冷冷看她一眼,“此事我确实错,无可抵赖,对不住了。”


    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啥?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人民警察。


    谢怀谨也好,汪友龄也罢,他们身后所仰仗的,是大梁地位最高的门第——谢家。


    庾明舒估摸着,今天这场闹剧快要落幕了。


    如她所料,杨从恩虚握着拳头,指关节轻叩桌面,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他的身上,周遭嘈杂的议论声霎时消停。


    “今日答辩会就到此为止吧。这份文稿究竟是谁的手笔,此事受谁指使、都有谁参与其中,我会追查到底。”


    杨从恩看向门外,从人群中找到明字科许博士的身影,“小许,辛苦你比对一下这份文稿的字迹。”


    眼看屋内众人陆续起身,准备离场,庾明舒走上堂前,笑盈盈吐出两个字。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