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声躺在坚硬的铁架床上，目光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画面——


    那五个被老员工推走的铁桶，以及他们说出“餐送晚了，老师会生气”时的惶恐。


    他们是在给老师送餐吗？


    今天确实没看到有老师来食堂。这所学校里的老师不在食堂吃饭？他们是自己开火做饭？还是全由食堂送？


    黎声忍不住思考。


    学校里的学生一般在下午6-7点左右吃饭，食堂员工则更晚，大约要过7:30才开始吃晚餐。


    但奇怪的是食堂并没有给老师送餐。黎声仔细观察了，只有中午送了五桶不知名的东西出去，下午并没有，也不见老师来食堂。


    所以这所学校的老师，一天只吃一顿？


    这念头像一根尖刺扎在她心头。让她更在意的是副本的名字——【午夜供食】。


    夜晚、食物······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就在黎声思忖着，是否要夜探食堂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她立刻屏住呼吸，盯着天花板的眼睛也缓缓眯起。


    那声音由轻变重······像是重物被拖动，又像是······很多人踩踏？


    黎声锐利的目光扫向木柜顶端的闹钟——


    【22:35】


    都这么晚了，楼上怎么会有人？


    难不成是其他求职者去楼上调查了？


    三人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而安静地翻身下床。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对面和隔壁的房间也悄无声息地打开，几个求职者面色惊疑地探出身。


    显然，听到那诡异声响的，不止她们三个。


    何明威和张远兄弟，以及住在一起的何素梅和孔进宝，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见到黎声三人全副武装，手里还拿着刀时，他们都一愣。


    但随即反应过来，眼神也开始变得慌乱。


    孔进宝干脆把何素梅又重新推回屋里。


    没有言语，剩下六人彼此用眼神达成共识。如同暗夜里的影子，屏息凝神地走向通往一楼的楼梯。


    越靠近，那声音越发清晰。


    并非想象中秘密调查的声响，而是······某种喧闹？混杂着模糊的交谈声和餐具碰撞的轻响？


    一丝光亮从楼梯缝隙往下渗。


    众人心里猛地一沉。


    谁会在午夜点亮食堂里的灯？！


    他们不敢直立，纷纷匍匐下来。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水泥台阶，一点点向上攀爬。


    黎声在最前面，她小心翼翼从门边探出半个头，朝食堂内部望去。


    就见偌大的一楼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许多“人”正坐在餐桌旁，穿着笔挺的西装，优雅的套裙，俨然一副教师的模样。


    他们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互相交谈着。


    话题围绕“学生们的进步”、“课堂纪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寻常的教职工晚间聚会。


    如果能忽略掉他们每个人咧到耳后的巨口，以及说话间若隐若现，密密麻麻的尖牙！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所有偷窥者。


    这时，肥胖的厨师长推着餐车出现了。他将一盘盘鲜红的，不知名的肉分发下去。


    那些“老师”也保持着可怖的笑容接过。


    分发完毕后，一个看着年纪最大，似乎是校长身份的“人”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对在座的“老师”道：


    “诸位辛勤的园丁！今晚我们再次齐聚于此，分享工作的喜悦，见证‘材料’的成长！”


    他张开双臂，姿态夸张。


    “我们的工作是伟大的！是塑造，是提炼，是去芜存菁！”


    “看看我们那些可爱的学生，他们每天都在我们‘悉心教导’下变得更‘优秀’，更‘饱满’！”


    “他们的每一次努力，都是在为我校的辉煌未来添砖加瓦！”


    他挥舞着手臂，裂开的巨口扬起更高的弧度：“让我们继续努力！精心‘培育’！”


    “确保每一位‘材料’都能达到最高的‘标准’，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做出最完美的‘贡献’！”


    “为了育才中学的荣耀！”


    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在黎声听来却字句诡异，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演讲结束，下面的“老师们”报以热烈的······咀嚼声？


    他们进餐了！


    没有餐具！直接用手粗暴地将盘中的食物抓起，塞进一张张血盆大口里。


    有的甚至直接捧起盘子，用长满倒刺的舌头疯狂舔舐！


    发出响亮的，湿漉漉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它们在进食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变大，变得肥胖。然后又在继续进食中，恢复原样。


    如此原始而疯狂，就像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咕噜······”


    趴在黎声旁边的张远恐惧地咽了一下口水，声音在死寂中微不可闻，却差点让所有人心脏骤停！


    黎声打了个手势——


    让大家赶紧离开！


    所有人心脏狂跳，用比来时更轻更快的速度，一点点向后缩回楼梯深处。


    直到彻底离开楼梯口，才敢稍微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冲回地下一层的走廊。


    每个人脸上都没了血色，冷汗浸透后背。


    “那······那些就是······老师？”张远颤抖着问，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众人惊魂未定，当即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


    不想，孔进宝却突然低声叫住大家。


    “你们先等等······”


    他脸色依旧苍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我白天找到了那个老员工，阿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个人附加题里有个任务，是帮阿诺值一天夜班。”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我套话问出来了，值班的地点······是二楼仓库。”


    “仓库”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砸得所有人呼吸一滞。


    他看向众人，尤其是黎声，声音干涩：“消息我分享了，要不要去······你们自己考虑吧。”


    显然，这个用巨大风险换来的任务线索，在目睹了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后，令人更加望而却步。


    黎声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她看了孔进宝一眼，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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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然后和同伴回到自己房里。


    重新躺到床上后，她们三人都无法入睡。上个副本经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被追逐、控制、自残，差点死去······


    也不过两三只诡异。


    甚至真正直面诡异的，从始至终只有黎声一人。


    可现在外面竟坐着十几只！有可能这所学校所有的NPC，都是有攻击能力的诡异！


    这样的发现让人感到绝望。


    “我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吗？”黑暗中，周舟突然问。


    “别太担心，系统不会设必死的局。”黎声安慰道。


    “睡吧，别想太多。”


    “只要我们不触犯规则，就算是诡异，也无法绕过规则来杀我们。”


    这话不仅是在安慰周舟和白曼曼，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别紧张，别被眼前的困境吓到。


    只要有规则可寻，就一定有通关的方法。


    黎声：“睡吧，明天五点半还要起床。”


    “我会叫醒你们。”


    ······


    ······


    夜渐深，大概是在凌晨12:00的时候，楼上的动静彻底停了下来。


    黎声听到轻微移动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还原桌椅的位置，然后纷杂的脚步声由近变远。


    直至消失不见。


    她看了一眼柜子顶端，指针亮着荧光的闹钟。


    从晚上十点半开始，一直到凌晨十二点。近乎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这种聚餐是每天都有？还是特殊时间才有？又或者只会出现一次？


    这样的聚会对于它们来说，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


    还有刚刚校长的讲话······


    材料？培育？确保每一位‘材料’都能达到最高的‘标准’？真是一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问题的内容。


    黎声也免不得多思，去想这些词汇是否有其他指代的含义。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黑漆漆一片，没有光线的来源，所有东西都看不真切。


    但眼睛熟悉了这种黑暗后，逐渐的，竟也能在黑暗中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


    此时黎声就盯着天花板。


    几块模糊的白在她眼里扭动，拼成一个巨大的人形。那人形挂着诡异的笑，手里还推着一辆餐车。


    虽然对方未曾展示自己的力量，但黎声有种感觉，它比自己在上个副本里遇到的任何一个诡异都要强。


    绝不能触犯它的死亡规则。


    在【电梯惊魂】里，好歹规则还划分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这里却没有。


    求职者只能确定，遵守哪些规则，可以暂时安全。却不能确定，是否只遵守这些规则，就能完全安全。


    而且这里的NPC太多了。


    上个副本里几乎没有NPC，遇到的都是诡异。


    而这个副本的NPC，有思想，能对话，且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与上个副本完全不同。


    就像个存活在虚幻里的真实世界。


    那么，自己在这些原住民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存在呢？


    它们有“外来者”、“求职者”的概念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