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别坏清誉
作品:《神女歌行》 “他们本来就是外乡人,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之前……之前钱佑孩子的事情,他们也帮了不少忙,都是好人,都是好孩子。我们想着,还是想要找一找……”
竹影摇曳,屋子里的五个人都静静听着掌柜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说着说着,想给自己找补,自己也知道这番话怎么听都不太立得住脚,渐渐说得越来越磕磕绊绊,到后来声音几不可闻。
姒墨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掌柜朦胧着抬眼看她。
窗外的蓝调浓郁得有些郑重,姒墨说:“我明白了。如果她,如果钱佑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沈道固转头看向姒墨。
连连道谢的掌柜或许现在还不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但作为曾誓要“供奉”神女的沈道固,实在太明白这是个怎样的承诺了。
这是一个神明,对具体的、确切的、某一个凡人的偏爱。
沈道固摩挲着手里的青瓷杯,微微出神。
他把绘着飞天莲花纹的瓷杯“咔哒”一声放回桌上,又看向眉目清冷的姒墨,看向她对面不知为何眼泛泪花的掌柜,她身旁杵着下巴的狐狸,还有从头到尾都不明白状况只给大家一遍遍添茶的无念公子,赵年儿。
沈道固侧头凑近身旁的明诚,忽然说道:“我反省了一下自己。”
明诚:“?”
明诚把嘴里咬了一半的羊排放下,恭敬问:“公子反省什么了?”
沈道固垂眼:“不能和你说。”
明诚:“?”
明诚把咬了一半的羊排夹回来,莫名其妙。
沈道固又凑近他,补充道:“你不懂。”
明诚:“……”
明诚:我可太不懂了,下回给公子抓安神药的时候添一味祛邪的吧,上次林将军练武时候用的那味铅球就很不错。
或许是少了那两个手脚麻利的学徒,或许钱大娘此刻仍是心事重重,这顿饭的滋味并没有从前那么稳。
有一些凡人中的作家喜欢将写作比成做饭,说写作的过程就是在“烹饪创意的盛宴”,这其实很有道理。
或许不同的结构、节奏、语言就如不同的烹饪技巧,固然有玩转的空间,文笔可以变化、故事可以遮掩,但最终作者的阅历、思想、内核总是会赤裸裸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也是小孩子们学诗的时候为什么要一起了解作者的生平。
作者本人的人生,和他们的作品,总是相辅相成的。
反过来也是一样。
今天的这一顿饭,细品总是一顿十分令人悲伤的饭。
他们五个人吃了一顿悲伤的晚饭,站在萧瑟的北风中,照着清冷的月光,挥手作别。
沈道固问:“快到宵禁的时辰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姒墨思考了一下。
念窈嘴快:“镇……”
姒墨一把抱起狐狸,飞快地思考:“真好啊真好啊这天气……很应当去溜溜狐狸!我最近主动学习了一些狐狸的饲养知识,野生狐狸需要每日两个时辰的运动量,不然就会拆家,你不知道吗?”
沈道固低头看看无辜的念窈,诚实摇头:“我不知道。”
姒墨往上掂了掂狐狸:“哦,哦你不知道啊,那么这个是我想当然了,我还以为你房里的书你都读过。”
她无意识地踢了踢路边的秋叶:“不过也很有道理,你才十九岁吧?这么小的年纪,确实很不应当什么都懂得很多,我理解,很理解。”
沈道固没接她的话茬,挑眉:“我房里的书?”
姒墨:“呃……”
姒墨:“真的快宵禁了吧?我刚才好像看见秃头老李拿着他的梆子出门了。连打更人都上工了,沈大人劳累了一天快快回去休息吧。”
她把狐狸扔在地上,象征性一拱手,对赵年儿一抬下巴:“年儿,送送沈大人。送完回来,咳,老地方见。”
沈道固深深看她一眼,行礼辞别。
兵荒马乱地走出半条街,念窈飞快转头回头,抬头问姒墨:“主人,我们为什么要瞒着公子啊?”
姒墨怔愣,下意识问:“为什么……不瞒着呢?”
念窈说:“公子不是已经知道世界上有神仙、有妖、有鬼了吗?”
姒墨又愣了一下:“他为什么知道世界上有鬼了?”
这回是念窈愣住。
她小心翼翼抬头觑着姒墨的神色,磕磕绊绊地说:“他……虽然小小年纪,但是读过了很多书……恰好读过《聊斋》,所以知道世界上有鬼,这样行吗?”
姒墨把她拎起来:“不是十分行。”
念窈扑腾着蹄子到主人怀里撒娇:“就是城门口那个男鬼,钱大娘儿子的父亲那只鬼!公子自己猜到的,真的不怪我!公子上来就诈我,我还以为主人告诉他了。”
狐狸觉得自己说的真是很有道理,于是顺着杆爬上来,小声嚷嚷:“一定是主人漏出来破绽先让公子发现的。”
她很有底气的同时,也同样很有礼貌地悄悄念叨:“主人其实也没有很会编瞎话啊,你刚才说‘镇好啊镇好啊’的时候都有河南口音了……”
姒墨认真回想了一下,想起来那天从林将军家里吃饭出来,自己跟沈道固说的“你看这个门它又大又方”,于是也没有什么底气反驳念窈,捏着鼻子走了。
赵年儿夜探王府的第二个晚上,神仙和狐狸靠在院墙上,互相不跟对方说话。
秃头老李的梆子“当当当”敲了三声,院墙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姒墨和念窈都松了一口气,一起转过身等赵年儿翻出来。
她们抱臂等着,却只听见“唰”的一声,然后是“噔噔”两声,又是“唰唰唰”的衣料摩擦声,最后赵年儿懊恼的声音从墙那头儿传来:“姑娘,您带干净布了吗……砂纸也行。”
秃头老李的脚步声放大,又渐渐远去。
赵年儿抱着念窈的披风,垂首道歉:“对不起,我学艺不精,脏了念窈一件衣服。”
念窈摆摆手:“这倒是没关系,我就是想看你再演一遍。”
赵年儿抬头看向姒墨。
姒墨大方道:“演倒是不用,你解释一遍‘唰噔噔唰唰唰干净布’就行。”
赵年儿局促地捏了捏手指,认命老实回答:“‘唰’是我想翻墙出来但是没扒住房檐,脚在墙上蹭了一下。”
姒墨和念窈点头。
“‘噔噔’是我落地的时候没站住,踩了一脚又跪了一下。”
姒墨和念窈点头。
“‘唰唰唰’是我怕把墙踩脏了第二天被镇东王府的人发现,就想拿衣服擦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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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墨和念窈点头。
“‘干净布’是,”她下意识摸了摸袖子,“我从没穿过这么好的夜行衣,不知道和有钱人家墙上涂的赭垩会起反应,染上颜色……就只好把墙皮刮下来。”
姒墨和念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下清楚了,十分清楚了。”
赵年儿焦急道:“姑娘,这次我真听着有用的了!”
姒墨:“请讲。”
赵年儿犹豫一下,左右看了两眼:“不然还是回家再讲吧。”
念窈叉腰:“你是不是不知道主人开了隐身罩啊?没关系的,在这里讲没有人会听到的。你听到的内容如果非常有用,说不定一会儿我们直接就进去把人救了。”
赵年儿面露隐忍:“主要是,我的身体不太好,”她抬起破了洞的夜行衣,“胳膊肘和膝盖都火辣辣地疼。”
衙署中,房间里。
一盏孤灯,三颗人头
……紧密地凑在一起。
念窈先对着月亮拜了拜:“希望赵年儿今天说的有用是真的有用。”
赵年儿直接甩出最重要的消息:“我听到镇东王府五天后要开一场‘元延宴’!”
念窈:“?”
念窈:“再说一遍?”
赵年儿:“元!延!宴!”
赵年儿:“或者延元宴,没太听清。”
姒墨:“可能是一场绕口令大会吧。”
念窈点头:“那怪不得还挺重要的,鲜卑人学汉话大赛吧可能是。”
赵年儿:“……”
赵年儿:“我还有补充信息。”
姒墨:“请讲。”
赵年儿:“今晚的宴席镇东王没有参加,那几个方士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还有几个小童伺候他们。我在屋顶上趴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大多只是炫耀些新进得的金银财宝,只听见一句话有些奇怪。”
她压低声音道:“有个听起来很是苍老的方士说:‘如今有了这味药,我们岂非求仙都有望?’他说话跟嗓子里卡了痰似的。我感觉这老头儿兴许是个嘴最不严的,就故意用瓦片绊倒了添酒的小童,打翻了酒桶。等他们败兴散场之后,我虽然有一点腿麻,但还是努力克服,悄悄跟上了那个老头。”
昏暗的烛火下,赵年儿微低着头,向上稍稍抬起眼睛,娓娓道来。
一般这种神情我们凡人称之为“鬼鬼祟祟”。
如此有氛围感的环境下,姒墨和念窈不禁屏息静听,就连些许的废话也不在乎了。
赵年儿接着讲道:“那老头回了房间,点上灯,喝得太多了几次都没点成,又让童子来给他更衣,童子嫌弃他酒气大……”
念窈打断她:“还是有点在乎的。你还是有事说事吧。”
万一被人误会为在水文,岂不是破坏了作者的清誉?
赵年儿一撇嘴,干脆道:“我听见他们提到‘人参’。”
念窈:“啊?”
赵年儿扩句:“我听说人参可以养元补气,觉得大概就是那个宴宴宴的关键了。”
念窈指责她:“你这也太不负……”
姒墨愣了一下,问道:“人参?”
她站起身,无意识地在屋中踱步。
念窈于是停止指责赵年儿,很有眼色地挨个把屋里的灯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