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溪站在原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廊道尽头，许久才收回目光。


    他微微蹙眉，将心中那点不该有的涟漪强行压下。


    她是学生，他是师长。


    仅此而已。


    这日傍晚，谢昭正在房中看书，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击。


    她心中一紧，示意小桃去查看。


    小桃打开窗，窗外空无一人，只有窗台上放着一个细小的竹管。


    谢昭拿起竹管，从中取出一张卷起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三日后，城南锦绣阁，巳时。”


    没有落款，但谢昭知道，这是上官渡的人来了。


    她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锦绣阁……那是京城有名的绸缎庄。


    上官渡选择在那里与她的人接头，倒是隐蔽。


    ……


    三日后，城南锦绣阁。


    谢昭以出门购置笔墨为由，带着小桃来到了城南锦绣阁。


    这是一家颇有名气的绸缎庄，门面宽敞，客流如织，确实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她刚踏入店内，便有一位衣着得体、面容精明的中年妇人迎了上来，笑容可掬：“这位姑娘面生得很，是头一次来我们锦绣阁吧？”


    “想看些什么料子？我们这儿新到了一批江南的软缎，颜色正，料子也软和，最衬姑娘这般年纪了。”


    谢昭心中明了，这大概就是接头之人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温婉怯弱的模样，轻声道：“随意看看。”


    那妇人热情地引着她往里面走，一边介绍着各色布料，一边不着痕迹地将她引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


    这里摆放的多是些素雅厚重的锦缎，客人较少。


    “姑娘请看这匹雨过天青的料子，雅致又不失贵气，做件披风或是长裙都是极好的。”


    妇人拿起一匹布料，声音压低了些许，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姑娘可是姓谢？”


    谢昭心中一定，点了点头。


    妇人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更低了：“老身姓容，殿下让我来教导姑娘，姑娘且先随意看看，稍后我们楼上详谈。”


    谢昭会意，装作认真挑选布料的样子，又随意指了两匹，让伙计包起来。


    容嬷嬷则在一旁热情地帮忙参谋，俨然一副尽心招待贵客的模样。


    结账后，容嬷嬷笑着道：“姑娘挑选的料子都好，只是这裁剪缝制的手艺也至关重要，我们阁里有专门的绣娘，手艺是顶好的，姑娘若是得空，不如上楼量量尺寸，也让绣娘看看料子，给出个章程？”


    “也好。”谢昭从善如流。


    容嬷嬷亲自引着谢昭主仆上了二楼的一间雅室。


    室内布置清雅，燃着淡淡的檀香，与楼下的喧嚣隔绝开来。


    关上门，容嬷嬷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几分，对着谢昭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老身容氏，见过姑娘，奉殿下之命，今后由老身负责教导姑娘宫中规矩，以及……如何应对圣心。”


    谢昭微微颔首：“有劳嬷嬷。”


    容嬷嬷打量着她，目光锐利却不失恭敬：“姑娘的容貌，确是极好的资本，但宫中美人如云，仅凭容貌，难以长久，殿下要的，是一个能牢牢抓住圣心、又能为他所用的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从今日起，老身会逐步教导姑娘宫廷礼仪、妆容打扮、言谈举止，乃至……揣摩圣意，姑娘需用心学习，不可有丝毫懈怠。”


    谢昭：“……”不想学，不想学，不想学。


    “我明白。”她深呼吸，语气平静的说道。


    容嬷嬷对她的态度似乎颇为满意，又道：“此外，姑娘需谨记，在入宫之前，绝不可让柳监正察觉到任何异常……他与惠安公主渊源颇深。”


    谢昭心中微凛，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容嬷嬷便开始讲解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和注意事项。


    她言语精炼，条理清晰，显然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人。


    一开始还好，都后面谢昭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撑着下巴，看似在听课，其实已经神游天外了。


    谢昭：系统，说好的寿终正寝，也没告诉我这么卷啊？


    白天上女学，晚上还要补习宫廷礼仪。


    系统：【你宫廷礼仪就听听，你又不是不会，不用脑子就行啦！】


    谢昭：就是会，才更难受，坐这里跟坐牢一样。


    容嬷嬷不知何时停下了讲解，正板着脸看着她：“姑娘，老身方才所说的，关于觐见太后时的步态仪容，姑娘可都记下了？”


    谢昭一个激灵，连忙收回思绪，垂下眼睫，做出恭敬聆听却略带茫然的样子：“嬷嬷恕罪，学生……学生方才有些走神，未能听全……”


    容嬷嬷眉头微蹙，正要开口训诫，雅间的屏风后却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看来，本王的厚礼，谢二姑娘并不怎么领情。”


    随着话音，上官渡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姿态慵懒，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落在谢昭身上。


    谢昭心中一惊，他居然一直在暗处看着。


    她连忙起身行礼一脸惶恐：“臣女不敢！殿下厚爱，臣女感激不尽，只是……只是宫中规矩繁复，学生资质愚钝，一时难以尽数掌握，请殿下恕罪。”


    上官渡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资质愚钝？本王看你是心不在焉。”


    “还是说……你觉得本王让你学的这些，毫无用处？”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谢昭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心中却飞速思考着对策。


    上官渡却不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绕过书案，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惠安公主……她走路时，下巴会微微扬起，有几分骄纵，眼神清亮，看人时带着一种天生的倨傲，却又不会令人反感，反而觉得鲜活。”


    他转过身，目光紧紧锁住谢昭：“笑的时候，左边嘴角会先上扬，眼神狡黠，生气时，会微微眯起眼…”